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林家一行人抬着黛玉的行李,一路高调的到了荣国府。林有财直接上前敲响了侧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有个脑袋探了出来,不耐烦的道:“谁呀?敲什么敲,跟催命似的。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惹急了爷,把你抓起来送牢里吃牢饭去。”
林有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满:“我家姑娘是扬州巡盐御史府林大人的千金,应贵府老夫人之邀,前来小住。你还不赶紧开门迎接。”
最终,林有财依然是没有忍住心里那口气,对着那满脸傲慢的荣国府下人喝了一句。
荣国府下人撇撇嘴,心中充满了不屑:若真是扬州那林姑爷家的姑娘,怎么会这么丢脸的自己上门?要知道,这两天府里可一直都有派人去码头守着的。若是那林姑娘来了,怎么可能是这么个不认识的老头子来敲门?
然而,林有财最后的那声喝却令他心里一个哆嗦,不由抻着脖子往外看了看。
这一看,吓得他差一点直接坐到地上:前面是两辆马车,后面是抬着箱子的下人,一眼望不到头——这得带了多少东西啊?
“小的这就去开正门,请林姑娘稍等。”下人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对着林有财讨好的说。
林有财满头黑线:这荣国府的下人是疯了吧?国公府的正门那是什么人都能走的吗?除非……
林有财突然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这荣国府下人的险恶用心:这明显的就是在给黛玉下套啊——如果黛玉真的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而直接走了正门,落到外人的眼里岂不是不知尊卑,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若是传到宫里那两位的耳朵里,就连远在扬州的林如海都落不了好。
想到黛玉刚刚来到荣国府,就受到这样的算计,林有财的脸色都变了。他直接一把拉住那下人的衣领,怒道:“赶紧的,开这个就行。还想让我家姑娘等多久?我家姑娘到了京城没个人接不说,还得这么干等着。可真是好大的规矩啊!”
林家一行高调,自有跟着看热闹的。
林有财这么一说,大家也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原来并不是黛玉仗着有钱有势的就欺压外祖家的奴才,而是荣国府自己做得不地道——明明是他们自己邀了黛玉上京,却又不派人去接;黛玉自己找来了,却又如此的给下马威:哪有这么对亲戚的?
毫不客气的将错误推给荣国府的同时,林有财的心里也决定要将今日之事写到给老爷林如海的信里。毕竟,以黛玉向来报喜不报忧的性子,遇到这种事,她肯定不会告诉林如海让他担忧的。可是,他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捧在手心里的姑娘被人这般羞辱欺负。
那下人吓了一个哆嗦,连忙打开了侧门,并退到一旁,恭敬的道:“林姑娘快请进,快请进。”
林有财看着那下人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真不知道荣国府是怎么调·教下人的,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还是说,荣国府的规矩本就是这样的。
“还不快点去准备软轿,”若不是为了自家姑娘,林有财发誓他绝对不会如此好心的提醒荣国府的下人要怎么做:“难道要让我家姑娘一路坐着马车去见老夫人不成?”
那下人点头哈腰的,旁边已经有机灵的下人跑去准备软轿了;同时亦有人跑去了贾母居住的荣庆堂,去禀告黛玉已经到来的消息。
进了侧门有一射之地的地方,黛玉便下了自己雇的马车,上了一顶青色小轿,一路往贾母的住所而去。季嬷嬷和墨痕做为黛玉的教养嬷嬷和贴身大丫环自然也跟了过去。
至于黛玉带来的箱子行李,自有林有财看着抬进荣国府。等到黛玉安置好了,林有财才会带着府里的护卫们回到城东的林府,修缮整理久无人居住的府宅,使黛玉不至于在京城无处可去。
荣国府下人看着林家护卫抬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有序的进入荣国府,心中咋舌不已:最近府里纷纷传言,说是这林姑娘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可是看看人家带来的这么多东西,就问那些散布这种传言的人,脸疼不疼?
