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林闻清捧着陈霜意的一双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唇边,轻轻哈着气,又用自己的大掌搓了搓。
“好一点了吗?”
他的手掌因常年舞刀弄枪,生出了很多薄茧,他揉搓着陈霜意柔嫩的小手,倒有些刺挠。
陈霜意抿了抿唇,看着他,也不说话。
倒是林闻清自己,先慌了。明明在白日里,揉着揉着,他的眼前,忽然浮现起了之前在梦境中见到的那颗红痣。
鲜红的痣,随着她的抖动,起起伏伏。林闻清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松开了手,将陈霜意的小手放了下来。两人又回归到了刚刚相对而立的姿态。
“嗯?这就暖好了吗?”陈霜意嘟了嘟嘴,眼角微抬,问他。
“秦王殿下未免太过敷衍了吧。”
林闻清没说话,只低着头看着她,想要将此刻的陈霜意与他梦境中的陈霜意,重合起来。看着看着,他心间意念涌动,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王爷!”一声疾呼,打断了林闻清的思绪。
瑞敏公主自朝阳殿的方向而来,还未走近,好似生怕他们二人会离开似的,远远地就喊了他一声。
“秦王爷,王妃,今日是进宫来谢恩的吗?”瑞敏穿了身宝蓝色掐金丝绣着牡丹的宫装,一头秀发盘在头顶,梳了个时下流行的飞云髻,神采奕奕地明知故问。
陈霜意警惕地站直了身子,将腰背挺直。她悄悄瞥了一眼瑞敏的耳饰,是对东珠耳坠子,不够大也不够亮,但衬着她的肤色,极为柔和。
陈霜意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今日的耳坠,由今年番邦新贡的暖红玉制成,在阳光下透着微微红光。她轻轻松了口气。
瑞敏嫁人后又和离,如今回宫半载,也没有将她比下去嘛。女孩子之间,从小就爱攀比这些,瑞敏公主年长她七八岁,却自小就最爱同她攀比,每每宫宴,都要像个不服输的花孔雀,处处都要压过她一头。
“嗯。公主有事?”陈霜意又摸了摸自己发间那只暖红玉簪子,问她。
瑞敏公主倒没急着回复她,只是眼神轻飘飘地扫过陈霜意的脸,又轻飘飘给了她一个白眼。
“王爷,现下可有空?本宫有事,想请教您。”
嗯?陈霜意拧紧了眉毛,睨了林闻清一眼,忍不住地在心里骂到。
“怎么回事,这才不到半天,给我惹两个花蝴蝶!我要你这种不守夫德的夫君做什么!”
这下子,林闻清没有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陈霜意气不打一出来,绞着手帕,又骂了一句:“坏东西!长这么好看干什么!还对瑞敏笑,他不知道瑞敏是我的头号敌人么!”
瑞敏也以为林闻清是在对她笑,羞涩地低下了头,用手拢了拢自己鬓间的碎发:“王爷笑什么?可是觉得本宫冒犯了?”
说完,她又抬起了头,状似无意地用眼风扫了一眼陈霜意,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感觉。
这下子,可真把陈霜意气得不轻。
“没空!”她一把将林闻清拉到了自己身后,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了,直接代替他拒绝了瑞敏。
“我们要回府了,昨日王爷他累了,现下要早点回去歇着。”
林闻清也不说话,抱着手,看着她同瑞敏说话。
“王爷?”瑞敏不死心,娇娇柔柔地看向林闻清。
林闻清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地模样:“本王全听王妃的。”
瑞敏气得跺了一下脚,又白了陈霜意一眼:“那你也一起听,行不行?真的是有急事!”她与陈霜意虽然从小就互相看不顺眼,很难成为真情实意的姐妹,但也不至于成为仇人,本来也没想坏她的婚事。
只不过,她才刚刚和离不久,眼看着这俩人在宫道上亲亲热热,她心里烦闷。所以故意恶心陈霜意一下,果然嫁人了,她还是跟个孩子一样。
不过,她确实是找林闻清有事。
“哦。那你就站在这说吧。”陈霜意也学着她的样子,白了她一眼。
瑞敏看着她,越看越来气,但又拿她半点法子也没有,只能硬憋着:“王爷今年大胜回朝,想必北境会有数年安稳日子过了,那王爷开春后,还去北境驻军吗?”
