第11章 第 11 章
萧姮不惧他具有穿透力的眼神,倔强地回望过去。
这人好看不假,可惜,那双眼睛看着不像是好人。
“你是何人?阳王那个傻子不可能有你这种朋友。”
面前的人,模样出众,身上那股尊贵的傲气无论如何也藏不住,和赵宥文身上的皇家贵气不同,他身上的攻击性很强。
况且这人看着年纪比阳王大了不少。
阳王那个缺心眼的东西,她不信面前这个人能愿意和他做朋友。
玄衣男子低头勾唇一笑,答非所问自顾自道:“姑娘剑术不凡,只可惜有这么一个不识货的母国,想必受排挤的时候也曾愤恨过吧,这样一个迂腐的国家,还有愚不可耐信奉........”
她出来时候怕惹眼将剑留在前院,此刻身上没有可用的物件,她眉峰一凛,伸手在头上一捞,下一刻,手中的玉簪便直指男子的脖颈。
今日梳妆时,半冬说这种场合不宜不打扮,为了皇家面子,她今日没一把将头发利落束起,而是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戴了一根玉簪。
玄衣男子垂下眼看了看女子洁白但不柔弱的手,复又抬眸看见她愠怒的眉眼,不语。
“你不是我芈朝人,本朝礼遇外人,可若是你出言不逊,我杀了你也不是不行。”萧姮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正因为知道,所以不能给他说完的机会。
玄衣男子见她松了手,犹然一笑,“姑娘不喜欢,在下不说了便是。”他抱着古琴转身离去,“他日定会再见,再见之时,在下允姑娘一个承诺。”
萧姮没追上去,看样子此人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在都城了。
芈朝富饶,眼红的邻国很多,讥讽几句实属正常,她无权在都城杀一个邻国人。
夜间,萧姮回到储宫时,赵宥文在流芳堂内等她,见她安然回来了才颔首离去。
萧姮看着赵宥文咳嗽着离开的背影,惭愧地摸了摸鼻子,她不过是觉得储宫里头闷得慌,难得出去一趟便出去逛了逛,没留神回来的晚了些,赵宥文这个傻子等她干什么?
赋诗会上萧姮一诗成名,李太傅来讲学时夸了她好几句,萧姮深觉骗谁都不能骗李太傅,万一这个狗娘养的觉得她厉害了某天突然考她怎么办?
等她坦白一切后,没想到李太傅竟然没生气,反而目光沉重地看了看赵宥文,赵宥文似乎未曾发觉,安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书。
萧姮这才想起来,这首诗是赵宥文写的,诗中那位怀才不遇的人也是赵宥文,他因为一身痨病无法和其他皇子一样大大方方在大殿上谏言,只能缩在一方储宫当一位空有其名的太子,心中温度只怕比诗里的寒冰更冷。
唉,这人真惨,又病又丑,还自卑,没朋友,她这个好兄弟得负责点,绝对别让他再孤零零的。
所以,上元节当夜,她第一次主动跑去赵宥文住的兰雅阁,欢欢喜喜地推门喊道:“赵宥文,走,我带你出去看灯!”
然后场面顿时冷住了。
赵宥文在更衣,此刻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
中衣未系,胸膛外露,锁?|骨轮廓清晰。
为什么他在更衣,那外面的陈稳为什么没拦着她,不对,拦了,只是陈稳支吾半天说不清为什么她就直接推门而入了,主要赵宥文跟她说过,她进储宫哪个院子都不用请示谁。
所以,也不怪她吧。
她悄悄瞄了一眼,身材一般,比起军营里那些男子结实的身材来说差远了,啧,萧姮更坚定了不嫁给他的决心。
赵宥文在她推门而入时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只是淡淡道:“陈稳,关门,风太大。”
默不作声穿上衣服后,他才出声:“郡主刚才说什么?”
