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丹园
原本觉得同乘一骑也无甚不妥,特别还是在凌韫玉伤势未愈的情况下,可回府后宋允和总觉得凌韫玉扭捏得就好似自己吃了他豆腐一般,心里便被带得心虚了起来,好似她真的吃了他的豆腐一般,于是送他回房后一连好几日都没好意思去看看他。
几日后,宋允和终于鼓起了勇气,带着一盘点心决定去探望一下。
凌韫玉屋里的门没有关,就这么虚掩着,宋允和透过门缝看到他正拆开一封书信来看,桌面上还有许多封看样子已经看过了的信纸四散着。
宋允和敲了敲门走进去,把点心摆在了桌上。
“休息一下,吃块点心垫一垫吧。”
“我不饿。”他似乎又回到了连多说一个字都不肯。
宋允和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找话问道:“都是谁给你写的信?”
“事主。”凌韫玉把手里刚看完的信放下,破天荒地地开始解释道“獬豸门接不了所有找上门的案子,一直以来都是只能挑一些受理。我正好还在大理寺任职,所以挑剩下来的我就送到大理寺。”
凌韫玉说着把手里的信件都整理了一遍,站了起来。
宋允和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你现在就准备往大理寺送去吗?”
“嗯。”
宋允和想都没想,自然而然地跟他一起出了门。这一回凌韫玉并没有选择骑马,管家已经在门口备好了马车。
宋允和上马车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开始盯着凌韫玉看,后者许是被她看得烦了,干脆眼不见为净,闭目养神起来。
宋允和轻轻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凌韫玉闭着眼睛回道。
“那……最近有人找过你麻烦吗?上回你与我说你破坏的是我的,额,娘家的财路,有人找过你麻烦吗?”
“我能解决。”
他这显然不想闲谈的态度,宋允和也不再没话找话,可身处狭小的马车内又实在无聊,只好继续盯着他看以此来打发时间。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白皙的肌肤上投映出了一排淡淡的阴影,顺着阴影往下……
“咦?你有一根睫毛掉了,我帮你弄掉。”
宋允和伸手要去帮他把落在脸颊上的睫毛拿走,好巧不巧这时候车正好停了下来,毫无防备的她直接飞冲了过去,脸磕在凌韫玉的肩膀上撞得生疼。
凌韫玉皱了皱眉:“你在做什么?”
“没……”
宋允和抬头看他,他脸上那根掉落的睫毛也早就不知所踪,心下尴尬,赶紧钻下了马车,凌韫玉也紧随其后下了马车。
“你在外面等我,我很快出来。”
“好。”
宋允和一个人等在外面,看着街道,想着自己好像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在外面走走看看过,便记下了来时马车的位置后,就四处逛去了。
粗粗逛了一下,她觉得这里远不如她那儿,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儿的大多数人都不快乐,年轻人面上也暮气沉沉,好似他们的生活中没有什么值得一展笑颜的事。
不远处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长相秀气的年轻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女子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一座外观大气的酒肆内,那酒肆的牌匾上是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丹园。
她像是很害怕引起里面人的注意,身形有意躲避门口的位置,怕被里面什么人认出来。她神色焦急,眼睛里那巴巴的神情,仿佛有很重要的人就在那酒肆内,她一直在外等待。
宋允和刚想过去问问她是否遇到了什么难事,被人拉了一把,转头一看是凌韫玉。
“你这就办好事了?”
凌韫玉看了那酒肆一眼,眼神里有些意味深长,但还没等宋允和发问,他就拉着宋允和转身离开。
“外面不太平,别乱跑。”
“可你不是一直在乱跑吗?”
“外面有专抓年轻女子的,像你这样的就很容易被抓。”
宋允和皱了皱眉,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回府后,凌韫玉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哪怕是他们二人间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他也不可能会刻意留出多少时间陪宋允和解闷。宋允和闲暇时就是看书,不知不觉书架上的书册看完了一本又一本,让她对所处的这个世界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可心,我出去逛逛,你就留在府里等我回来吧。”
“小姐,你还是别出去了。”可心小跑过来把她拦下“外面危险,听说总有年轻的女子莫名失踪。”
“没关系,现在青天大白日的,能有什么危险的?我早点回来就是了。”
出了府门走到外面街道上,宋允和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逛街的兴致,她的脑海里刚才那个女子的身影一直挥之不去,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抬头一看,那匾额依旧锃亮晃眼,是丹园二字。
宋允和见先前看到那女子仍在不远处徘徊,便直径走了上前。
“姑娘,你是在找这酒肆里的什么人吗?”
