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霍阎:……
他垮下嘴巴。
他就不该和她讲道理。刚刚或许他该做得更狠些,叫她知道了危险,她才会知道害怕。
她这样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太碍眼了。
最后看了她一眼,他迈开长腿直接朝门的方向走,不打算再作纠缠。
程嫤渔气到了,喊住他,“霍阎,你回来!”
霍阎漠然不理。
程嫤渔那个气啊,她想跳下桌子,但她身上又实在没力气,她的病不是装出来的,她的身子是真的虚。
她撑着晕眩的感觉,闭了闭眼睛,再回神时他已经走到了门边,她又着急又生气。
“你回来啊。”
语气因为无力而发软。
霍阎手指顿在那,许久,他黑沉沉地望回来。
程嫤渔踢了踢悬空的脚。
她委屈,“你走了我怎么下去?”
霍阎知道这是她的借口,要留下他的借口。
在他即使已经说得那么坦白后,这人还是要留他,这人还是不怕。
不见棺材不落泪。
拇指狠狠刮擦了下指节,他眼睛里一片漆黑。他不怎么好看地笑了笑,身形往后一靠,放松下来。
再看向她时,神情已不复此前的威正,取而代之,一种叫人心脏骤缩的凌厉感。
程嫤渔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快了起来,他现在看着不太好惹啊……
“是你要我留下来的。”他说。
程嫤渔面不改色,点头。
是啊。
霍阎眼睛半眯起,呵,还敢点头。
他目光发凉,如她所愿,他转了方向,朝她这来。
脚步一步步踩出沉厚的声音。
程嫤渔突然觉得有些口干,尤其在他走到跟前,气息近在咫尺,她只要一仰头就能亲上他时……更觉如此。
有些像从前他与她还未和离时,两人行过那事之后的感觉。
那时最易觉得口干,她也时常会喊着说要喝水,但无一例外,回应她的只会是他烫得惊人的温度,和他压在她鼻子上的呼吸。
程嫤渔一仰头,抬起下巴就亲了上去。
霍阎垂睨她一眼,眼睫几乎扇到她脸上,在她没什么力道的触碰下,他捏紧她下巴,反客为主,让她无路可逃。
结实的肌理绷在她的腰上,手臂下涌动的血液像是能隔着衣服将人烧灼起来,他亲得又猛又用力,程嫤渔很快再次眩晕,但她不肯停,一直仰着下巴要与他吻得更深。
霍阎也没要要停的意思,有力的气息一遍遍刮过她的口腔,霸道的横扫一切,甚至渐渐地,变成侵占到让她的呼吸都尤其艰难。
程嫤渔极速平着气,在这种奇异的感受里将手臂越收越紧。
在他终于露出一丝空隙时,她低气着呢喃,“霍阎。”
然后手指往下碰上他的下颌,继续往下,想碰上他的喉结。
霍阎眯眼看向房顶,同时,他伸手制住了她的动作。
胸膛下仿佛有血流的跳动声,他哑声,“程嫤渔,你还是不怕?”
程嫤渔皱眉,他好啰嗦啊。
她咬了咬他。
霍阎闷沉一声,眼神暗的很厉害。
他深觑着她,猛然,再次捞她起来,来亲她。
程嫤渔被亲的有些急了,他别只亲啊。
她连声喊了他几下,催他。
霍阎低睨她一眼,他慢慢停住下颌,拉开与她之间的缝隙。
程嫤渔低低哼了一下,不满。
霍阎轻轻呵声,眼神一暗,突然,手指用力往下一扯,她的肩头泄出大半。
白皙的皮子露出来亮得晃人眼,光滑细腻,没有任何瑕疵。
程嫤渔眼睛亮亮的。
霍阎糙砾的指肚刮上去,轻而易举,他的手掌包住她大半的肩头。
程嫤渔眼睛更亮了,但霍阎的脸色,这会儿却是越变越沉。
他深深地盯着她,盯着她脸上的变化。
从始至终,她就没生出过害怕的心思。
倒是他……有些狼狈。因为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太能分清驱使他的到底是什么了。
身上每一处筋脉都仿佛活了过来,鼓躁着挑动他的神经,叫他差点也不能理智下去,真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来。
最初,只是想让她尝尝害怕的滋味,叫她知道见棺落泪的滋味。
更让她知道,事情绝非她想得那么简单。
结果到现在,反而是卸了她肩上衣服的他,犹豫了,不敢再更进一步了。
他仰头咽一下喉咙,沉默将她的衣领扯回。他的腰往后退出安全距离,双手撑在她身侧,沉沉看她,“程嫤渔,够了。”
程嫤渔:……
睁圆眼睛,他都扯她衣服了!
