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浓郁的鸡汤味儿从厨房一直飘进了客厅,香浓的气息抚慰了郁明暄抽疼的脑袋,让她瞬间把烦恼给抛下了。

跟不打算进门的梁沪告别后,郁明暄三两步跑上楼,洗漱过后,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跑到了厨房里。

郁家的厨房足有二十平米,轻快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时,曾玉兰正在里头忙碌着,在这个家里呆了十多年了,不必回头她也知道来的是谁。

曾玉兰放下手里的菜刀,拿起勺子和小碗,从翻滚的汤锅里盛了浅浅一个碗底的鸡汤,转身就对上了刚进厨房的郁明暄,含笑递过汤碗,“尝尝味道够了没?”

“还是曾姨疼我!”被预判的郁明暄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想法,接过汤碗就喝了起来,“呀,怎么有参味儿?”

“你妈受了点儿惊,脸色不太好,我放了点儿参片,给她补补气,安安神。”曾玉兰朝二楼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隐晦地说:“有位肖先生也在,你知道吗?”

郁明暄当然知道,进门就看见了那双男士的鞋子,要不然她这会儿就该在她妈的房间里,而不是来厨房了。

“那个姓肖的什么情况?”她问。

说起来郁明暄实在有些懵,郁彤很少出门,偶尔出去也是在郁明暄的陪同下一起去逛街,她从没察觉到这个男人的存在,两人总不能是一见钟情然后就回家跟她说要结婚吧?

郁明暄刚才上楼换衣服的时候认真回想了一下当初听的那本年代文,但是并没有关于肖尚清的任何内容。

不过这也正常,那本书里,连郁彤都只是短暂地出现在了几人的回忆里。

《王妃在五零》这本书,主要讲述的是齐国的皇家好儿媳诚王妃江安宁被丈夫和宠妾气倒后一不小心染了风寒,一病不起,穿越到了被资本家亲爹抛弃在大陆的女学生林安妮身上后发生的故事。

故事的一开头就是林耀先带着娇妾幼子跑路,江月哭天喊地,江安宁从晕厥中醒来。

她迅速理清了记忆了解了目前的处境,凭借自己敏锐的政治嗅觉,带着亲妈和弟弟回到海城,遇上江月如今已经成为了革命干部的青梅竹马,果断撮合两人,让自己摇身一变从资本家的狗崽子变成了革命干部的好儿女,随后捐了家产,为继父攒了一大笔政治资产,铺平了他的升职路。

自己则借由继父的关系,认识了海城大领导的儿子,斯文儒雅根正苗红的韩绍云,两人相知相恋最后结婚,成为了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哪怕到后来运动高潮迭起的时候,江月一家也凭借受害者的身份、捐献家产的功劳以及王家的关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而郁明暄呢?

是那个不懂事,刁蛮任性资本家剥削本性难改的郁家大小姐,人美心善女主江安宁的对照组。

亲爹跑路时她忙着搞对象啥也不知道,知道后也只会哭哭啼啼大呼小叫,家产被捐时她还是忙着跟情人撒娇,等她想起来家产的时候已经是政府接收人员联系她让她搬家的时候了。

因为不满家产被捐,大闹政府,最后虽然讨回了一部分钱财,却被扣上了思想落后的帽子。

又因为有钱没靠山被人盯上,被人骗钱骗色后抛弃,因无人相帮,被迫跟了个老男人,在运动来的时候再次被抛弃,最后绝望跳河自杀。

说实话,当初听书的时候,她是很欣赏女主江安宁的,对方冷静聪慧有手段,在年代文清一色的小娇娇里显得尤其清新脱俗。

只是现在,发现自己变成这个被捐了家产的‘草包对照组’的时候,郁明暄就欣赏不来了。

原书的背景里,郁彤和洛新瑜早逝,郁明暄是个草包,郁家的一切早就被林耀先拿在了手里,江月也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继室正房,郁彤则是林公馆的禁忌。

郁明暄如今所依仗的郁家管家郁端砚一家和梁满仓一家,还有她的师傅冯凌霄等等亲近的人都没有出现过,只有管家郁端砚被一笔带过说是早死,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郁明暄皱了眉,脸色极其难看。

曾玉兰见状,刀一歪,差点儿切到了手,期期艾艾地说:“几年前见过一面,是在华安百货遇上的,那会儿肖同志要上战场,也没说几句话,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写上了信,但是,一年也就一两封,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快。”

啊?

郁明暄从回忆里被拉回,茫然地看了眼曾玉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回答地是她刚才的问题,当下不满地看了眼心虚地曾玉兰。

“曾姨!我不是说了有事要告诉我的吗?你怎么还帮忙瞒着呢?”

