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落睡着，林清才小心翼翼离开林落房间，关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清不知道，在她离开后，林落就睁开了双眼，黑暗中，林落轻轻眨一下眼，被窝还没捂暖，她就从里面出来，然后悄悄出去。

“……这么严重？！”林江惊愕不已，他没想到，林落竟然病得这么严重，但是，都吐血了，能不严重吗。

林河害怕地说：“我记得，臭蛋家的阿奶就是吐血，然后没救回来，那大姐是不是也……”

林清立刻反驳：“臭蛋阿奶吐的是黑血，大姐吐的血是红的，大姐肯定不会有事。”

“我也想大姐没事，就是、就是怕嘛。”林河掩饰般抬手臂，用力揉脸。

这里林河最小，林清林江是姐姐哥哥，他们俩要硬撑着，不能说他们也害怕，要是爸妈还在，爸妈肯定有办法，他们呢，十来岁，虽然在农村可以当半个大人用，在自己家能当大人用，但他们确实还是太小。

林清就是没有拿定主意，才找林江林河商量的。

林江甩甩头：“那我们现在立刻去请医生来家里，大姐不愿意看医生，那我们趁她睡觉时，让医生给她看，这样大姐反对不了，姐，只有这个办法了，我们就按照你说的办。”

林清长长叹一口气：“是不是因为家里没钱了，所以大姐才不愿意去看病的，怕欠债。”

林江撇嘴：“欠债怕什么，就怕人没了，咱们五个都不知道怎么办，尤其是星星暖暖，他们还那么小，还有姐你，要是大姐不在了，那边的讨厌鬼一家肯定会来逼你嫁人要彩礼。”

谁让他们年纪小呢，林江用力攥紧拳头，一种无力感紧紧抓住了他。

林河龇牙咧嘴：“讨厌鬼一家今天本来要来家里闹，肯定是听到大姐吐血不敢过来，怕出医药费，姐，不管大姐愿不愿意治病，我们都要给她请医生，先治了再说。”

林清眼圈一红，默默低头，擦眼泪，没了爸妈护着的孩子，就是没根的草，任人随便拿捏，他们家是因为有一个出息的大姐顶门户，才没被人欺负，不然那些亲戚，早就将家里瓜分干净，家里的砖瓦房多的是人盯着，还有他们五个，也不得不分开。

“姐，你别哭，讨厌鬼一家如果敢来闹，我就拿柴刀跟他们拼命，看他们还敢不敢来！”林江愤愤不平。

明明讨厌鬼一家早就将他爸过继出去，他们家跟讨厌鬼一家根本就不是一家人，讨厌鬼家凭什么管他们家！

林江讨厌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出生，要是他再大几岁，就可以给姐撑腰，谁也不能随便将姐嫁人。

“你别冲动，还有，我没哭。”林清庆幸为了省煤油没点煤油灯，不然就要被两个弟弟看到她哭了。

看不见，但能听见哭音。

换做以前，林江林河肯定要狠狠嘲笑林清这么大个人还哭鼻子，可爸妈去世后，他们都在迅速成长，懂得太多以前没懂的事情。

林河忽然说：“姐你在家里看家，我跟大哥去请医生，等会你给我们开门。”

林清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等等。”旁听了全部的林落见他们真的要去给她请医生，不得不出声阻止。

林清惊呼：“大姐！”

林落打开门，天上一轮弯月洒下朦胧的月光，让林落得以确定林清三人的身影：“我的身体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不用看医生，我也不是为了省医药费，而是确实不需要，不过，你们不放心的话，我跟你们去看医生。”

“大姐，你、你都听到了？”林清问。

林落：“嗯，全部。”

林清三人霎时安静。

林江哼一声，头高高抬起：“听到就听到，我们说的是实话，再说，你活着比死了对我们更好！”

林河永远会在第一时间附和他哥：“就是！你对我们有用，所以不能这么快死。”

根本不是这样！

林清急急道：“大姐你别听他们两个乱说，我们才不希望大姐你出事……”