那女子显然被过来搭话的宋允和吓了一跳:“你、你是……”
宋允和故意压低了声音道:“獬豸门中人。”
女子的眼睛一亮,拉着宋允和的手问道:“獬豸门?那您是枕月大人吗?”
“我……”
宋允和正要冒名顶替说自己就是那个枕月大人,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道:“她可不是獬豸门的江枕月,姑娘莫要认错了人。”
宋允和转头一看,是慕焱。
他食指挑出獬豸门令牌,在宋允和眼前故意晃了晃:“在下獬豸门慕焱,货真价实的。”
那个女子并未去看令牌,只是看到了他的脸便朝他跪了下来:“慕焱大人,求您帮帮我。”
慕焱和宋允和一同扶她站了起来:“你别急,慢慢说。”
他们三个找了个茶摊子坐了下来,宋允和见她嘴唇干裂,应是许久未喝过一滴水了,要了一杯茶送到那女子面前。
“姑娘,出什么事了?”
她道了声谢后先喝了口茶,说道:“我叫丁小娟,我妹妹丁小朵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家了,我怀疑她的失踪与丹园有关。”
宋允和突然想到了凌韫玉说的,有人专抓年轻女子的话。
慕焱问道:“你妹妹是在丹园失踪的?”
丁小娟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我家自几年前父亲意外过世后,我便常在外做些零工补贴家用,我在外务工不易,小妹也都看在心里,总想着要替我分担。小朵天生有着一副好嗓子,模样长得也好看,可她年纪小,这世道也不安定,我便想让她这几年还是好好地待在家里,可她在失踪前几日突然跟我说,有人可以介绍她去大户人家的生辰宴上唱曲儿,只是唱曲儿,就能得到一大笔赏钱。我是不同意的,可小朵就在我出去务工时偷跑了出去,留下了一张纸条说是与主人家在丹园里见一面,很快就回来。我一直等到天都黑了,还是没有等到她回来,便找了过去,丹园里都说没见过她。”
宋允和问道:“那你是如何确定你妹妹是在这儿丢的?或许是在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呢?”
丁小娟捧着茶杯摇摇头:“我并不能确定。只是,小朵刚失踪的那几日,我心急如焚,整晚整晚在外面找她,有一晚路过丹园,我听到里面传出来一声凄厉的哭喊声,我听着像是我家小朵,可就那么一声,后面便没有声音了。我疯了一样想要闯进去看一眼,结果被他们打了出来,他们硬说我听错了,不肯让我进去……我的直觉告诉我小朵在里面,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过去找凌大人,可……”
慕焱道:“我正好在查这丹园,如果你妹妹真的在里面,我会把她带出来的,你放心好了。”
丁小娟点点头:“小朵手腕上带着一根红绳从不离身,上面有一朵用红线编织而成的花骨朵儿,是我亲手编的,您看到那红绳就能确定是她了。”
“好,我记下了。”
丁小娟又看向慕焱,有些犹豫地问道:“慕大人,我听闻前阵子凌大人受伤了,他没事吧?”
“没事,好得差不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她说着站起身对慕焱深深地鞠了个躬“我妹妹的事,拜托慕大人了。”
丁小娟走后,宋允和趴在桌上托腮盯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收回目光。
“她刚才是在关心凌韫玉吗?”
慕焱笑道:“前几年她在凌府做过一阵,后来说要回家照顾年迈的奶奶,便请辞了。韫玉听说了她家里困难,还给了不少银子。你吃醋了吗?”
“没有啊,我和凌韫玉不熟。”
“不熟可惜了,本来我还想跟你讲讲韫玉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呢。”
宋允和忍不住抬起眼皮看向慕焱:“就他那个冰块,还能有风花雪月的事?”
“既然你不想听,那算了。”
慕焱起身要走,被宋允和拦住:“话都说一半了,你倒是说完啊。”
慕焱扑哧一声笑了,敲打了一下宋允和的额头道:“骗你的。韫玉还没有动过情,单纯着呢,你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宋允和道:“他单不单纯我不知道,但你一定就是个不讲男德的家伙。”
慕焱又笑了笑,起身往前走去。
宋允和跟上去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慕焱指了指前面的丹园,道:“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