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婆子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念着,常见的新婚祝词,放在此时的明府内,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为何?
一则,这不过是明府要将自家的大小姐送进镇武侯府里做妾,算不得正经亲事,二则,本该只有新娘和伺候梳妆的下人在的房间内,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三则,这位本该对出嫁这件事情多少表示点态度的新娘本人,正在一边被梳头,一边嗑瓜子。
明谷站在房中,看着打扮明艳的明虞,表情有些复杂:“阿虞,此去不易……”
虽然以他一介商人的身份,能攀上镇武侯府的关系已经算是祖上积德了,但到底是送女儿进去给人做妾的,更何况,明虞进镇武侯府,还有别的任务。
明虞腾出一只捡瓜子的手:“废话少说,二十两。”
明谷:“……”
心里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伤感情绪烟消云散,被敲诈的明老爷愤怒地从怀里掏出银锭,重重砸到明虞手里,骂出一句“逆女,白养活你这么大”,随即甩门而出。
如果要从事情的最开头说,可能有点复杂,但如果将事情用最简单的话语来概括的话,就是:明虞穿了。
没穿进什么小说剧本,也不是什么已知朝代,就是那么莫名其妙的,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继承了原身的记忆,成为了这个和她同名同姓的明府大小姐,明虞。
明家是做生意起家的,往前数几代只是在地方做些小生意,到明谷这里算是发扬光大,成了整个云朝都叫得上号的富商。而随着家里逐渐变富有,明家也是一搬再搬,终于于两年前,成功迁入京城。
而适闻镇武侯府敞开大门广纳女子,谋求进一步荣华富贵的明老爷明谷,当然是忙不迭地把女儿给送了进去。
——从表面上来看,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
当然事实和这层表面差得也不多,只是要多加一个前提——明谷的生意之所以能腾飞,一方面是他确实有几分作为商人的本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已暗中投靠了锦衣卫。
锦衣卫,作为云朝建立之初就被创立的机构,经由先帝的改革,以及先后两代锦衣卫指挥使的“努力”,如今已经发展成了人手眼线遍布整个云朝的庞大组织,一改往日主要职能是扫大街和找阿婆丢失猫狗的窝囊气。
锦衣卫掌刑狱和缉查之权,下接五城兵马司和各地镇抚司,上则不隶属于其他任何部门,其指挥使虽然只有正三品的官衔,但却有直接上达天听的权力,是当今圣上身边最亲近之人——这可是比官衔更实在的东西啊!
锦衣卫势力庞大,在各地的暗线耳目更是众多,而明谷,就是投靠了锦衣卫,作为他们的一枚编外成员,在必要时向自己的上线提供情报。
作为回报,他的生意当然也是“越做越好”。
而这次,要明虞嫁入镇武侯府,除了表面上那些攀关系、荣华富贵的东西之外,更重要的是,明谷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奉命要去查探镇武侯府内的情况。
几个月前,镇武侯裴庭从边境驻守之区返回时突然带回家了一个女子,并宣称那是他在边境娶的妻子,也没问过父母,也没有纳采等正式的迎亲礼节——至少京城这边没有,反正就这么稀里糊涂乱七八糟的,这名据说名字叫“兰归”的女子,成为了镇武侯府的,侯夫人。
按理来说,一个出身边境,家境不明,身份也挺神秘的女子,镇武侯愿意以正室名分相娶,对对方应当是十分情深义重了,但是吧,一来他们没有正式的成亲礼节,二来镇武侯把人送回京城,年节刚过就又马不停蹄回了边关军队那边,对这新婚妻子是一点该有的留恋也没有,三来,就在最近这两个月,这镇武侯府居然就敞开大门接连纳了好些女子。
这算什么??
京城各大势力世家普遍达成共识:镇武侯不对劲。
一时间种种流言甚嚣尘上,有说那兰归多半是在边境救了镇武侯的命,然后挟恩图报的,有说镇武侯对兰归一见钟情,但头脑发热完把人送回京城就后悔了,还有说镇武侯和兰归现在都还是深爱彼此,但奈何老镇武侯和老夫人要棒打鸳鸯——总而言之,充分地体现了京城人民的想象力和娱乐精神。
当然,那些流言什么的,流行了那么一阵也就下去了,但能把女儿送进镇武侯府,那荣华富贵可是实打实的!
加之明谷的上级这个时候也发来指示,表示镇武侯这个夫人实在可疑,从边境来的话,是否能排除是敌国奸细的可能性呢?就算不是奸细,那镇武侯这一出搞得也实在有些奇怪吧?
作为云朝第一的情报和特务机构,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不想办法去查一查呢?
而相比起什么下人仆妇,显然,作为小妾嫁进去,能和这位夫人还有镇武侯接触的机会更多。明谷的那位上司在自己一众下属中转了一圈,最终选定了明谷来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
于是倒霉蛋明虞粉红盖头一盖,就这么被送了进去。
明虞差不多是在被选中的这个时间点穿越过来的,她全盘接收了原身的记忆,相比起原身的含泪点头,她显得就要随遇而安得多了:既然被送去当小妾这件事已经避无可避,那不如趁机给自己多搞点好处。
多搞点钱在手里,在哪里过不是过?