这一点,也正是林闻清眼下正纠结着的,按理说他开春后,应当即刻启程,回北境了。
可此次他打了个胜仗,十年之内,北境当安,他去与不去,区别并不大。而且按照时间推算,梦境中,他与陈霜意是在来年的春日里大婚的,后婚第二日北境告急,他便离京了。
可这一次,在北境战场上他取得了空前的胜利,而他与陈霜意的婚事又被太后提前了。一切,都与他的梦境,不一样了。难道,这就是慧觉所说的,不作为任其发展,才是最好的?
“要你管!”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陈霜意倒是先他一步,抢答了。
林闻清跟着点了点头,将宠妻无度做到了底:“王妃说的有理。”
瑞敏看着眼前好像有病一样的两人,气不打一出来。
她今日就不该出现在这。
“本宫只是想好心提醒王爷。北境混乱了这么多年,这么多能臣武将都没能办到的事,王爷办到了。必然会遭小人嫉恨,民间流言也不得不去听一听。还望王爷,珍重自身。”
瑞敏拂了拂袖,看着陈霜意和林闻清紧握在一起的手,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好人做到底,她又提醒了一遍。
“太后病重,小皇叔要回来了。”说完,她嫌弃地看了一眼陈霜意,甩了一下衣摆,走开了。
“小皇舅要回来了?”陈霜意抬眼,看了林闻清一眼,问到。宸王的封地在南境,与京城相距甚远,他是太后最小的孩子,当年先帝驾崩后为防止宸王篡位,还未在京城站稳脚跟的隆顺帝便逼着太后将人赶去了南境。
如今,已有十五年了。想来太后病重,宸王回京,也确实无可厚非。
“嗯。本王也接到了消息,宸王的车马还有几日,便要入京了。”林闻清一边回答陈霜意,一边蹙着眉,朝着瑞敏离去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他的梦境中,宸王并未回京,只是在他与陈霜意大婚后的第二年,宸王世子起兵谋反,被隆顺帝派兵镇压,宸王父子俩皆在战败后绝望自裁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两人进京了?
不过比起宸王进京,更让人疑惑的是瑞敏公主的行为。林闻清对瑞敏了解的很少,两人甚至没有说上过几句话,她怎么会突然来提醒自己这些?
“王妃同瑞敏公主,私交好吗?”林闻清低头,问到。
陈霜意有些为难,抿了抿唇:“以前是很好的。可是长大了一点,就不那么好了,她总爱嘲讽我,还喜欢当着很多人的面对我的穿着评头论足。”
“夫君,问这个,是做什么?”
林闻清摇了摇头:“无事,只是好奇,随口一问。瑞敏公主,是和离了吗?”
陈霜意点了点头,又轻轻叹了口气:“唉。说起来,瑞敏姐姐也蛮惨的。我听三表哥说,瑞敏姐姐当年看中了一个寒门出身的探花郎,死活闹着要嫁他。为此还与舅舅吵闹了好一阵子。”
“最后舅舅不忍心,还是替她赐了婚。哪成想,那个探花郎竟不是个好人,才成婚没多久,便叫瑞敏姐姐发现他另有家室,一直养在乡下,孩子都四五岁了。是来了金陵城,见多了繁华,想贪图富贵,才刻意追求瑞敏姐姐的。”
“但那时候瑞敏姐姐要面子,怕自己拼命争取来的婚事被人取笑,也可能是对那探花郎还有一丝情感吧。便装作不知道,忍了下来。”
“但是半年前,瑞敏姐姐忽然大病一场,不知为何,病好后便闹着要和离。”
“那探花郎,现如今已经被舅舅贬黜了,好像带着妻儿又回了乡下。”
林闻清牵着她的手,用指腹摩挲着,半晌也没有说话。
“夫君为何突然关心起瑞敏公主了?”陈霜意摇了摇林闻清的手臂。
“无事。”他牵着她,走到了秦王府的马车旁,又扶着陈霜意上了马车。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回了秦王府。
李希柔甚至连秦王府的大门都还未来得及看上一眼,便又被一辆小车,送去了陈霜意在京郊的庄子里。说是做个管事,其实只是个摆设,庄子里早已有了个管事的人。
刘嬷嬷倒是留了下来,刚一进府,便追着陈霜意进了她的院子。
“王妃,按照礼节,后院佛堂的柳姨娘乃是老秦王的遗孀,也算是您的半个婆母,您今日应当去拜会的。”
便是她不说,陈霜意也打算过明日要去拜见柳姨娘的,可她这么一说,陈霜意到警觉了起来。她问到:“嬷嬷与柳姨娘相识?”
刘嬷嬷尴尬一笑:“倒也算不上相识,只是从前一起共过事罢了。”
“改日再去吧,王妃今日累了。”林闻清冷冷地看了一眼刘嬷嬷,眼神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