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苏麻感
榆柳听完,捧起热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片刻的停顿,鼻尖微耸茶香入鼻,狭长的眼都惬意的半眯了起,随口回道:
“好啊。”
云鹤微微一愣。
没想到榆柳这次会突然答应的这么痛快。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像榆柳这样心防极重,且出现过解离幻象的心疾者,对医者的戒备心是极重的,所以,云鹤一直只说是想替榆柳医毒,而并未坦言他是真正想医治的其实是心疾。
榆柳斜瞥云鹤一眼,见他半晌没动静,突然噗嗤一笑:“你这人倒是挺有意思的。前几天,我不想留你吧,你是软硬不吃且花招百出。如今我答应你了,又嫌我答应的太痛快?”
“怎么?”榆柳在一片升腾袅袅的热气中侧首,双眸弯月盈笑道,“莫非……你还想我继续多钓你几天不成?”
···
“姑娘?您当真就这么留下他了?”芳月难得对榆柳做出的决定表现出震惊,“可他,来历不明的……”
榆柳好眠一晚,此时刚做梳洗,坐在妆镜面前,看着一排排的收纳饰品的百宝盒中,金华莹光流转的钗环首饰,心情顿时明媚了几分。
不愧是春风拂栏里出产的东西,随手挑出几件色泽样式都极为上品。
“一个毒医谷的身份还不够?他这样身怀绝技的贤才,四殿下都想收归麾下为其所用,我本也不想留他的。”
榆柳起初听了芳月的话,只是觉得好笑,随口解释了几句,却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好像莫名夺了男主的机缘?
可是似乎比起说是她夺走四皇子的机缘,倒不如说是这天机缘本人,亲自要求要赖在她这似的。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榆柳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然而她将近日见闻思来想去的细数一翻之后,却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起话本里说的那句“烈女怕郎缠”。
榆柳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再垂眼看这满桌的金银,顿觉得烟花缭乱得很,随手挑了一支离自己最近的点金滚银玉步摇递给芳月,皱眉道,“不是我要留下他,是他……黏人的很,非要留下。”
“不过,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榆柳眼光潋滟,纤细的手腕托住下颚,“难道你以为昨天李圣手上门造访的事情,四殿下难道会不知道吗?”
“姑娘的意思是……四殿下是已经查明过云公子的身份确实是毒医谷弟子出身,这才放心让李圣手上门求问?”
芳月做事确实干净又利落。
说话间手中动作不停,灵巧的便绾出了一个垂鬟分肖髻,将那步摇插入发顶之中,自墨发之间垂落一挂银丝流苏,莹光流转,分明还未涂抹脂粉,却依旧映衬的榆柳肤如凝脂肌底玉洁。
“姑娘,要……用脂粉吗?” 芳月迟疑的问,总觉得这般天生丽质的容貌,完全用不上那些胭脂水粉来遮盖添色。
“用吧,今日得出门办点事了。”
榆柳话是这么说,却只单单取了盒口脂,随手抹上对镜扫了一眼,突然觉得镜中空荡荡的,这才察觉出不对:“怎么就你一人,玉梅呢?”
“玉梅卯时便出府了,说是四皇子有招。”芳月半扶着榆柳起身,引至红榉木圆桌前,“不过,她临走时,依旧熬了养身汤,特地叮嘱了要让姑娘服下。”
说是养生汤,可看起来就像是一碗深不见底的墨池,闻起来就堪比是苦涩万分的胆汁。
“可我方才,都已经细心的涂好口脂了。”榆柳半笑不笑,“不如,我们先出门办事,午膳之后再饮这养生汤也不迟?”
若是在别的事情上,芳月必然会顺口答应了,可事关榆柳的身体康健,芳月自然是劝:“口脂花了还能再补,这汤药刚熬成,趁热服下自然药效才是最好的。”
榆柳心底里叹了口气,面上笑意却半分不减,点头应了:“也是,那你便先去备车吧,待我喝了这汤药便去寻你。”
芳月心思淳朴,见榆柳应下,顿时就喜出望外的备车去了,浑然没想到这是虚晃一招。
榆柳眼不见为净的闭眼坐在桌前,耐心的等着听不见芳月的脚步声了,这才又羽睫微扬的睁眼,伸手端起那药碗……
起身,朝窗边走去。
榆柳的身子虽然确实是柳若扶风了些,但这点体质上柔软,她自觉的不必天天喝这“杀人诛心”的养身汤。
反正死不了,何必凭白的多受一遭罪呢?
