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骗子
江初篱伸手拉起曲鹤生,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清晰的声音透过雨幕。
“我是陆冠清的朋友,我名江初篱,是陆冠清让我来寻你的,这个是他给的凭证,你应是见过的。”
曲鹤生缓过神来,看着江初篱递来的东西,他没动,可的确认出来是陆冠清贴身佩戴的玉佩。
这玉佩陆冠清平时可是谁都不能碰的。
透过江初篱的面容曲鹤生可以清晰看到她的本体。
一只灰扑扑的小鸟。
他有些诧异,心中略有思索。
和前些日见过不同,却又隐约透露相似的面容,难道是能变换容貌的妖族吗?
“来,手,我先扶着你离开这。”
曲鹤生踉跄着起身,一个不小心,整个身子朝江初篱倾斜过去。
江初篱双手稳稳扶住了他,伞却因为失去支撑掉落在了泥泞的地面。
“先吃些丹药,你身体暂时不能承受灵力,我们待会儿得走着回去了。”
江初篱一只手扶好他,另一只手捡起掉落的伞。
雨色下,曲鹤生望向那双眼眸,一江春水带烟雨,温柔的让曲鹤生透不过气,他下意识避开,口中喃喃着。
“难怪啊……”陆冠清那种家伙会表现出那种样子。
“什么?”江初篱望了望天,想着不知何时才能停雨,低头时却突然听到曲鹤生微弱的声音。
“……没什么。”
走了不知多久,曲鹤生突然停滞咳了出来,血丝从嘴角一点点渗出。
江初篱急忙掏出丹药,送到曲鹤生嘴边,曲鹤生用力吞下,脸上显露出痛苦的神色,半晌,才渐渐平缓下来。
曲鹤生抬眼,眸中稍显一怔。
纸伞将他从淅沥的雨中隔绝,从顺着江初篱的发丝落下。
曲鹤生这才发现,这把没有施加一丝灵力的纸伞一直在向他倾斜。
“好些了吗?”江初篱见他愣着不说话,眉头微皱,以为曲鹤生的身体又出现了其它症状。
“好多了。”他敛下眼眸,不知为何又说了句不相干的话,“雨快停了。”
江初篱被这么一说才发现,雨已经小了不少,她不由得嘴角微微勾起。
“你师兄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了。”
曲鹤生心下一触,望向江初篱的眼眸不知为何渐显浓稠的郁色,他细细搓摩了一遍这句话,然后轻笑了声。
“是吗……”
陆冠清忽然脚步一顿,山长察觉到他的挺多,向他看去。
“冠清?”
陆冠清犹豫了片刻摇摇头。
见此,山长也不再追问:“那便快些走吧,鹤生失踪一事,我怕是已经传到曲家了。”
如今也只能早些找到,少些事端了。
山长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见陆冠清跟上来,便回过头。
陆冠清在他身后神色复杂,手指不直觉移到腰间,原本熟悉的触觉不在,陆冠清才想起已经把东西还给江初篱了。
陆冠清抿了抿唇,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昨日他奉山长之令去寻曲鹤生时,意外碰见江初篱,还告诉了她曲鹤生失踪所以他才出来。
说出口的一瞬间陆冠清就后悔了。
果然她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提出要帮他一起寻人,还要走了“凭证”。
这么多年过去,陆冠清始终不变的一点就是,他没法和她说一句拒绝。
所以他任由她拿着离开,和五十年前一样。
想到这,陆冠清合上眸子,再睁开眼时,又是问道书院自持其重的首席弟子。
只希望山长不要遇见她。
雨势渐渐弱了下来,泥土的清香隐约可闻,江初篱却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对劲。
“这……”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杀意从江初篱身后迅速穿过。
江初篱拿着纸伞的手迅速一翻,翻涌的灵力附着在纸伞,纸伞旋动之间,挡下一片杀机,放下伞,江初篱温和的眉宇也显得冷了几分。
地上散落着残破的翠绿竹叶,江初篱轻踏上去,眸子朝竹叶袭来的方向看去,却没有动身去追。
“你去吧。”
江初篱微怔,垂头看向曲鹤生:“我刚才情急之下用了灵力,伤到你了吗?”