萧姮往衣架子上看了一眼,“你再穿一件披风,我带你出去看灯,今日不是上元节嘛。”
“好。”赵宥文听话拿起披风穿上,末了又看向萧姮,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替她将松垮的披风带子系好,修长的手指暖暖的,就搭在她下颌处,看起来冰冰冷冷满身是病的人原来身体这么暖和。
萧姮分神想。
大街上,说是带他出来玩儿的萧姮跑在他们前面,满眼笑意地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兴致勃勃的模样倒是可爱,赵宥文跟在后面笑着。
“殿下,您和郡主真是想一块儿去了。”半冬跟不上萧姮的步子,萧姮就让她陪着赵宥文。
今夜的都城很热闹,各处都是灯,卖灯的,放灯的,猜灯谜的,是芈朝最热闹的节日,街道上没有黑暗的地方,亮堂堂的,百姓的欢声笑语无一不在昭示着羋朝的繁华。
萧姮一边乐一边心里忧心。
羋朝建国初期,由于第一任君主是农民出身,登基后不愿对农民强增赋税,为了让国库尽快充盈,便大肆放宽商业限制,是以羋朝才有如今经济繁荣的局面。
总之,羋朝的人,不当文官,便从商。
无他,只因这两条路有朝廷支持,前途坦荡,而武官,士兵,少之又少。
越想越忧心,萧姮收回心思 今日是出来玩的,想那么多做甚。
赵宥文今日原本想换好衣裳带萧姮出去逛逛,刚脱下衣服,萧姮便冲进来,说不高兴是假的。
他们停在了护城河旁,每逢上元节,百姓们会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灯中放进河里,随波逐流。
萧姮三两下写完自己的愿望后斜眼瞥了下赵宥文的,“你写的什么?”
赵宥文耐心地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折叠好放入河灯中,“郡主写的是什么?”
萧姮觉得没什么好避讳的,道:“希望芈朝永世长存,百姓安居乐业,武将能早日登上朝堂。”
“挺好的。”赵宥文没想到萧姮的愿望那么宏伟,寻常姑娘家大多许一些藏着女儿家小心思的愿望,她倒是有趣。
“你还没说你许的什么愿?”
赵宥文抬手想摸她的头,似乎觉得这般不妥又收了回去,“说了就不灵了。”
萧姮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刚刚还让我说?”
“你说的一定会灵,因为本王会用尽一切办法帮你实现。”
这句话恍若清晨一声清亮的鸟鸣,透入心扉,直达心底。
几人走着走着停在了一家卖灯的摊子前,视线落在一个鹦鹉灯上,金黄色的灯光明灿灿的,热烈吸人,和几步远外的她一样,也和回忆里的她一样。
半冬很会看人眼色,忙小跑几步追上萧姮,“郡主,殿下有事找您。”
“什么事?”萧姮边说边往后退,她现在心情好,不想正正经经地走路,索性也不转身,就那么背对着赵宥文倒退着回去。
身后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有半冬看着,应该不会有人撞上来,于是她放心地往后退,这一退,就退到了赵宥文怀里。
身后的温度和不久前兰雅阁里那双手一样,温暖。
“郡主,下次若要再这般走路,一定要确保身后的人是本王或者熟识闺阁女子,否则撞进别人怀里,怕是于你的名声不利。”赵宥文淡笑。
她轻咳了声,忙从他怀里出来,正欲转身责备半冬不提醒她,结果看见半冬略显得意的眼神,顿时就失了追责的念头。
半冬故意不提醒她快到赵宥文这边,就是在等她撞进赵宥文怀里,主仆俩,主人爱她爱得不能自己,仆在一旁暗地相助,真是难为他们了。
赵宥文也是个苦命人,她此时若是再责备半冬,指不定他这种性子又会独自一个人暗自神伤,到时身体又受损,再发个高热什么的,她可负不起责。
大人不记痴汉过,她若无其事地询问:“什么事?”
赵宥文指了指摊面上摆着的鹦鹉灯,“好看吗?”
