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

言攸宁拧着眉头满是关切，小脸快撑满了整个镜子，“你还好吗？女魔头可有伤你？”

可还未等叶离沐应，又有两张脸凑上前，生生将她挤开。

“大师兄，你真的是被万魔宫那个圣女抓走的吗？她是不是还要拿你当炉鼎练……啊！”纪辰话音未落，就被言攸宁当头捶了一拳，提耳拎到一旁训起话。

叶离沐：“……”

不理周旁聒噪，楚熠赶紧接过灵镜将人细细打量，才发觉自家大师兄气色还不错，面上急切也就褪了些许。摸着下巴凑近，目光落在少年额间，怔住，嘴角挂起意味深长的笑。

“大师兄，你眉心印变了，也是她弄的？”

这一语，叫另两人也再凑上来，三人挤在镜前直勾勾将他打量。叶离沐哑然，不动声色将灵镜推远些。

他别开话题，“你们怎知是谁将我掳走？”

出了这事，长老们应会立即封锁消息。

“是女魔头打伤的弟子散布到灵盟里，这事就传开了，那弟子现今还在受罚呢。”言攸宁仔细回忆，“他还说那女魔头很厉害，一个响指就将他们一圈人给击飞。”

灵盟，是各仙门门派弟子间清谈消遣的一个虚空，已不知源自何时何地何人之手，只知入口是在这识灵镜中。

入灵盟者，要验明真身，需是记录在册的仙门弟子。他无甚兴趣捯饬这些，当初还是楚熠趁他不备擅自替他要了资格，只是也从未进去过，他更不知灵盟里发生了何事。

“灵盟人多口杂，传开也不奇怪。”楚熠啧叹着补充，“不过这些人倒真有本事，这么快就挖出女魔头是万魔宫圣女了。”

叶离沐闻言皱起眉，他知这话何意。

避世百年，众人早已不再提及这位圣女，若非自报名号，昨日他也未能知晓白秋身份，灵盟里怎会有人仅凭只言片语就能猜到？

“出自谁的口？”

楚熠摇头。

“这些闲聊不会被保留，这两日人又格外多，早已无从知晓。”

视线扫过三人，叶离沐默了默，难得神色温和。

“放心，我无恙，这两日便能回。”

掐断对话，他再次捻诀，将灵镜切开另一个画面。

这便是所谓的“灵盟”。

里头正聊得火热，观察片刻，无非是一群人在猜测白秋的出关意图，猜她如今境界，猜为何掳走他，甚至有的已开始对其容貌侃侃而谈。

“凶恶、丑陋……吗？”

毫无根据的胡扯，叶离沐想，他不喜看这些也是有道理的。

此番瞧下来，也唯有某位弟子总结出的各门派态度让他视线停留了片刻。

【七大门派得知魔派圣女掳走逍遥阁首徒后：

火冥谷：快！速传信让你下山历练的大师兄回来！

玄天宗：立刻加强大师兄闭关结界！

灵剑派：你大师姐呢！

…】

叶离沐抿唇失笑。

灵剑派最是安全，皆为女弟子，白秋应当不会想掳个女子做魔君。

可其他……叶离沐微怔，被他回绝，白秋莫不是真的会另寻人吧？

想及此，叶离沐赶紧收起识灵镜，便要往圣殿去。

“簌簌--”

忽地身侧草木细细作响，他步子顿止。

再指尖一划，飓风袭向草木。听得几声稚嫩地嗷嗷叫，风涡卷起一个小身躯升至半空。

“啊啊啊！放我下来！”

是个五六岁年纪的小魔修。

叶离沐收了术法，纵身将人接住，眸光倏然一凝，意味深长地看着怀里的小不点。

“你竟……”

他顿了下，“躲在暗处做甚？”

眼角尚挂着泪花的小魔修回过神，茫然看了看四周后，死死攥住了叶离沐的衣袖。

“你就是魔尊大人抓回来的仙长？”

才将人放下，小不点便又紧抱住叶离沐的腿扑通跪下，像是生怕他给跑了。

“仙长！求你救救小裳，我给你做牛做马！”

叶离沐垂眸将人拉起。

“小裳是何人，发生了何事？”

“是我妹妹，她被妖兽掳走了！”小魔修随意抹了把脸，“今日我们在林中摘野果子，小裳就被妖兽抓了。”

他一身粗衣，脚蹬草鞋脏兮兮，衣角袖口皆被枝桠划得破烂，黏着草屑，是慌慌张张跑来的。看一眼那挂着泥的小脸蛋，叶离沐问：“为何不去找你们魔尊？”

小魔修垂下头。

“魔尊大人对我们不管不顾这么久，找她也没用。”

叶离沐沉默须臾。

“她会帮你的。”

“仙长！仙门不都是好人吗？你一定会救小裳的对不对？”