“霍阎,你好磨蹭!”她皱眉。
霍阎脸色不由得有些黑。
程嫤渔累了,这样吊了她一回两回,也是费气血的好吗!
她还有些生气,但身上太疲,连坐着生气都费劲。干脆松下力气靠在他一边肩膀上,边靠着边怪他,“都说了你不会吃亏了,你总停下做什么?”
要是不停,都已经囫囵来过一回了。
霍阎绷起脸,冷呵了声。
他也是有脾气的人。此行受程父所托,一路上见她身子不好,他也就能依她的都依她,结果她看看她!
他语气中没有了客气,声音凉凉的,“是,我不会吃亏,你程嫤渔本来就只是想玩玩不是?”
因为从来没抱过认真的态度,所以才如此无所谓。
他讽笑了下,他也只不过是这时候恰恰好成了她解闷子的人罢了。
他霍阎,竟有一天会被人当做这种人。
他的目光越来越凉,下颌线条硬朗的锋利。
程嫤渔难得哑住了声音。
因为她现在的态度确实算不上认真,她也从没有想过两人的以后,因为她觉得她没有以后。
她这样的身子,有什么以后呢,和他成亲后只怕也是前世的结局,没有与她在亲事上有牵扯,他以后或许能娶到一个更好的人。
而眼下,她和他都能高兴不就行了。
她能感觉到,他不是完全没感觉的,不然他不会亲她,最后又像是惩罚一样想叫她害怕,但又在尾声时戛然而止。
脸侧蹭了蹭他的肩头,她轻声,“那霍阎,这场玩闹,你要吗?”
这几十天的时间,你要吗?
霍阎脸色彻底落下去。
“我想要,霍阎。”
霍阎眼风变得极尖锐,他垂眸将目光扎向她。
程嫤渔就这样对着他的眼睛。
“嗯?”她轻声重复。
霍阎眯了下眼。
许久后,他淡淡扯了下唇,突然笑了,“行啊。”
她非要飞蛾扑火……他怎么不行呢。
就像她说得,他又不会吃亏。
他滚了滚喉头,压下唇来亲她。
这个吻比起之前两次要轻很多,他只是碰碰就离开了,程嫤渔也没有缠着他,到这时她的力气其实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她倦累地眯了眯眼。
看她这样,霍阎皱眉,“不舒服了?”
他没忘记她还生着病。
程嫤渔:“只是身上有些倦了。”
霍阎松开她,打算出去,“我去叫郑嬷嬷。”
程嫤渔抱住他的手臂,不肯。
“不要,不要嬷嬷,嬷嬷又要小题大做了。”
“我讨厌死喝药了。”
霍阎:……
他皱眉不赞同。
程嫤渔继续说:“我就是有些乏,使不上力。”
边说她边往他颈窝里蹭,十足黏人。
霍阎淡淡觑了眼她,他看她还是不够累……小动作不停。不过他没有推开她,而是任由她在他肩上埋着。
过了许久,见她靠在他臂弯里不动了,他把她抱起,走到床前打算放她下去。
程嫤渔这时抬起了脑袋,她往下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床,然后又抬眼来瞧他。
她倒是不认为他把她抱过来是想做什么,她知道他肯定是想回去了,所以才想把她放回床上。可放回去就是躺着……她已经躺得够够的了。
这之后几十天,没准她也只能歪在马车上哪也去不了,她不想躺了。
所以她不乐意,在他怀里踢了踢脚,“不要躺回去,骨头都要躺散了。”
“霍阎,不要。”
小小的下巴一个劲往他颈肉里拱,红唇擦过一下又一下,霍阎眼睛眯了眯,臂上的肌肉绷紧,“别动。”
程嫤渔亲他。
霍阎:……
男人眼睛深邃起来,猛地,他将她压到褥子上。
程嫤渔笑着,勾起他的脖子又来亲他。
霍阎咬了咬牙,她可真招恨。
他沉着脸拉下她,目光很凉,“不是说身上倦?”