“看样子,”那看门的下人摸着下巴,心里暗暗的道:“以后得多往这林姑娘那里跑一点了。这林姑娘随便的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来,油水可比这看大门多多了。”
这样想着,那下人对林有财愈发的恭敬殷勤了。
林有财本来不欲理会他的,可是想想黛玉还要在这府里住上一段时间,他也不好将人得罪得太过而令黛玉难做。因此,林有财的脸色也就和缓了下来,并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打点,塞到那下人的手上,嘱咐他以后多多的关照黛玉。
那下人掂量着手里的荷包,满脸欣喜的应了下来,并表示一定会多多关注黛玉那边的。如果黛玉有什么事,一定会及时告诉他的。
再说黛玉一路到了荣庆堂,见五间正堂明亮堂皇,廓下挂着鹦鹉、画眉等鸟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正坐在石阶上。
看到黛玉一行人到来,几个丫头连忙捂着嘴笑开了,一起嚷嚷着“林姑娘到了”,并争相打起了帘笼。
看着那几个丫头,黛玉的心里微微的有些不舒服:她的母亲贾敏是这府里嫡出的姑娘,如今她刚刚去世不足半年,府里的丫环怎么可以如此穿着?就算她们不需要为母亲服孝,可这府里的爷们却都是要服大功的。可她们……
而且,母亲在世时常说荣国府有规矩,可就眼前这几个丫头来看,这府里的规矩真的不怎么样:至少她院子里的丫头,不会当着客人的面这般笑闹着嚷嚷,掀帘笼的时候也不会如此乱作一团。
季嬷嬷察觉到黛玉的走神,连忙轻轻的拉了拉黛玉的袖子: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与黛玉不同的是,季嬷嬷看到这样的场景并不意外:能派出那样两个没规没矩的婆子去为自家嫡出的姑娘奔丧,这样的荣国府还能剩多少规矩呢?这可不是贾代善还活着的时候了。
黛玉回过神,连忙整理了一下表情,便进入了荣庆堂的正堂。
一进正堂,便有一股暖风扑面而来。接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便在两个人的搀扶下迎了上来。
黛玉知道这就是她的外祖母了。
“心肝儿肉啊!”就在黛玉想起母亲心里发酸的时候,贾母一把搂住黛玉,哭叫了起来。
黛玉一个趔趄,差一点被贾母带倒,可是贾母却并未察觉。幸亏墨痕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才让她不致当众摔倒。
贾母哭得凄楚,当下侍立之人也无不抹泪,似乎是在为贾敏的死而难过。
可黛玉的心头却总是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这哭声里隐隐透着假意,申徒信的话也一直在她的耳边徘徊……
贾母抱着黛玉哭了好一会儿,才在众人的劝解下渐渐止住了哭声。
之后,黛玉才正式的给贾母见了礼,接着又见过了自己的大舅母邢夫人、二舅母王夫人以及二舅母家的珠大嫂子李纨。
之后贾母又派人找来了府里的三个姑娘,分别是黛玉的大舅舅贾赦的庶女贾迎春、二舅舅贾政的庶女贾探春,以及隔壁宁国府的姑娘贾惜春。
看着三个妆饰完全一样的姑娘,黛玉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依着规矩见了礼。
贾母接着又问起了贾敏病逝的事。
提起这件事,黛玉的心里难过,却是强忍着眼泪一一向贾母回述了贾敏的事。
听得贾敏是因为独子的死导致的抑郁而终,贾母再也忍不住的道:“我就说敏儿怎么会年纪轻轻的就……原来……”
这话就是有些埋怨林如海、埋怨林家的意思了。众人皆不敢接话,生怕贾母的怒火发到自己的身上。
黛玉听到这话,心里不禁有些不舒服:母亲的死关父亲什么事?弟弟死了,父亲也非常的难过,也一直在开解母亲,怎么还能责怪到父亲的身上呢?
