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季语白汗毛炸开,往暗巷里的阴影处隐匿,待外部一串声音走远了,才重新站出身。
她抬头看去,天边泛起鱼肚白,天亮了。
暗巷外,偶尔有少许车马轱辘声。
她走到暗巷口,街上空空荡荡,平直开阔,连只活物都没有,只要有人出现,就能瞬间成为移动的焦点。
这种情况下,她等上一段时间,等街上人多些,混入人群才能离开。
但是,镇上有不少敌我不分的人在找她,她不能久等。
天逢时,一个头发花白老大娘赶着一辆榉木套着暗黄的布的马车晃悠悠从一处拐角出来,停在暗巷旁,大娘带着斗笠,从腰间抽出一个布袋,掏出烟管,啪嗒啪嗒抽烟,一双精明的眼睛望向远方。
季语白呼吸一促心中暗喜,快步走出暗巷,在马车后方避人一侧停下,小声询问:“大娘,能租车吗?”
大娘眼皮都没动一下,自顾抽着眼。
季语白放开些嗓门:“大娘,能租车吗?”
片刻安静之后。
季语白大步上前,站在马车车头下,拍动车辕,马车轻微震动:“大娘!?”
大娘感受到车体震动,侧头看到车下季语白:“你说什么?”
季语白微微一愣,心中念头成型,大娘耳背。
她指了指马车,又指了指路,夸张的做出口型:“租车,大娘!”
大娘的眼睛在季语白身上巡视一圈,有什么东西在眼底发酵,微微眯起眼睛:“去哪里?”
“去--”
季语白余光看到一四五个黑衣女子,手持银亮长刀,依稀听到:“小公爷应当就在这里···’
来找她的,心叫不好。
翻身上马车,大半身体藏在马车内,掀开帘头对着大娘,用夸张口型道:“去丽城。”
“走咯,去上京城。”大娘将斗笠戴好,罩住大半边脸,吆喝一声,挥下马鞭,精壮的马嘶鸣一声,调转车头,嘚嘚的朝着黑衣女子们驶去:“我专业跑车四十余年,路线绝对熟,保管你满意舒心。”
!?
季语白脸僵住,心脏差点没梗死。
马车与黑衣女子面对面行走,这个时候打开门帘,无异于直接暴露,她背靠在车壁上。身下的马车快速的颠颠的驶动,车厢内充满吱呀声,将外界一切声音隔绝开。
万般无奈想,算了,等走过这段路再跟大娘说去丽城!
她手指抓在衣裳下摆,衣裳挤出褶皱。
算算距离,马车正跟黑衣女子擦肩而过。
一瞬间,她的手深深扣紧衣裳,似要将衣裳揉成渣。
几息之后,
转身看向身后马车的缝隙,季语白视线钻过缝隙,黑衣女子的背影与马车越拉越远。
马车行驶上了另外一条街道。
就在她以为躲过去时,空中一道箭弩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破空而来,发出吁的嗡鸣。
砰!
箭弩射在马车后车门,车身剧烈震动嘶吼不止。
轰!
马车四分五裂在街上炸开,巨大的响声令晨间还未清醒的镇民,纷纷打开家门,寻找声音来源。
同时,季语白心知糟糕。
快速踢开前车门,运气翻身从后抱着大娘从车上往街道下掠去,在冷硬的石板地面滚了几个圈,身上砸了好几块碎板子,印上许多细末木屑。身下的大娘却丝毫不领情,挣开季语白的手,一个利落的翻身,从袖口抽出一把软剑,挡在季语白身前,目光鹰视着对面几个蒙面人。
“小公爷,先走。”
季语白脑子乱了,傻望着大娘的背影。
这大娘认识自己,那他是·是谁的人?
时间并不允许她想太多,管她是谁的人,反正都是自己人。
季语白快速扫视四周环境,除了出来的八个蒙面人,暗处还躲了好些个数不清,大声道:“你应付得过来吗?”
这话说出去,季语白感觉自己就像跟自己在对话,因为耳背大娘压根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蒙面人瞬移到眼前,大娘与他们缠斗起来,下刀干脆利索,虎虎生威,以一敌八不落败势。
好生猛的大娘!
