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宅门
“陶兰璋,你他妈就不能把车开稳一点?”
路清扬坐在副驾驶上,对着遮阳镜涂睫毛,这狗男陶兰璋一上车就开始速度与激|情,弄得她刷出了好多根苍蝇腿,睫毛膏还差点戳她眼睛里。
“你要是早起几个小时,现在也不用在车上临时抱佛脚。”
陶兰璋冷冷看了她一眼,语气也没多好。
车速还是慢下了一些,路清扬完美刷完了太阳花,心情不错,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睛臭美,又回头反驳陶兰璋刚才的话:“老公,我刚回国没几天,还在倒时差。”
路清扬说话本就有软软的南方口音,又懒洋洋拖着调子,老公两个字故意说得矫揉造作,任谁听了都会骨头一酥。
可陶兰璋不是任何人。
只见陶兰璋握方向盘的手一紧,冷哼一声,钢铁般反驳道:“我也刚回国,也没睡到下午四点。”
“哎哟,你铁打的嘛,不一样。”路清扬伸出一指摇了摇,又一面涂唇膏,“我是水做的,讲究的就是细水长流。”
“脸皮真厚。”
陶兰璋看了一眼后视镜,打灯,超车。
“是啊,妆前隔离遮瑕粉底高光修容,涂了不少,脸皮当然不薄。”路清扬就喜欢看,陶兰璋这一副看不惯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化完妆,笑眯眯回头看他,问:“怎么样,好不好看啊,老公?”
尾调故意上扬。
陶兰璋脸都没转,全程看路。
“难看。”
“滚!”
宾利欧陆停在既明公馆8号楼门前时,天色已经晚了。
陶兰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六点三十八分,比爷爷要求的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他轻叹出一口气,回头去看副驾驶上的人。
“一会儿进去,别忘了答应我的事。”陶兰璋低声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演恩爱夫妻嘛,我不是练了一路了?”
路清扬摆了摆手,翻开遮阳镜,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打扮,拿手指抹淡了一些口红。
原来,这就是她莫名其妙,叫了他一路老公的原因。
陶兰璋轻嗯了一声,破天荒没有催促她下车。他就静静看着路清扬磨蹭,忽然,开口补充:“我那几个哥哥你应该有数,不是省油的灯,一会儿别理他们。”
“你在教我做事?”
路清嫌烦,回头白了他一眼,拎起自己的Lady Dior,先一步推车门出去。
嘭一声,副驾驶车门被关上,有一阵带着妖孽花香的风吹到了陶兰璋的脸上,难闻。
好心没好报,他刚才一定是疯了才会想着担心她。
陶兰璋嗤笑一声,用力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见车外的新婚妻子即将独自进门,赶紧推门跟上。
她要演恩爱夫妻,那他就陪她演。
陶兰璋的爷爷奶奶家,路清扬高中的时候来过一次,不太喜欢。
总给她一种大宅门的感觉,通篇,写着吃人二字。
从前的大户人家好像都这样,大门很小,说是要财不外露,门口摆着一对石狮子,是古董,陶兰璋以前说的。
保姆黄妈一直候在门口,脖子伸得老长,一看陶兰璋领着媳妇走过来,就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
“阿璋少爷,你终于来了,老先生和老太太一直在等你们呢!”
陶兰璋点了点头,没回应地很热情。路清扬挽着陶兰璋的手,正在装小媳妇,见丈夫反应冷淡,也只能配合着向黄妈微笑了一下。
黄妈没讨到小少爷的好脸色,瞬间也不装了,直起了身子,端出一副管家态度,领着夫妻两个进了门。
如果路清扬没记错,距离上一次来这间房子,好像已经过去十一年了。她记得,进客厅的路绕得很,要穿过好多走廊和凉亭,她记得,上次进客厅的时候还。。。
“当心!”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路清扬低头一看,该死,她的宝贝Jimmy Choo卡石头缝里了。
靠,又是这块该死的毛石!
一时间,她根本顾不得自己的脚踝,俯下身子去检查自己的高跟鞋。
还好,鞋跟没事,路清扬小心拔出了自己的鞋子,又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脚踝。
陶兰璋被路清扬甩开了手,脸色一淡,往客厅里看去一眼,重新俯下身关心她:“有事吗?”
