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从小作坊的经纪公司出来，陆袅袅见江清月情绪不对，她提议去做水疗护肤，能放松心情。

江清月想着柳余时的事，没心思：“不去了。”

“你别想太多，就算江云姿背地里搞手段，但她要签人得当事人同意才行。”

这话并没让江清月放心，因为柳余时的性子太叛逆，总跟她对着干。

就像当年她和陆霁风签契约的事被知道，柳余时直接冲上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要把她带走。

柳余时自然带不走江清月，江清月跟他说清利弊，要他在医院好好接受治疗。

谁知柳余时嘴上答应，转身就从医院逃离躲起来。

奶奶因为这件事气急攻心，身体越发不好。

而柳余时，也错过了机会，病情继续拖延。

回想起那时候，江清月的记忆一片昏暗。唯一的亮光，就是陆霁风的那句：“回家。”

她因为担心奶奶和柳余时，从酒店偷偷跑出去。

当时她只穿了酒店的拖鞋，很快鞋子烂掉。深夜又打不到车，她咬牙光脚往家里走。

有车从身后缓缓驶来，后排的黑色车窗打开，陆霁风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两个字：“回家。”

那一刻江清月崩溃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雪白的裙摆被路边的泥泞污染，只剩半截的鞋子，狼狈至极。

江清月猜陆霁风当时是觉得她模样太丢人，他容忍不了，所以打开车门下来。

男人笔直的长腿停在她眼前，同样是白色的衣着，他的裤腿洁白无瑕。

仿佛在提醒江清月，他们从不是同一阶层的人。

江清月慢慢停止哭泣，起身跟陆霁风说：“抱歉，下次不会了。”

她是陆霁风圈养的金丝雀，不能擅自离开。

昏黄的路灯下，男人眉眼淡漠，矜贵不可攀。

忽的伸出手来：“上车。”

江清月望着陆霁风的掌心，愣了一瞬，随即乖巧地将手覆上，跟着他上车。

她以为陆霁风说的回家是回酒店，落寞地垂下眸子。然而路边的场景越发熟悉，才知道陆霁风是带她回奶奶家。

看到奶奶没事，江清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当晚回到酒店，江清月格外主动，累得一天一夜没沾地。

迷糊间似乎听到陆霁风再说：“别再离开我。”

但她实在太累，没有力气回应沉沉睡过去。

后来江清月想了许久，觉得那是场梦境，陆霁风不可能会说那样的话。

“江清月，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陆袅袅的声音由轻变重，江清月终于回过神来。

她调整情绪，红唇动了动：“没有。”

她完全不知道陆袅袅说了什么，甚至忘了她的存在。

陆袅袅被气笑了，一把摘下江清月的墨镜，直视她的眼睛：“你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我哥欺负你了？”

“没有。”江清月摇头。

陆霁风只是态度冷漠，但不会欺负人。

而且，这次他毫不犹豫帮忙，说明其实他内心深处并不冷漠。

“他挺好的。”江清月下意识替陆霁风说好话。

闻言，陆袅袅像见鬼了似的看着江清月，似乎听到天方夜谭。

“他？好？我看你最近真的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江清月确实打算回家睡一觉。

陆袅袅不放心，亲自把江清月送回家。

临走时忍不住跟赵阿姨多说两句，说江清月最近可能累坏了，让她做些安神补气的膳食让江清月补补。

末了，还吐槽两句陆霁风不疼人的话。

赵阿姨赞同地点头：“先生性子太冷，希望能为太太改一改。”

陆霁风回来时，赵阿姨没忍住，嘀咕了两句江清月的事。

“陆小姐说太太今天被为难了，我看太太心情确实不好的样子，她连晚饭都没吃。”

赵阿姨希望陆霁风能关心一下江清月。

谁知陆霁风只淡淡地应了声：“嗯。”就没下文。

赵阿姨急得恨不得直接把陆霁风揪到江清月面前，让他说些好话。可惜她没这么胆子，陆霁风也没这个性子。

陆霁风径直上楼回房，抬手准备开门，忽然想起上一次自己深夜回房时，江清月被吓到的模样。他的手顿在半空中，半秒后垂下，转身准备去书房。

江清月一觉睡到天黑，醒来时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有些恍惚。手在黑暗中摸索，找到灯的开关。

房间亮堂的瞬间，江清月才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在家里。

她现在是江家的千金小姐，也是陆家女主人，无论哪个身份都是显赫的，也生活无忧。她不用再过那种窘迫绝望的生活，不用再为了活下去而吃尽苦头。

江清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然后肚子开始叫嚣。

看了眼时间，她错过了晚饭，不知道赵阿姨会不会留些宵夜。

随意从梳妆台拿起夹子，将长发盘起，又随手拿了件外套披上。在家不用时刻在意形象，她喜欢这种懒散惬意的方式。

谁知一开门，就和陆霁风撞个正着。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有一瞬的静谧。

是江清月先反应过来，问了句：“回来了？”