当年,她爷爷被炸死,亲妈流产伤了元气,亲爹又眼见歪了心思后,原本难过得只剩一口气,恨不能追随丈夫而去的奶奶洛新瑜迅速站了起来,靠着郁管家一家和梁家的帮衬,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郁家。

随后,洛新瑜假做支撑不住,顺着林耀先的心思把家里的产业卖了大半,郁管家整天提着大堆的礼物出入在海城大大小小叫得上号的人物宅子里,叫海城的上层人看够了笑话。

所有人都以为郁家的钱财被送礼送了大半,又被赘婿林耀先坑去养小公馆坑了小半,剩下几个小工厂半死不活还被小日子派人‘监察’了,海城从此再也没有郁家的时候,郁家的钱财早就被洛新瑜偷偷换成了黄金美元藏了起来。

藏的也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跟着郁明暄一起穿越过来的那栋5层的乡村大别墅空间里。

在郁明暄适时展示了神奇能力和过人的聪慧以后,洛新瑜果断跳过了不成器的闺女,转而培养起了一看就不凡的孙女,等郁彤从流产、父死丈夫背叛的伤痛里恢复过来的时候,郁家已经恢复了平静。

也正因为如此,即使如今已经快40岁了,郁彤依旧没有亲自经历和面对过真正的黑暗,单纯又好骗。

那些风云变幻充满同胞血泪民族仇恨的日子里,郁家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利用林耀先的走私船帮忙运送各种物资,利用小日子灯下黑的局限,在被占的几个工厂里从事情报工作,几家人里直接入党入伍的就不少,其中,梁满仓的大儿子梁沪就是做得最好,如今职务最高的一个。

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无异于在刀尖行走,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差错,为了怕有人从郁彤入手,郁明暄一直都要求郁彤那里只要有风吹草动曾玉兰就必须告诉自己。

结果,曾玉兰告诉她,有个男人跟郁彤来往好几年了,而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是你妈不让我说的,她们只是写了几封信而已,没有多接触,我想着,这不都已经解放了吗?就……”

“解放了也不行啊,解放了形势更复杂!敌特多猖獗啊,要不我今天能被叫去审问吗?”

解放了好过的是老百姓,像她们这样的人家,未来几十年都得小心行事,哪里就到放松的时候?

可是这个情况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还不能说,只能自己急,看着曾玉兰有些委屈的样子,郁明暄只能无奈叹了口气,“我知道,您跟我妈关系好,也没有坏心思,但情况复杂,以后还是要告诉我。”

“我晓得了。”曾玉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以”

郁明暄倏地抬手,瞥了眼厨房外,嘴里无声吐了个肖字,又朝曾玉兰使了个眼色。

曾玉兰十来岁到郁家,那会儿郁明暄还是个奶娃娃呢,多年的相处经验让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咽下了喉咙口的保证,转而开口说:“那个肖同志,你怎么看?同意吗?我瞧你妈挺上心的。”

郁明暄略带忧愁地叹了口气,“哪里轮得到我同不同意?咱家现在的情况,我妈不明白,您还能不明白吗?林耀先这一跑,咱家名声眼看就要被踩到泥里了。”

“我妈她回来这么快,那是因为人家知道她不顶事儿,所以问几句就让她回来了,你是不晓得,审我的那几个可凶了,直接就说林耀先是敌特我们同伙了,要不是沪叔,我哪儿能这么容易就出来?”

“我估计那个肖同志就是一时脑袋发昏,等他想明白跟我妈结婚对他以后进步的影响,都不用我多说,人家自己就会断了的,现在想这些,都没用。”

“那不能!”曾玉兰摇头,“那个肖同志是你妈的同学,听说以前还是你舅舅那个进步社的社员,你舅舅眼光可好了,他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的,过些天就知道了。”郁明暄一副心灰意懒不想争执的语气,拿起汤勺搅了搅锅里的鸡汤,又开口,“就算不是,我也不看好。”

“我妈那个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娇气得很,这么多年连碗都没洗过一只,她哪里是能当贤妻良母的人?家里这情况,您也看见了,我也不瞒您,我打算把家里的产业都给捐出去了,到时候她不但没钱得靠男人养着,还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不就成祖宗了吗?哪个男人愿意娶个祖宗回去?也就只有我这个亲生女儿不嫌弃她了。”

“我妈这会儿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等晚上我跟她好好说说,她明白厉害了,就算难过,也会跟那个肖同志断了的,咱们不好拖累人家。”

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在厨房门口踌躇几步之后,又逐渐远离,直到听见大门被打开又阖上的细微动静结束,她才扔了汤勺,走到窗户处,看着肖尚清的背影越走越远,消失在院子门口。

曾玉兰凑过来,看着肖尚清头也不回的背影,觉得他肯定是打了退堂鼓才一言不发离开了,当下黑了脸,却无人发泄,只能对着郁明暄恨恨道:“你师傅教你的那点儿功夫,全叫你拿来做坏事了!”

“这怎么能怪我?选择权在他,我这样做可是为了他们着想,要是真有什么小心思,借这个机会找个体面的借口断绝往来最好,免得以后觉得被骗闹起来撕破脸,难堪又伤人。”

郁家蛰伏的日子只在小日子投降前,小日子投降后,几个工厂都收了回来,郁明暄私下正式插手,郁家生意井喷式复燃,从港岛做到了外国,可谓是日进斗金。

虽然郁明暄一直深谙闷声发大财的道理,东西也基本都往海外销,还在花城设了分厂,让海城这里的产业看着小一些,但海城的工厂招工生产都是藏不了的,于是大家好像突然发现,郁家,似乎又起来了。

从强取豪夺霸道军官到人帅声甜为爱甘做小的奶狗学生,那段时间,郁彤出门可谓是偶遇了个遍,要不是后来大家发现,郁彤只是个拿零花钱的对家里产业一问三不知的傻白甜,她恐怕这会儿已经多了一二三四五六个后爹了。

“好了,不说了,您赶紧把青菜炒了,我去叫我妈吃饭,下午,我还得去趟郁家街,谈谈产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