侯府迎小妾进门这件事有点急,现下镇武侯人都还没回到京城,就已经哧溜拉了一大串女子进来,幸好纳妾也不用走正经拜堂仪式,所以明虞这边在明府内梳妆打扮好,转头就被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了侯府。
镇武侯人不在,明虞进来也没什么可做的,侯府里的管事带明虞去了她的住处,又简单介绍了一下侯府里的规矩,随即也便离开。
管事离开以后,房间内暂且只剩下明虞和她从明府内带过来的贴身丫鬟小翠两人,她这盛装打扮也是没人看了,索性明虞把人叫过来,给自己把这繁复的妆面给拆了。
小翠依言过来,一边帮明虞拆头发,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镇武侯府实在是一趟浑水,明虞这么进来,甚至连镇武侯的面都见不上,还不说那位神秘的镇武侯夫人,对方是扁是圆,脾气怎么样也同样拿捏不清,小翠这么想着,实在为自家小姐的前途感到担心。
相比起来明虞就淡定多了,她将嫁衣脱下,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在镜子面前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接下来怎么办?”
她取出之前才从明谷那里薅来的二十两,放在手里掂了掂:“夫君不在家,能干什么?”
小翠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梳妆打扮,操持家务,等夫君回家?”
明虞转头敲了她脑袋一下:“笨,当然是拿着钱出去玩啊!”
正好今天才敲诈了明谷一笔,不把这钱痛痛快快地花了,都对不起她的牺牲和付出!
溜出侯府并不算困难,先前进府的时候明虞有记过大概的路线,而且侯府比明府那几间院子要大上许多,光是下人的数量就已经不少了,每天进进出出者更是众多,所以她稍微乔装打扮了一番,又给了那门房些支使的银子,便顺利地来到府外。
云朝鼓励经济发展,到夜晚时也没有宵禁之类的规矩,所以街市上还有不少行人。
虽然穿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对明虞来说这么上街逛的机会并不多,她感兴趣地东看看西摸摸,晃悠着晃悠着便来到一座装潢豪华的酒楼前。
手里头不缺银子·明虞对迎上来的小二豪气道:“给我来个雅间!”
虽然不一定吃得完,但明虞在入座以后还是点了一大堆菜——这种能浪费粮食的感觉实在过于久违,她的情绪也有点儿兴奋。
小翠在明虞的要求下坐到了她的对面,但即便屁股已经挨着凳子,她看起来仍然很有些不安:“小姐……奴婢先前是认真问的!”
“而且咱们刚到侯府,就这么溜出来,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表情焦急,显然是非常真切地在为明虞接下来感到担忧。
明虞有条不紊地夹菜:“你听我分析。”
小翠不由倾身附过去。
“咱们今日进这侯府,你有什么感觉?”
小翠迟疑片刻:“挺、挺大的?”
“那在咱们进来之前,这镇武侯已经娶了多少房小妾了?”
小翠思索:“记、记不清,可能快十房了吧。”
“那这么大一个侯府,还会在乎多我们两个,少我们两个人吗?”
小翠沉默。
好像有道理,但又不是特别有道理的样子。
“至于前一个问题嘛,”明虞道,“你听我继续分析。”
小翠:“……”为什么感觉会很不靠谱。
明虞道:“先前那个管事向我介绍镇武侯府的规矩的时候,我特意问他,明早是否需要向夫人请安,管事的回答是不用,夫人身体不是很好,不必每日都去向她请安。”
小翠有些懵懂地点头,不太明白明虞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一茬。
“请安这个事,从某种程度上反映着正室对后院的掌控程度,而以传言中这位夫人的出身,按理说她不应该放过这种机会才对,”明虞继续道,“有那么几种可能,第一,她身体确实很不好,说不定已经到快起不来床的地步,所以才免了其他人的请安。”
“第二,身体不好只是托词,而妾室来请安这件事,对她稳固在侯府里的地位已经毫无用处——因为她已经快到被镇武侯休弃的地步。”
这分析听上去有些道理,小翠继续点头,觉得这次她家小姐应该会说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了。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她和镇武侯感情确实挺好,妾室什么的她都不放在眼里,不过鉴于镇武侯娶了老婆三个月都不入家门的事迹,我觉得可能性很小。”明虞撇了撇嘴。
“不过只讨论前两种可能性的话,我觉得镇武侯脑子有点毛病,”明虞吐槽道,“都快死了或者本来就不喜欢的话,把人娶回家干嘛?”
夜晚酒楼中的人不多,窗外灯火交织,俨然一幅热闹的夜市图,风中隐隐送来春日的花香和咳嗽的声音。
小翠则是听得晕晕乎乎:“那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明虞大喇喇道,“这侯夫人要是快病死了或者快被休了,那我上位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所以接下来,我就要去努力地勾引镇武侯!熬死正室!迎接自己光明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各位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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