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两头四手的怪物小鬼18
入夜。
花街再次繁荣起来,游女们涂上浓厚的胭脂水粉,等待着客人们的到来。
我踩着木屐,用金色条边的扇子遮蔽住样貌,慢条斯理地一步一步走到舞台上。
台下的观众急不可待地催促着我拿掉扇子,我却并不着急。
我要做的并非只是单单吸引这些愚蠢的男人们,而是让这些男人们为我痴迷,只会沉醉于我,为我投下大笔金钱。
我站到台子正中间,微微漏出左边的眼睛和嘴唇。
我提起嘴角,勾唇对着台下的男人们释放出一个旖丽勾人心魄的微笑,又向他们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自己什么样最美丽,我知道自己的嘴角提到什么弧度的时候,最能将人底最深处的欲望给引出来,暴露在人前。
这是川上富江教会我的,但倘若我没有天赋异禀的悟性,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会。
今天是老鸨给我上的妆容,虽然我并不愿让她满是皱纹的双手触碰我的肌肤,可她跟我再三保证,她一定会绘制出最美丽、最适合我的妆容。
看出她一向满是算计的眼中有着一丝诚恳,我答应了下来。
“各位爷有没有想我?”我带着淡淡笑意出声,从容不迫地拿掉扇子,露出扇子下藏着的眉毛。
我将眉眼弯成新月的样子,轻轻扇动了一下睫羽,用撒娇的语气蛊惑道:“一日不见,我可是非常想各位爷的呢。”
台下静默无声了几秒。
并不是因为台上的表演太过无聊,而是因为女人的外貌实在太过于惊艳。
女人一头乌黑的黑发被高高盘起,更加凸显她立体的五官与堪称完美的下颚线。
上扬的眼尾被涂上红色的眼影,嘴唇也选用了最大胆最艳丽的大红色,这本是喧宾夺主的妆容,可却衬得女人更加惊艳。
女人浓密的睫羽上扬着,似是被特意弄卷才得到如此卷翘迷人的睫毛。
睫毛之下的黑眸含着某种神奇的魔力,黑色的瞳眸如同被恶魔诅咒过的沼泽一般,只要与那双眼眸对上视线,便再难从中逃离,你的身心都将会只属于女人。
任何看到女人美貌的人都无法再将视线从女人身上移开。
红色与女人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仿佛女人本就是为红色而生。
哦不,应该换一个说辞,红色应是为女人所生,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是为女人所生,都全部该属于这个女人。
几秒过后,激烈的欢涌声和鼓掌声一波又一波,热烈的声音响彻整个店内。
因为声音实在太大,甚至让店外经过的人也忍不住想驻足观望,看看店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当路人探头进来观看时,他们也会被女人所吸引,不愿再离开这里,不愿再与女人分开。
川上富江,在这一点上,我可真要好好感谢你给我上了这么重要的一节课。
我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软下声音发出娇气的任性撒娇声:“各位爷,要记得给我多投点钱哦。”
台下的男人们连连答应。
“当然,我所有的钱都可以拿来送给芽衣!”
“芽衣需要多少,需要什么,我都可以为芽衣取来!”
“芽衣,芽衣,不要下去,再多在台上停留些时间吧!”
这些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蠢男人们。
在走下台的一瞬间,我的表情就沉了下来。
我不喜欢这种脸上涂满粉末胭脂的感觉,这些胭脂让我的皮肤无法呼吸,我不喜欢古代的化妆工具。
现在的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走回房间把脸上这些全部卸掉,再好好睡个觉。
但之桃却出现在我回屋的路上。
她怔怔地盯视着我,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是因为痴迷于我的外貌而没有反应过来。
“…干嘛?”被这样挡住路观看,让我总有种自己是被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的感觉,我忍不住蹙眉询问,语气并不是多么友善。
“有事?没事就别挡着我的路。”
“啊,没事,没事。”之桃的眼睛一下子有了焦距,她像是刚刚恢复意识一样,茫然地啊了几声。
我没心情与她在这里继续耗下去:“没事你站在这里干嘛?当门神看人的?”
“不…不是。”她飞快地摇了摇头,拉住我的胳膊与我拉近距离,直直地凝视着我。
我还以为她有什么要事要与我商量,可她吐出的话却让我意想不到:“芽衣,你真的很美丽。”
这还用你说?