“这什么形状?兔子?鸟?”萧姮是真的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形状的灯。
“鹦鹉灯,不像吗?”赵宥文眸色一灰,她认不出来。
萧姮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鹦鹉灯,不过她也没怎么见过鹦鹉,确实认不出来,“鹦鹉灯啊,挺好看的,你要买吗?我送你。”
说着就要掏钱,赵宥文却摇头,“是本王送你。”
什么?她看起来像是喜欢鹦鹉那种叽叽喳喳的鸟的人?
“我不喜欢鹦鹉。”萧姮直说。
赵宥文眼底浮现一阵浓浓的震惊,“你不喜欢鹦鹉?”
“嗯,不喜欢,吵吵嚷嚷的,谁会喜欢?”
赵宥文垂头碎碎念道:“你怎么可能不喜欢鹦鹉呢.......怎么可能.....”
鹦鹉........刚入储宫那日赵宥文发高热说的呓语好像就有鹦鹉。
“赵宥文,你说梦话也说过鹦鹉,你很喜欢鹦鹉?”萧姮问。
赵宥文仍旧摇头,“是本王喜欢的人喜欢鹦鹉,很喜欢,本王也很倾慕她。”
他喜欢的人,不就是她吗?可是她不喜欢鹦鹉啊。
一个诡异的想法突然冒出。
从前在侯府读书,先生上课时她都没兴趣,于是小竹为了让她识字,特意去买了好些话本回来,故事新鲜,她自然就有兴趣识字,时间长了,她读过的话本数不说都城第一,起码也是排得上位置的。
话本里有一个颇为常见的情节:书生为了飞黄腾达不得已抛弃糟糠之妻,取得功名后爱上与原配相似的公主,婚后常分不清原配与公主的兴趣所在。
简而言之,就是替身。
赵宥文看她的眼神里也时常带着回忆什么似的感觉,越想越肯定自己的想法,萧姮定定地望着他,吼道:“别想了,你这种人,没人会喜欢你!”
还好她对赵宥文没什么感情,否则现在她不得被这个狗娘行为气死,把她当替身,门儿都没有。
说完萧姮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赵宥文还处在愣怔中,随着她越走越远,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暗,“陈稳,跟着郡主,人太多,别让她被挤着。”
陈稳有些心疼赵宥文,闻言不忍,却还是去追了上去,陈稳走后,赵宥文对半冬道:“回宫。”
天冷的紧,说不定要下雪了,早些回去备好热水,等她回来沐浴驱寒。
半冬看得难受,忍不住劝道:“殿下,郡主可能是因为这个灯太丑,被灯气到了才说的胡话!”
赵宥文苦笑,“半冬,别骗本王了,她小时候喜欢鹦鹉,长大了不喜欢很正常,但是,一定从来没有喜欢过本王,毕竟.........”
毕竟那个诺言,她没有兑现,悄无声息就离开了,现在也是,一句没人会喜欢他就不管不顾的跑了。
他这么差劲,她喜欢强壮的,风流倜傥的。
可他一身痨病,动不动便是半月一月卧床不起,小时候她见过他真正的模样,这件事只有他和萧姮二人知道,然而前段时间她亲口说过他貌丑,陈稳也默认他容貌不佳。
又丑又病,也敢妄想把那簇火留在身边。
要不,他去跟父皇提出退亲,全了她........
街道突然混乱一片,前一刻还热闹聚在一起赏灯的人群四散逃开,到处都是百姓的尖叫声。
几名黑衣人提着刀在街道上奔跑。
“殿下快跑————”半冬刚喊完下一刻便被来人打晕扔在一边。
他们出来的时候想着有陈稳在,况且都城是自己的地盘不会出什么事,便没带人。
眼下,三名黑衣人已经站在赵宥文身前。
赵宥文没跑,他一个残躯,哪里跑得过这些人,还不如安静待在原地,随了他们的愿。
他突然觉得,死了也挺好。
三名黑衣人见他如此听话,互相望了望,一名黑衣人眼疾手快,一记手刀敲晕了他,将人捆起来带出了城。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赵宥文,咱们萧姮只是不知道小时候那个小帅哥是你啊!她要是知道了,绝对马上扑倒你!
陈稳:属下当时不是默认您丑,只是不敢说您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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