榆柳支开芳月,准备像往常一般,将这碗浓缩了不知多少天材地宝的汤汁,献给窗外那颗正在抽芽柳树,作为生长的沃肥。
此时才二月春风里,寻常的柳树应当是都才刚刚抽芽,而榆柳院子里栽种的这棵,却已然是快“万条垂下绿丝绦”了。
想来,也和榆柳坚持不懈的日日浇灌有关。
指尖感受着养身汤的温度渐渐转凉,榆柳这才取了细短的竹竿,准备支窗时,突然隔着雕花的木窗,隐约看见了一道人影。
奇怪。
芳月备车,会来的这么快?
榆柳心里一惊,随即,又很快的镇定了下来。
马车备好自然会在宅院大门之外候着,芳月不会来的这么快,更不会多此一举的往回走这么一遭,而这玉梅一早有事入宫,此时刚到辰时,一个时辰的光景远远不够出入宫来回的路程。
更何况这身形挺拔如松……
所以来人只能是云鹤!
榆柳心中暗道糟糕,顿觉有些头疼。
她不想喝药就连芳月知道了都要劝上几句,云鹤是毒医谷的大夫,岂不是更要数落她“讳疾忌医”?
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挺拔身形,榆柳难得一次做贼心虚的不经意的朝室内后退几步,微微远离了那镂空雕花的木窗,闪身躲在一旁的壁面处。
正祈祷着云鹤没有注意到窗边的动静时,却感觉对方的脚步声停在了一墙之隔的身后。
榆柳心脏骤停。
春雨过后,阳光明媚,将云鹤的一举一动,清晰的透过雕花木窗,投射到室内的地面上,就见那双指节分明的手在木窗边沿摸索了几下,几声轻微的响动后,榆柳看着地面上的身形突然被一丝金光盖过过——那木窗竟然是从外面被云鹤打开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这满地的春日晨光晃了眼还是如何,只榆柳觉得从尾椎骨上细细的炸开一阵酥麻感。
云鹤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会发现我要把药倒掉了吧?
她看着地面上浅浅的身影,就知道此时云鹤逆光站在窗外,甚至还凭借着身高手长的优势,细心的将榆柳落在窗沿上的竹竿搁在榆柳身边的案桌上。
纵容榆柳知道,云鹤只是凭借记忆中的感觉将竹竿放回桌上,并不能从窗外看见屋内的景象。
可真当云鹤手握着一端将竹竿的另一头近乎搁置在榆柳的手边时,她似乎是心理心作祟似的,感觉到竹竿上沾染的晨露凉气惊掠到她温热的掌心里。
榆柳手尖微蜷收拢,收回衣袖中。
一墙之隔,几乎是同时,云鹤也收手轻拢在衣袖里,微后退的走了几小步:
“姑娘方才可是想要通风换气?抱歉,方才见你在窗边站了许久都未曾有动静,便自作主张,帮姑娘打开了,”
榆柳缓缓的舒出一口气,只觉得方才亮眼的光线弱了几分,将另一手中的汤药搁置到案桌上,深吸一口气后,才从走到窗前,笑的面色如常,似春风和煦般:“是呢,春风拂面沁人心脾。”
云鹤点了点头,却不赞同:“姑娘身子弱,春晨朝露寒气重,若是真贪恋这缕春风,倒不如等到正午时再开窗,彼时暖风自当宜人。”
“嗯嗯,是呢,公子说的是。”榆柳沐浴在春日暖阳之中,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惬意的哼哼着,眼眸微眯闪着晶光,“不过……既然是正午的暖风好,那云公子方才,又为何从外面将这窗户给打开了呢?”
云鹤微微侧头扫视了他身旁郁郁葱葱的柳树,随即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瞥了榆柳一眼,若有所思道:“方才啊,我是以为……”
其实云鹤的动作非常细微,不过是几个眼波的流转,榆柳却察觉的一清二楚,但是她还没来的及细想些什么,只才听了半句话,之前那种从尾椎骨炸开阵阵苏麻感,又率先从一寸一寸的小骨攀沿而上的冲涌了起来。
“……榆姑娘准备用红意参、甘草花、薏荟、黄灼幽、决明葵等来滋补柳树呢。”云鹤眼带揶揄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榆·不想喝药·被云鹤当场抓包·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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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作者写作过程中有查过中草药的相关资料,但是担心天赋异禀的自创出一碗泼天毒药给女鹅,所以“红意参、甘草花、薏荟、黄灼幽、决明葵”全都是我脸滚键盘瞎编的,请勿考据,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