曲鹤生笑笑,眸中沉静:“没有,只是妖邪危害一方,这次放过,下次恐怕还会伤到其他人。”
俨然一副名门正派一心苍生的模样。
江初篱莫名觉得曲鹤生这样似乎有些眼熟,只是随即想到他们都是同门,一些理念相同也是正常。
“何况,我能感觉到师兄他们快到了。”曲鹤生抬眼望向不远处,“不用管我,你去吧。”
犹豫了片刻,江初篱将曲鹤生放到一颗树下,又将伞放到他身侧。
曲鹤生正以为她要就此离去,却见江初篱隔开手心,低声念了几句,尚掌心流淌的血色,顷刻化作血珠,慢慢将他包围。
“你身体受妖力侵蚀,难以承受灵力,但这种包含轻微妖力的血珠还是可以的,而且这东西还能暂时保护你一段时间,最多一个时辰,我会回来的。”
曲鹤生心中莫名,幽深的眸子凝视着江初篱却是晦涩不明。
“你是妖族,你不怕我……”
江初篱本要离开的步伐一顿,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莞尔一笑。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何况……”她略顿,“你是冠清的师弟,我知道你不会的。”
因为相信一个人,所以连他身边的人都相信。
曲鹤生凝视着渐行渐远的一抹背影,心中讽刺的同时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蠢死了。
一个时辰后,曲鹤生猛的睁开眼,直起身子环顾四周,血珠已然消失,他紧攥着手,发现周围依旧平静,眸子渐渐暗下去。
半晌,曲鹤生才又靠回树旁,冷哼了声。
骗子。
“鹤生!”山长眼睛一亮,顺手掐诀,停下了寻人的法器。
陆冠清跟在后面,神情若有所思,见曲鹤生重伤也只是淡淡瞥了眼,像是松了口气。
“你这孩子,着实鲁莽,怎可胡乱追去,我与你师兄寻你不得,恐你遇害,如今你身负重伤,岂不是得不偿失。”山长走到曲鹤生面前,先是紧缩眉头斥责了一通。
“哎呀,山长,如此我可是重伤在身,何况我可是为了大义啊。”曲鹤生朝山长笑眯眯说着。
山长平缓了下紧锁的眉,俯视着曲鹤生:“往后你得多和冠清学学,他虽是你师兄,可行事要比你稳妥多了。”
曲鹤生笑着看向陆冠清,被点到名字的陆冠清没说话,只是静静敛下眸子。
“知道啦,山长说的是。”
“可还能起来?”山长叹了口气,也没再强行说教曲鹤生。
“放心吧,能起来。”
曲鹤生表面笑意不改,稳稳当当站了起来。
“那便回吧。”
“啊,是。”曲鹤生顺手拿起身侧的伞,眸子似是无意地落在陆冠清身上。
“师兄怎么了?你在看这把伞吗?这是路过的一位好心人给的。”
陆冠清收回视线,神色淡淡,似是毫不在意:“嗯。”
山长倒是奇怪道:“这地方还有路过的人?”
“是啊。”曲鹤生精致的眉眼带笑,余光不经意瞥向陆冠清。
问道书院的大师兄像是一座幽深的潭水,惊不出一丝波澜,他淡淡开口,却让山长的注意从曲鹤生身上转移。
“山长,此处恐有妖邪尚在,师弟重伤,还是早些回去修养为好。”
山长欣慰地点头:“冠清言之有理。”
曲鹤生敛下眸子中的冷意。
…
凌冽的剑光划破潇潇细雨,残破的竹叶无力的散落地上,风声从耳边穿过,却带来无端的慌乱。
江初篱脚下用力一跃,踏上席卷而来的飞叶,身影在雨色中难以捉摸,只听得一声“铮——”后,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江初篱上前几步,正要掀开它蒙的严严实实的面纱。
忽然一阵剧烈的声响,宛若千军万马奔腾,山河争流,江初篱迅速冷静举起剑,挡下一阵阵刻薄的杀机。
耳边的乐声越渐激昂,江初篱抬起眸子,一片冷静,在下一瞬间,素手挽剑,将一片杀机退回。
不远处的林中,有人蒙哼了声,擦去嘴角的血丝,眸子狠厉,声音沙哑。
“阁下与我等同族,何故不肯放过!”
没等江初篱回应,他用力抬起手,拨出最后两个琴弦。
只是这次对象不再单单是江初篱,还有倒在地上的不知名物体。
一道江初篱,一道不知名物体。
江初篱眸中不显丝毫变化,执剑的手用力握起,脚尖跃起,似是看出了他的意图,下一秒便到了那物体身侧。
剑光飞瞬,将两道杀意齐齐斩断,两方碰撞之时,顿时扬起一片尘土。
那妖族拨出琴弦后,自知不是江初篱对手,乘着江初篱抬剑时,利用术法飞速逃走。
江初篱放下剑,长剑如流光散落,她眉头轻蹙,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
她俯下身,将地下不知名物体的面纱一把扯下,眸中微怔,忍不住吐槽了句。
“好丑。”
那不知名物体竟是一具傀儡,与她的追杀想必也是后面有人在操纵。
这傀儡显然不是什么太高级的,整体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木头,制作粗糙,连脸都是用笔随便画了两笔,眼睛和嘴是几个圆圈,鼻子是一道竖,整张脸看起来格外好笑。
江初篱曾见过的高级傀儡,表面看起来全身无一不像真人,面容精致,修为极高,甚至能有自己的思想。
随口一句后,江初篱恢复了认真,她抬起木傀儡的头,发现傀儡头后果然有一根断裂的丝线。
仔仔细细探查了一遍,江初篱眸中奇怪的神色更加浓郁。
傀儡师以线连通傀儡,越强大的傀儡师,控制傀儡用的线越少,反之亦然。
这只粗糙的傀儡全身只有头后有一根丝线,说明制作它的人绝不简单。
越强大的傀儡师越能连通傀儡思想,刚才她一路追杀傀儡至此,它身后的傀儡师一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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