是倦啊……可她不想他走,她太无趣了。
她抬头有一下没一下地亲他,偏偏又没什么力气,亲上来就跟猫挠似的。
霍阎沉了沉眼睛,他深看她一下,将她压进被子里,薄唇亲上她。
他也没有用力,浅浅地,只是在她嘴皮子上碰着。鼻息打在彼此的脸上,他宽阔的身形将她笼罩的看不见。
程嫤渔眯眼懒懒散散的,她的指腹犯懒的有一下没一下刮过他后颈,搭得没力,霍阎也能感受到她现在的身子是真的乏,但这样,这人还不肯让他走。
拇指往上压住她唇珠,他撑开一段距离看她。
“嗯?” 程嫤渔懒散。
霍阎目光暗敛,他摩挲着她的唇珠,很浅的叹了声气。
“没事。”
应下那声“行啊”的时候,不是就代表着这事不该深究么。
她和他都只浮于表面。
其他的,也都该只停于表面。
垂下下颌又来亲亲她,“你累了,好好睡一睡。”
程嫤渔皱眉,他这就要走?
正要不满地哼声,却在这时,听到门边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是郑嬷嬷在门外。
“姑娘,药可喝完了?嬷嬷炖了药粥来,您喝些?”
郑嬷嬷知道自己不该过来打扰,可她家姑娘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从早上病下,到现在水米未进,只喝了那一碗药,哪里能扛得住?
其实药她也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喝,只能暗自期待霍大人的话能有些用。
“不吃。”
郑嬷嬷:……
真是愁死她了。
她恨死了昨天那一场雨,若不是突然又叫姑娘病下,她家主子也不至于意志消沉至此。
她又愁又心疼,正焦灼想着怎么才能哄主子吃下时,她听到屋里好像出现一道低沉的男声。
对方声音不高,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在这句之后,她清楚听到有人朝门这边走过来。
随即,门开了,出来的是霍阎。
“郑嬷嬷,给我吧。”
“嗳,霍大人您劝劝姑娘啊。”
霍阎看她一下,收起下颌应声。
房门再次关上,他看向歪在床上不满的程嫤渔。
“我不想吃。”她皱眉厌道。
霍阎走回来,“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程嫤渔当然也知道,可她实在是没胃口。
她撇过脑袋。
霍阎直接把碗端到她跟前,朝她抬了抬下巴,“多少吃一点。”
程嫤渔用背对着他。
霍阎啧了声,直接横手拦腰将她搂过来,低沉的嗓音贴在她发顶,“吃不吃?”
程嫤渔软软环上他的腰,“我真的不想吃,霍阎。”
“我不吃啊,好不好?”
霍阎垂眸看着她。
程嫤渔仰头亲他下巴。
霍阎把碗往她跟前递,“吃吧,郑嬷嬷熬得也不容易。”
程嫤渔怨怪,他怎么这样啊。
她不高兴,脖子往上再凑一点,咬上他嘴巴。
霍阎:……
他面无表情觑她,往上提起她的腰,让她坐到他腿上。
程嫤渔适时挪挪屁股,坐稳。
“不想喝药也不想吃饭,你是一点都不想好?”他淡声。
程嫤渔无所谓,她靠着他,“我本来也好不了的。”
这回也不知道哪一年会死,阎王爷可千万别忘了再勾她的魂。
霍阎拧直眉,眼神不悦。
她打算这样一直消沉下去?
想到什么,眼神忍不住古怪,他神色莫名地瞥了她一下。
她认为自己好不了,却一再眼神坦露的瞧他,她也不怕她的身子承受不了……
不由得低嗤了声,捏捏她腰上没几两的肉,他直白,“那你打算把自己瘦成皮包骨头?风一吹就倒的那种?”
“你不嫌咯得慌?”
程嫤渔:……
她顿了会儿,盯着他瞧了一遍又一遍,“你是……嫌我瘦了?”
霍阎挑着眼不说话,不过捏在她腰上的手,一直有一下没一下的。
程嫤渔难以置信。
她抻直腰,她哪里瘦了?!该圆润的地方都圆润着呢!
这人还嫌弃她。
哇!想生气了,程嫤渔瞪了他好几眼。
霍阎挑眉,“你不瘦?”