林落点头：“知道。”

知道什么？林清三个瞪大眼。

林落：“你们人类幼崽都喜欢口是心非。”

林清林江林河：“……”

林落没有再说，而是催他们要去看医生就立刻去，不要拖拉。

林村大队就有去市里进修过的赤脚医生，大家都叫他林医生，林医生从前就是林村的大夫，有几十年看病经验，在十里八乡很出名，很多病人专门千里迢迢过来找他看病。

林医生给林落把了脉，好一会儿，松开手，摸着花白胡须笑道：“林落脉象强劲，没有虚弱之相，要不是你们告诉我她曾经吐过血，我是不信的，不过，她吐完血后，身体比以前还健康，可以说是我目前碰到的最健康的病人了。”

林落瞄了林医生的手指一眼又一眼，这样的看病方法，只有她的资料库里有，是中医的把脉之法，但相关影像和详细方法并没有记录，只有寥寥几句介绍语，因为到了星际时代，很多古老的传统文明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像中医就已经失传，而星际人类治病有医疗舱，人类躺进去就能被治好。

这里的一切对林落来说，既古老，又新鲜。

林落很认真地问：“你只是帮我把了脉，就能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为什么？”

林医生摸着胡须的手一顿，看看林落，又看看为了向他描述病情专门过来的林清：“林落这是？”

林清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被林落一句话高高吊起：“大姐就是这样，时不时就……”

“抽风一下。”林江毫不客气嘲道。

林医生抽抽嘴角，胡子立刻跟着一抖一抖的。

林落看着林江，反问：“所以你知道把脉为什么能诊断人类的身体情况？”

“……”林江梗着脖子一僵，显然，他还真的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林清愣了愣：“我也不知道。”

林落就道：“我的问题没问题，你们为什么觉得我抽风，我是不懂就问。”

林江：“……！”

林医生忽然哈哈大笑，他摸着胡子道：“林老师寻根究底的精神好啊，当老师就该这样，你的学生也会学习到你的好学精神，不懂就问，好！好一个不懂就问！”然后林医生兴致大发，给林落科普了一通为什么把脉能了解到人类的身体健康状况。

林江听得两只眼睛成了蚊香眼，林落则是越听越精神，脑子高度活跃，林医生说得越多，她就问得越多，对中医的了解逐渐加深。

“也就是说，医生用手把脉，几乎等同于诊病器。”林落将林医生把脉与她知识库里的诊病器对上号。

林医生：“诊病器？你说的是听诊器吧，比起听诊器，我把脉更准更顺手，不过我有时也用听诊器，或者是听诊器把脉一起来。”

听诊器？原主的记忆有。

林落不能解释，因为听诊器跟诊病器完全不是同一样东西，诊病器属于未来科技，两者技术含量不可比较，而且在星际帝国，诊病器已经属于过时的技术，只有偏远落后的星球买不起治疗舱才会用诊病器。

“好了，很晚了，你们该回家，免得家里的娃等急，还有，林落的身体比你们都健康，她没有生病，不用担心。”林医生开口赶人，他端着搪瓷杯子喝水，说太多话，喉咙干燥，而且，林落再不走，他就要被问住了……

林医生看着林落，心里十分可惜，要是早知道林落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当年他就应该让她跟着他学医，但现在林落都二十二了，还是个老师，咋可能有时间跟他学医？而且林落肩上还有五个娃要养，负担太重，是不可能一心一意放在学医上的，学医就是要静下心钻研的一门学问啊。

其实林落当老师也不错，教书育人，以她这么认真的态度，肯定能教出不少好学生，毕竟，当教师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哪。

“对了，林落这次看病不需要交医药费，老头子我就是把下脉而已。”林医生挥挥手。

林落顿住，转身看着林医生：“好。”

林医生点头，眼底还有一丝可惜，难怪林落能念到高中毕业，这样脑子一点就通的娃子，要是现在还有高考，肯定也能考上大学，说不定他们林村也能出一个大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