贾母自然不知道黛玉的心思,而是继续拉着黛玉的手,哽咽的道:“我就只有你母亲一个女儿。她就这么舍我而去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这心里实在是难过。今日再见了你,就更是受不了了。”
黛玉连忙说道:“外祖母不要哭了。若因为我再让外祖母哭坏了身体,倒是我的罪过了。”
季嬷嬷听到黛玉的话,心里暗暗的点了点头:黛玉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枉她路上的一番教导。若真是被荣国府的人将惹得贾母哭坏了身体这一盆脏水泼到身上,那黛玉以后的日子可就艰难了。
一旁的王夫人、邢夫人、李纨也连忙劝贾母。在众人的劝慰下,贾母这才慢慢的止住了泪。
“我看林大姑娘身量似乎有些不足,”邢夫人笑道:“平日里在吃什么药?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大姑娘尽管开口。不论什么珍稀药材,咱们府里总会给你弄来。”
听到这话,王夫人暗暗的撇了邢夫人一眼,垂下头掩去眼底的不悦。
黛玉忙回道:“多谢大舅母关心。我自幼是有些不足之症。不过,近日因换了一个大夫,身体好了很多,已经不需再服药了。”
听到黛玉的话,贾母再次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心疼的道:“我可怜的心肝啊,你怎么这么可怜呀!那么一丁点大就要吃药,你可怎么受得了啊?看看你这小脸瘦的,何婆子她们两个一路上是不是没照顾好你?若是她们没好好照顾你,你就告诉外祖母,外祖母收拾她们。”
何婆子就是荣国府派到扬州的两个婆子之一。按理说,那两个婆子回来后,是应该要向贾母复命的。可是,黛玉都来了这么久了,她们竟一点消息都没有,贾母自然得询问一番了。
这话黛玉就不好回答了:难道她要直接告诉贾母那两个婆子是一路被人侍候着到京城的?
黛玉不好回答这话,但季嬷嬷却没有什么可避忌的,直接就说了那两个婆子病了一路,刚刚已经被她们派人送到医馆了。
听到这话,王夫人的脸色微微的有些阴沉: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荣国府的下人给他们添了麻烦吗?他们好心好意的派下人去给贾敏奔丧,又好心好意的将黛玉接到府里照顾,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这还真是狗咬吕洞宾。
“哼,”王夫的心里暗恨:“贾敏那小蹄子生的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我的教养嬷嬷,季嬷嬷。”黛玉看着贾母满脸疑惑的看着季嬷嬷,连忙介绍道。
一旁的贾探春听黛玉提到教养嬷嬷,眼前就是一亮:虽然她的年纪比黛玉小一些,可也到了学规矩的年纪,可看府里的意思,根本没有为她们请教养嬷嬷的意思。
不过,黛玉的到来倒是一个转机:她们这些国公府的姑娘,总不至于比黛玉差吧?否则的话,若是传出去,荣国府的脸面要往哪里摆呢?
王夫人听着黛玉提到教养嬷嬷,心里猛然升起一抹紧张感:难道林如海那家伙也想送女儿进宫?要不然的话,怎么会为她请教养嬷嬷。不过,他也不看看他女儿那病病歪歪的样子,一看就是活不了几年的。就这样的还想往宫里送,真是净想美事呢!唉,也不知道元儿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这边几个人的心思各异,贾母却因为季嬷嬷那略显熟悉的面容而内心掀起了巨浪。
贾母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指着季嬷嬷道:“你莫不是当年太皇太后宫里的季姑姑?”
季嬷嬷施了一礼,笑道:“没想到老夫人还记得奴婢。一别多年,老夫人风采依旧。”
“老了老了。”贾母笑着摆了摆手,开心的道:“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季姑姑?你……”
“是我来晚了。没有迎接贵客,莫怪莫怪。”就在贾母满腹感慨的时候,帘笼一掀,一个爽利的女声伴着一阵香风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黛玉是不会走角门的。
小剧场:
贾宝玉:林妹妹来了,开心
贾探春:我也想要教养嬷嬷
贾元春:什么?我还没得着宠呢,就有人要来分了
林如海:我什么时候要送女儿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