他单手就能抱起她。
说着,顺着她抻直腰脊的姿势,手掌一用力,他轻而易举便将她往上托举起来,她的脑袋立时高出他一半。
程嫤渔:……
她气得挪了挪屁股,压低脑袋就来咬他。
霍阎笑了笑,他往上攫住她的唇,咬住,用力的吻着。猛厚的力道叫程嫤渔呼吸滞了滞,但这时,他又往后退开,搂她下来。
“行了,好好吃饭。”他拍拍她。
程嫤渔嘴巴红红的,腰脊无力塌软。
臀下厚实的手掌还托举在那,扶着她。
她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啊。
这饭没法好好吃了!
程嫤渔不满,用力往下坐了坐。
霍阎有些好笑,她还真是只在这时有生气些。
他叹气了声,撤下手掌,仍旧让她坐在他大腿上,“吃吧,再不吃要凉了。”
程嫤渔不情不愿地喝了一口粥,吃下肚她就皱了眉,嘴巴鼓着东西含糊,“烂糊糊的,什么口感都没有。”
霍阎沉嗯了声,手臂撑在一边,“嬷嬷是为了让你好克化,才煮成这样。”
程嫤渔皱皱鼻子。
捧着碗又喝一口,如此喝了大半了,她把碗往他跟前举举,“你帮我喝些?”
霍阎淡淡瞅她。
就这么点,她还不肯全吃了。
“自己吃。”
程嫤渔已经舀了一勺过来了,“呐。”
霍阎:……
“你尝尝。”
他掀眼看了她一下。但最后在她坚持不懈举着的动作里,还是无可奈何地张口吃了。
程嫤渔又舀一勺过来。
霍阎要气笑了,拍拍她的臀,“自己吃。”
程嫤渔叹气。
最后很慢很慢的,她将这一碗粥喝完了。
喝完后她也是真的累了,但她还是不肯让他走,她就这样窝在他怀抱里,要他等她睡着了再走。
其实前世两人从没有亲近到这样的时候,她也从没有以这样的姿势在他怀里入睡过。
她眼睛阖了阖,身形渐渐往下落。
这是睡着的表现。
霍阎伸手捞住她的腰。
他去了她最外面的衣服,放她躺进床里。
睡着的她极其安静,眼睛乖乖地闭着,没有任何其他的小动作。
他在床边站定一会儿,确定她真的深睡了,这才往外走人。
这夜他没再听她这边闹出什么动静,也没见郑嬷嬷突然慌慌然的叫人备水熬药,想必是她的情形好些了。
他是这样以为的,但第二天听郑嬷嬷上午着急地说她还不醒时,他就知道事情是又不好了。
他紧拧着眉,叫住她,“什么叫还不醒?”
郑嬷嬷焦心死了,“大人,我家姑娘从昨晚睡下后,到现在没有醒过一回!”
“除了昏迷的时候,主子从来没睡过这么久的。”
霍阎脸色变得不好看,他大步往她的房里走。
一走进去,见她还是昨天那个姿势,他抿紧了嘴巴。
“她是又昏睡过去了?”
郑嬷嬷点头,除了这个可能,她不作他想。
她来回焦急踱步,“明明昨儿的药是喝了的啊。”
是啊,还是他亲自看着她喝完的。即使她喝到最后一口伏在床上恶心了一会儿,但她并没有将药吐出来。
霍阎负在身后的手绷起,他沉脸,“你诊过脉了?”
“诊过了。”察觉不对劲时她第一时间就给主子诊了脉,“但……”
郑嬷嬷皱紧眉,但她没诊出什么不对劲。她也弄不清姑娘为什么会昏睡。
霍阎脸色更加不好了。
眼睛变得深黑,他沉声,“那能不能将她叫醒?”
郑嬷嬷叹气,“我试过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么着急啊,她喊过姑娘了,声音还很大,可姑娘无论如何也不醒。
偏偏姑娘的脉象也还算正常,叫人看不出毛病。
霍阎手心绷紧,他坐到床边,沉沉看着脸上毫无异色的人。
昨天走时,明明她除了觉得累,并没有什么不舒服。
他也怎么都想不到,她今天会是这样的情形,不然昨天肯定先叫郑嬷嬷看过才敢放她去睡。
“程嫤渔?”