眼看小魔修又要跪下，叶离沐不忍，只好先点头。

小魔修名唤柳绪，与妹妹柳稚相依为命，今晨依例去林中摘野果子，却在回途时遇见妖兽，妹妹被掳，他慌乱中跌到坡下，自救一命，于是慌急赶来求救。

依其所指，二人来到林中，叶离沐环视周旁。

“可看清妖兽是何面目？”

“老虎，两只老虎！”柳绪又摇头道不对，急急给他比划，“是、是一只青老虎，有两个头！”

双头青虎？

叶离沐大惊。

若柳绪没看错，那说的恐怕就是三阶妖兽双头青虎，据说它通身青色，身高一丈，凶猛无比，靠吸□□血修炼。

可怎会出现在魔派？

他望向警惕张望的小不点。

风打着树叶簌簌作起响，朦胧光影婆娑洒在脚下，二人步至林子深处。倏然夹杂了血腥味的冷风击在面上，叶离沐皱起眉。

很快，紫黑雾气翻滚腾涌来。

他拉开芥子囊的结。

“清凝。”

银光自芥子囊里绽开，利剑骤出，叶离沐一把接在手，拔剑挥向雾团。凛冽灵力一息便将雾气斩散，但转瞬它们又重新聚起，从四周以更迅猛的速度围拢来。

好强的魔气！

剑诀起，银光大盛，少年身子腾至空中，一剑斩下。

聚到跟前的魔气尽数被劈散，他又极快掐了道术法，十尺内拔地拢起一层结界，抵挡住再次聚来的魔气。

少年落至地面，未来得及松口气，余光便瞥到一缕金色光芒。

心中一惊。

不好！

金灯奴不知何时离他去，此刻被挡在结界外，被魔气瞬息吞噬。

那是她的灵宠，不多想，叶离沐一个旋身要冲出，岂料这时魔气里绽开数道金光。

金色蝶影翩翩破出，周身金光化作一只巨手，揪下一团魔气攥进手心，狠狠碎捏。不消片刻，那厚重魔气就被金灯奴捏得所剩无几，零星残迹也慌忙逃窜走。

叶离沐解开结界，诧异望着金灯奴像凯旋的将军骄傲落在他指尖。

“你竟能烬灭魔气？”

似是在应他，金灯奴欢快振了两下子羽翅。少年轻笑，转身将吓得跌坐在地的小不点拉起。

“可还好？”

亮闪闪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却终究没落下，柳绪奋力吸了下鼻子，将眼泪也憋回，坚定点头。

二人循魔气消失方向继续追，不多远，便抵至一个山洞前。叶离沐能清晰感知洞中魔气翻涌，不由皱眉。

里面有多危险，纵然什么也不会的柳绪也能感觉到，他急慌看向少年。

这时，洞里一声猛虎厉吼撕破幽暗袭出，震得人头疼，柳绪被吓得僵住。

将金灯奴交给他，叶离沐安抚，“去找地方躲着，无论何时都不要出来。”

“仙长，你真的要救小裳吗？”小不点急忙拽住少年的衣袖，“我们、我们可是魔修。”

叶离沐俊美的面上染开温意。

“事到如今，还问这个？”他揉了揉小不点的脑袋，“魔修也是命，别怕，我定救你妹妹出来。”

不说这话还好，话一落，小不点立时眼泪滚撒，嚎啕大哭。

“对不起！仙长……我骗、骗了你！”

眼泪鼻涕一块儿淌，柳绪呜咽坦白，“小、小裳不是被老虎叼走，是被一个鬼面人抓的。那人说把你引到洞里，就会放了小裳，我、我没想到洞里真的有老虎。”

他本想着，仙长对上鬼面人未必会输，他才敢昧着良心将人骗来，却没料到洞里真的有老虎。听说这只青虎已吃了好些人，仙长碰上若被吃了怎么办？

耐心等他断断续续说完，叶离沐却并不见生气模样。

“嗯，我知道。”

柳绪一愣，挂在眼睑的眼泪要落不落，惊讶地张口。

“若是被双头青虎叼走，你寻的定是魔尊，而非我，可对？”

适才小魔修一口一个魔尊大人，不似嫌恶，更像敬崇，可救人时却只要他来，其中意味怎会觉察不到。

“那、那你怎么还来？”

“可能……你我有些相似，我不能坐视不理吧。”

叶离沐淡然一笑。

虽是骗他的，但也是真的需要人帮助。

柳绪小脸惨白，当即一抹眼泪，死拽着少年的衣袖将人往回扯，似是打定主意不让他进去。

“仙长不要进去，我们回去找魔尊大人，魔尊大人这么厉害，肯定能打败老虎。”

“那就迟了。”

叶离沐拎起小不点到一旁隐蔽的灌木后，“不想救妹妹了？放心，我不会死，乖乖等着。”

说罢不再耽搁，大步入了山洞。

目送那道蓝白色身影毅然消失在洞口黑暗里，柳绪红着眼眶呜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