“有啊,鞋跟蹭花了,回家赔我。”路清扬小声嘀咕,语气并不好。
等等,不对。
气氛不对。
上次被这块石头崴脚的时候,是在客厅门前,也就是说。。。
路清扬回过神,赶紧站直身子,重新挽住了陶兰璋的手。
客厅的门大敞着,和室外联通,能看得一览无遗,果然,就在刚才,路清扬成功俘获了一客厅人的视线。
好多人啊,这大宅门的压迫感一下就来了,路清扬被这一大家子看得头皮发麻。
里头,传来一阵嘲讽的笑,肆无忌惮。
“叶家丫头,你怎么老不会走路啊?”
第一个跟路清扬打招呼的,居然是陶兰璋的三堂哥,陶菊珹。
男人就坐在正对路清扬的沙发上,二郎腿翘得整个人快瘫了,盯着她的眼神就没什么善意,黏糊糊的,像只繁殖期的ha|蟆。
路清扬记得陶兰璋进门前给她的劝告,没搭理陶菊珹,自顾自将陶兰璋的手挽紧了一些,跟着他走进了客厅里。
“你这三哥,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有病?”路清扬边走边说。
“知道有病就离他远点。”陶兰璋又一次,低声告诫。
“你怕他啊?”路清扬嗅出些不寻常。
陶兰璋咬了咬后槽牙,脸色挂上点不耐烦,路清扬见状,赶紧闭嘴。
大宅门的私事,少打听,她懂。
客厅还是老样子,又大又宽敞,名家字画到处都是,随便一个物件都价值连城,路清扬看着就后怕。
“爷爷,奶奶。”
陶兰璋把路清扬带到了二老面前。
嚯,十年不见,这俩老头老太怎么都不老哇,路清扬在心里震惊,在陶兰璋提醒下才打了个招呼。
老太爷陶谦还是那副老样子,耷拉着眼皮,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就知道盘手里的核桃。孙子孙媳妇跟他打招呼,他连头都没抬,也就跟膝盖上的小曾孙女还有些互动,可表情也没显得多疼爱。
温华兰是个命好的老太太,享了一辈子清福,保养得极好,今天这身极修身的海派旗袍穿着,竟瞧不出一丝多余赘肉,优优雅雅的,像朵玉立的荷花。
“清扬丫头。”温华兰温柔地朝路清扬招了招手,转身从茶案上拿起两个红包,看着挺厚,“这个你收下,爷爷奶奶的一点心意。”
原来是吃这饭啊,早说嘛。
“谢谢奶奶。”路清扬立刻拿出对待甲方的客气态度,乖巧上前。
哟,还真有点份量,路清扬偷偷捏了捏红包,回头眼神示意陶兰璋,下一步拿谁的红包?
陶兰璋站在原地,两手插着口袋,跟看陌生人似的,扫了左边三个哥哥一眼,直接忽略。
这是干嘛,路清扬明明看到边上站着的大嫂,手里拿着红包呢!
“姑姑,姑父。”
陶兰璋的间歇性眼瞎发作,长腿挪了两步,来到小姑姑一家面前。余瑱和杨沔一左一右坐在爸妈身边,偷偷用眼神跟路清扬打招呼。
没办法,老朋友要紧。
“小清扬,好久不见啦,来,姑姑给个大红包!”