没等我出声,之桃又说:“你太美丽了,我以前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很漂亮,一定会是这家店里当之无愧的花魁,但直到看见了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美丽。”
不得不说,其实我很吃这样的夸奖称赞。
我喜欢别人夸耀我,虚荣心会得到满足。
“你一定会成为这家店,不,这片花街上的花魁,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你就是美丽本身啊。”之桃说。
不得不说,之桃夸人还真有点本事。
我咳嗽了两声,居然觉得有些害臊,这是从未在我身上产生过的情绪,我觉得有些意外,正欲开口说话,可不速之客却让我被迫将话给咽回到肚子中。
“芽衣,我找你有点事情。”是老鸨的声音。
我抬眸望去,见老鸨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男人带着一顶帽子,因为帽子的遮挡,我没办法看清楚他的样貌。
老鸨摆出谄媚讨好的样子,由皱纹挤出的笑容看起来滑稽可笑。
她又道:“不,不是我找你有事情,是这位大人找你有事情。”
她话音刚落,男人便拿下了帽子,露出本来样貌。
男人已上了年纪,和老鸨一样满脸都是皱纹,背部微微驮起,笑起来时有种憨厚朴实的感觉,是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长相。
他向我微微弯了个腰:“你好,芽衣小姐。”
一幅绅士做派的样子。
但我深知不能凭借外貌评判人性格如何这一点,毕竟川上富江就是一个极其鲜明的例子。
我平静地点了点头,准备移步过去,可步子刚抬出一步,之桃就轻轻拽住了我的胳膊。
“要小心。”之桃压低声音,道,“那个人很凶残。”
在刚来到这家店,刚开始接客时,老鸨把她送给过这个男人。
那并不是多么快乐的回忆,相反,那段回忆至今也令之桃感到深深的恐惧与痛苦。
她畏惧、害怕这个男人。
月亮升起,高高地悬挂在夜空中,借着太阳向下方释放淡色的月光。
像往常一样完成委托,两面宿傩用毛巾擦去刀片上的血液,神色自若未曾动摇改变过一分。
他早已习惯这样的事,杀人并不是难事,于他而言,这是最不足以挂齿的事情。
宽大的女士和服被溅上血液,他收回背后的两只手,只留出前面两只手,黑色的纹印也从脸上消退。
除了一头樱发和红色眼眸,现在的他外表上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小孩子差不多。
往常完成任务之后,他都会做什么?
两面宿傩坐在房檐上,一直腿放于屋檐,一直腿自然垂下,他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可却没在脑海里搜寻到合格的答案。
他一般都会顺路去那个女人那里,给她找点麻烦,吓吓她,在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后,两面宿傩才会感到心满意足。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做出这件事的原因又是什么?
昨天那个女人都说得那么难听了,为什么他却还是想去找她?为什么都已经拖了这么久了,他却还是没有杀死那个女人?
这根本就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这根本就不符合他的行为逻辑。
两面宿傩思索许久,但这个问题却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直到他觉得头开始疼痛起来,他仍未找到合理的解释。
算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没必要再去想了。
重要的难道不是他现在能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么?
他想要去找那个女人,仅此而已,这需要什么多余的解释吗?
不需要。
一下子想通,两面宿傩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光亮,他从房檐上跳下,轻车熟路地来到女人楼下,一跃而起,站立在廊坊的围栏上面。
他本想像之前那样吓吓女人,可凭借着优秀的听力,两面宿傩将屋内二人的争吵尽收于耳。
“不要碰我!!!”是芽衣的声音,她愤怒到极点,声音音量极大,“很恶心!不要靠近我,离我远点!”
“我只是想触碰一下你,连这都不行吗?”男人温和的声音。
但连一秒都不到,温和的声音就变成暴躁的咒骂声:“你一个低贱的游女,还在这里演什么戏?快点过来,别逼我动武!”
他似乎拽住了芽衣的头发,两面宿傩听到了芽衣痛苦的倒吸声和重物拖拽的声音。
男人又道:“服侍我是你的荣幸,别装了,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怒意达到顶峰,红色双眸失去来时的光亮,变为稠密的敌意与杀意。
匕首自然从和服中滑出,他将首柄握在手心,直接将匕首扔了进去。
锋利的匕首穿过纸制窗户,将窗户撕裂出一个巨大口子,它恰好端端正正地插入进男人脚趾旁的地板中,警告着男人不要再动弹。
猛烈的风在此时倏地刮起,将廊坊的门给推开,男人抬起头,樱发少年立足于围栏之上,红眸紧紧盯着他。
少年浑身释放出巨大威压,即使相隔有一段距离,男人却还是觉得那股压力压得他喘不上来气。
被少年眼眸里含着的无数毒汁戾气所吓到,男人已经完全忘记该作何反应,傻站在原地与少年直视。
直到樱发少年开口,问他:“你想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