床上之人连眼睫都没动一动。
又喊了好几声,但结果依然是一样。
郑嬷嬷脸上的期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她着急的要命,怎么办啊,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情形叫她慌得不行,连对症下药也做不到。
手掌紧了又紧,她越上前喊人,“姑娘,姑娘您醒醒啊。”
“先醒醒咱们再继续睡,您看看嬷嬷行不行?”
她急得都快哭了,可即使如此,也未能叫紧闭着眼的那个人有一丝波动。
郑嬷嬷脸色发白,心里慌极了。怎么办啊,她的小主子怎么办。
霍阎很沉默,他一直盯着好像只是睡着的她看,眼神好像在看人,但细看又有些放空。
半晌,他凝了凝神,捏着鼻梁说:“郑嬷嬷你去熬碗药吧,她该喝什么就熬什么。”
郑嬷嬷皱眉:“可……”
霍阎瞥眼看她,“嬷嬷还有其他办法?”
去外面请大夫?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程嫤渔的病情,中途换大夫,只会让床上躺着的人身子更差。眼下最不出错的法子,就是先按昨天诊出来的情况给她治,起码这样不会叫她的病情恶化。
郑嬷嬷:……
“唉。”她叹气,勉强撑着心神,“我去叫问婵将药端过来。”
药早就在熬着了,只是因为姑娘昏睡着没法喝,才先温着没有动。
问婵很快将药端了过来,郑嬷嬷先试了试,然后便小心翼翼拿金汤匙往程嫤渔嘴巴里喂,药喂得很艰难,一勺子里勉强能喂进去一点,但喂进去了她也不知道主子有没有喝。
郑嬷嬷又舀一勺,细心的往主子唇沿压,然后慢慢地送进去,这回进去的药多了些,她也总算清晰地看到主子有了吞咽的动作,只是还不待她高兴,便见主子猛咳起来,明显是被呛着了。
郑嬷嬷吓一跳,手忙脚乱地想将人扶起,慌乱间差点把药洒了。
霍阎见此示意她挪开,他伸手把程嫤渔抱了起来,手掌在她背后拍抚。
程嫤渔醒了,醒得很难受,嘴巴里还苦巴巴的,嗓子眼里也不舒服。
她低低哭着。
霍阎手掌拍抚的动作不停,他低声问她,“怎么了?”
程嫤渔还沉浸在那个梦里。
她梦到她又死了一回,前世死时的感受,其实回来这么久她已经快忘了。
但这一觉让她无比清醒地记起了所有,那种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感觉,呼吸一点点被掐紧的感觉,她看着自己油尽灯枯,看着周遭人无能为力。
她想,阎王爷终于记起要来勾她的魂了。
也想,这些日子果然是偷来的,她和嬷嬷说得话也果然没有错,她最终还是逃不过一个死,甚至,这回她都没活到前世的时候。
她好不了的。
她任由这种感觉将她包裹,任由意志消散的越来越浅,一直到一口浓烈的苦味出现在她喉头,她的意识才聚拢了一点,她心想都要她死了,怎么还要让她喝药。
她到死都逃不过……
程嫤渔难过坏了,她就这样埋在霍阎身上一直哭着,耳边传来许多声音她也浑然未觉。
她深陷在自己的消沉里,拔不出去。
瞧她这样,郑嬷嬷的欣喜慢慢变成了更深重的担忧。她看着从醒来起就一直迷迷糊糊在哭的小主子,心里一揪一揪地疼。
“姑娘?姑娘您看看嬷嬷啊。”
“您哪不舒服?您和嬷嬷说好不好?”
程嫤渔听不见,她只是蜷在那低哭着,脸色很白。
霍阎眉心锁成一团,他绷紧嘴角,喊她,“程嫤渔。”
程嫤渔瑟缩着,泪水一滑再滑。
霍阎看得心里很不好受,他咽了咽喉头,喊她的嗓音一次比一次高,最后,甚至带了些狠劲。
这样雷霆一样穿耳的声音震起时,程嫤渔终于从深陷的情绪里清醒了些。
她模糊睁开眼,眼睛被泪水蒙住,很恍惚的看着眼前出现的人。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是他啊,是他……
程嫤渔泪流得更凶了,她扑上来,肩膀颤得厉害,声音呢喃,“霍阎,霍阎。”
她说得那些都成谶言了,阎王爷终于记起要来拿她的命了。
“我活不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