高中的时候路清扬和余瑱要好,去她家玩过几次,都是她妈妈陶美茜招待的。姑姑热情得很,总把她塞得很饱才送回家,还总不让路清扬按照常理喊她阿姨,非要跟着陶兰璋的辈分。
没想到,陶美茜现在还真成了自己的姑姑。
“谢谢,姑姑。”
路清扬接过红包,第一次发自内心叫姑姑。
墙上的古董钟响了一声,七点了。
照陶兰璋的意思,新媳妇认亲大会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可路清扬认识陶兰璋的大嫂,是个好人,当年她在这大宅子里迷路,就是她带她找到的路。
对她有恩的人,路清扬一般都会给面子,可她又是陶兰璋的大嫂,有个不让人省心的老公。
“太公,囡囡肚皮饿。”
两难之间,脆生生,滑出了一句小奶音。
是陶兰璋的小外甥女。
随后,主沙发上,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夹子音。
“囡囡肚皮饿啦~~”陶谦学着曾孙女说话,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单手抱起。
铁汉,柔情?路清扬看呆。
“吃饭吧。”
陶谦恢复正常,冷淡地扫了其余的儿孙一眼,抱着手里的宝贝,先一步离开。
老先生发话,众人移步饭厅。
不愧是大宅门,去个饭厅,又要七拐八绕,弄得路清扬以为自己春游来了。
陶家的饭厅,很大,说夸张些,像个小型会议室。
难受。
路清扬最讨厌开会。
“过来。”
陶兰璋看到她站在原地发呆,拉了她一把,带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靠,怪不得你以前巴不得三餐都在学校吃。”
路清扬看着这浩荡场面,小声对陶兰璋感叹,可惜人没理她,路清扬切了一声,转回头,看到面前叠了又叠的餐盘,和数不清的玻璃杯,对这场家宴彻底没了盼望。
无语,都是中国人,搞什么分餐制,要是碰到不喜欢吃的东西,不吃不是很尴尬?
这么大的圆桌,中间居然用来摆模型?她记得陶家也不怎么搞房地产啊?
五分钟后,路清扬才意识到,这一圆桌高低错落有致的模型,到底有多大的用处。
小姑姑陶美茜是个话多的,她女儿遗传了八分,从吃饭起这嘴就没停过,从隔壁家的媳妇生孩子,八卦到南极冰川融化,有多少只企鹅没了家。
也是奇了怪,一向治家严明的陶老太爷,居然没嫌女儿聒噪。
路清扬大概懂,陶家,也就这点生气了。
“清扬啊,听说你后来去了美国,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绕了一圈,陶美茜终于把八卦的焦点放到了路清扬的身上,估计是觉得她淡出海城上层圈子这么多年,能扒的东西挺多。
可路清扬并不是很想,在这一大家子面前掉马。
这时,佣人送了碗看不懂的东西上来,黑黑的小块,裹着还挺香的酱汁,有点诱人。
那头的小姑姑急着吃东西,也就没继续追问下去,八卦告一段落,路清扬赶紧抓紧时机,低下头,用那模型掩护自己,拿勺子舀了一口尝。
呕。
妈的,是海参,最不喜欢了。
路清扬根本没办法表情管理,只能硬着头皮咽下了嘴里那一口,海参那又软又滑的口感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又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陶兰璋。”路清扬小声向身边的便宜老公,江湖救急。
陶兰璋回头看了她一眼,直接把碗拿到了自己那里,不屑道:“有什么好哭的。”
靠,哭屁啊,这是干呕引发的生理性流泪好吗?
路清扬懒得理他,自顾自拿起饮料漱口。
小姑姑贴心留意到了路清扬这里的情况,忽然煞有介事地关心道: “哟,清扬,你没事吧,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什么?
???
路清扬惊得一口果汁呛在嘴里,又伏在桌子上猛烈咳嗽了起来。
桌上几个年长女人,表情立刻讳莫如深起来,带着笑意。
陶兰璋本来还在帮路清扬消灭海参,见状,略带无语地摇了摇头,伸手替路清扬顺气,一面向旁边的表妹使了个眼色。
“小桃子,好好吃饭,别闹太公!”
随着余瑱石破天惊一声,饭桌重心彻底转移。
陶谦一面哄着,无缘无故被妈妈教训的曾孙女,一面斥责孙女没事找事,其他人吓得是大气不敢出,自然也没人再过问路清扬的事。
“你就是不听我的。”
陶兰璋成功将路清扬和自己摘出了这场无聊家宴,在吃下最后一口海参前,不咸不淡埋怨了路清扬一句。
马后炮。
路清扬无所谓地笑了笑,想起了什么,忽然凑近陶兰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不怀好意问道:
“小桃子,你外甥女和你撞名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