懒散又随意的问话，倒像新婚夫妻间才会有的口气，把江清月自己吓了一跳。

她也不知道自己语气怎么这么自然，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晃神时，没留意到陆霁风眼底一闪而过的温和。

“嗯。”陆霁风声线平平，和江清月比起来，他的回答更像出于礼貌。

客套，毫无人情味。

江清月撇嘴，也冷漠地应了句：“哦。”

既然是塑料夫妻，就没必要继续寒暄，江清月慢悠悠往楼下走。

夹着的头发松垮，随着她的动作散落些发丝来，在灯光下晶莹发亮。

陆霁风改变方向跟在江清月身后。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重叠，江清月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陆霁风气定神闲：“还没吃东西。”

已经是吃宵夜的时间，陆霁风居然也还没吃饭。不过他这人的饭点向来不准时，甚至忙起来的时候忘了吃饭。

这个点赵阿姨准备休息，江清月不想打扰她，打算自己随便做点。

厨房里食材齐全，江清月倒是不知道该选什么了。

回头问陆霁风：“想吃什么？”

灯光下，她的一双明眸潋滟发亮，不施粉黛的脸多了几分小意柔情。

“都行。”陆霁风不挑剔。

江清月单手叉在纤细的腰上，要求他：“必须选一个。”

陆霁风看到她无名指上的钻戒，以及粉色的指甲。这么好看的手可不是用来淘米做饭的，就该精心养着。

目光从她及脚踝的睡裙上挪开：“换衣服。”

江清月：“？”

陆霁风：“出去吃。”他低头看一眼手表，“两小时后我有视频会议。”

意思是他有两小时空闲，可以带她去外面吃宵夜。

有便宜不占那是大笨蛋，江清月反应过来，立即离开厨房：“等我半小时。”

“嗯。”

江清月用最快的速度化妆换衣服，刚好用时半小时。

见陆霁风在客厅坐着，身上还是刚才那套西装，忍不住问：“你不换？”

“不换。”陆霁风不觉得有问题。

江清月默了默，出去吃夜宵这么悠闲的事应该穿的舒服些，他那个样子更像是去宴会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陆霁风那张脸穿什么都好看。

吃饭的地点在临江的高层酒店，环境优雅，是陆霁风会选的地方。

江清月不大喜欢这种地方，感觉时刻被束缚着，不自由。而且这样的地方格调太高，缺少烟火气。

江清月只吃了一点就饱了，支着下巴看外面。

江边倒是挺热闹，卖灯光饰品的摊位五颜六色，给黑夜添加色彩。忙碌一整天的人们在江边散步，在各个小吃摊边穿梭。小吃摊上升起的烟，是人间烟火。

曾几何时，江清月也是江边的那些人。

陆霁风察觉到江清月的视线，放下手边的刀叉，优雅地擦嘴。

“下去走走？”

“你不是还有事？”江清月不太想跟陆霁风去逛。

跟一个冷冰冰的人逛街，肯定很无趣。

陆霁风却以为她在说视频会议的事，说：“还有时间，可以逛一会。”

他看得出来，江清月很想去。

再拒绝就显得不知好歹了，江清月只得同意。

等电梯时，陆霁风自然地问起赵阿姨提起的事：“今天遇到难题了？”

“你怎么知道？”江清月问，顿了下了然：“袅袅告诉你的？”

陆霁风没答，看样子赵阿姨说的是真的。

江清月不以为意：“一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

许是看在一起吃饭的份上，陆霁风大发善心：“有需要尽管开口。”

换成平时，陆霁风可不会随意说这种话。江清月不是清高的人，有人可以仰仗为什么不要？

当即，她换上殷勤的笑脸：“有陆总这句话，我就能放心大胆去做了。”

几分钟的路程就到江边，这里人声鼎沸。

江清月的心情也变得活跃，顺手在路边摊买了个会发光的猫耳朵头饰。

她戴在头上，仰头问陆霁风：“好看吗？”

小灯一闪一闪的很亮眼，但江清月充满期待的双眸更亮眼。

陆霁风没移开视线：“好看。”

江清月顿时笑得眼睛弯弯，随手又拿了个恶魔的头饰。

“这个适合你诶，要不要试试？”

陆霁风：“……”他内心是拒绝的。

摊主笑眯眯的看着这对般配的人，适时开口：“试一试没关系，这两个是最畅销的情侣款，来这的情侣们都会买呢。”

话音落下，江清月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越位了。

他们可不是情侣，而是塑料假夫妻。

再者，陆霁风可是南城最矜贵的男神，绝对看不上路边摊的东西。

江清月默默地将恶魔头饰放回去，正想说只买一个就行。

陆霁风却忽然弯腰靠近她，目光与她水平直视。

俊逸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江清月的心没由来地落了一拍。

陆霁风声音清润，犹如江边的风。

他缓缓道：“戴上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