季语白转身预备离开,见到刚刚那几个黑衣女子,提着刀就飞身过来。季语白心头微紧,刚刚这几人正在找她,她抽出地上一根木头,做出防备姿态。
“小公爷。”感受到季语白的敌意,那女子拱手忙道:“我们是国公爷名下产业永安当铺里的活计,受国公爷委托过来找您。”
季语白呼出一口白气,原来也是自己人,白躲了一场,她指着游龙似的大娘道:“去帮大娘。”
有了这四五人的加入,战局一下子变得优势起来。
可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四周伏在暗处的毒蛇,吐出了信子。
无数道箭弩从四面八方袭来,大娘和四五个黑衣女子不约而同的冲到季语白身旁,将她围成一个圈。四周的箭弩密密麻麻的,像天空中飞舞的毒蜂,带着尖针扎了过来,她身边的人显然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手,应对起来丝毫不吃力。
箭弩又急又多,季语白耳旁连绵不绝响起刀剑与箭弩碰撞的声音。
四周刚还打开门窗好奇张望的镇民们,很惜命的关紧的门窗,打上三重门栓。
“靠墙,护送小公爷离开。”大娘的话音刚落。
她身旁一个女子的手臂被箭弩擦破了衣裳,一条血痕显露出来。紧接着女子的脸煞白,手脚像是中了麻药似的,僵硬无比,她惊慌道:“箭弩有毒。”
季语白呼吸一紧。
她从女子手中接过剑,替代了女子的位置,挽着剑花抵挡箭弩。
或许是,她们中有人中招激发了蒙面人的信心,箭弩的密度强度变得更加强大,眼底倒映着遮天的剑网,似要将季语白射成筛子。
中箭的人越来越多,其余已经失去战斗力,她们中只剩下大娘和季语白还未中箭。
季语白应对吃力,她不单要替自己挡剑还得替身旁的人挡剑。
忽然,她的整条胳膊开始发麻,侧眼一看,心中大骇。一条血红的印子落在小臂上,触目惊心。紧接着,这种酸麻扩散全身,每一寸骨头都像被冰冻在寒冰里。
她身边的大娘蓦的往后一靠,季语白僵着脖子转头看去,大娘的小腿上有了一道新鲜的血印子。
四周的箭弩停了下来。
季语白眼睛越发模糊,看到向她走来的蒙面人,一个人幻变出来三个白影子。季语白晃晃脑袋,再看过去,幻出出了八个。
她心海被搅动得天翻地覆,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要花这般大的力气来捉她?
落到她们手里还能活命吗?
忽然,走向她的蒙面人脸色巨变,转头看向街道后方。
季语白紧紧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她看到一台宽厚精奢的马车闲庭信步走来,马车四周,拱卫着穿着黄金甲的兵将。
兵将走路步伐统一,地面拍打出共振的咚咚声,简单的一段路程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再想看清楚时,马车和兵将又变成了漫天飞舞的彩蝶,怎么也看不清楚了。
蒙面人隐约交谈道:“怎么办?”
“走。”
来势汹汹的蒙面人如潮水般涌退。
季语白翻腾的心海渐渐澄净下来,这样大张旗鼓而来不可能是杀手,那是她母亲来接她了吗?
她靠坐在墙上,强撑着不倒地,平静的看着马车离她越来越近,直到挺下来。
周围的镇民也知道危险过去,纷纷再次探出头来看。
“哟,那不是白小姐吗?”
“一波人来杀她,这波人是来捉她的吧,这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祸!”
“早就看出她不是个好东西。”
一人神秘一笑:“你们光口上白咧咧,我一早发现她不对劲,就去报过官了。”
“就你聪明。”
这些人可劲的贬低季语白,全都伸出头看她笑话。
马车车帘掀开,鱼贯而出四个小厮打扮的男子,他们分两侧恭敬站立。
众人不由在心中暗猜,马车里坐的是何方神圣。
一只玉笋般手探出门帘,众人倒抽一口气,屏住呼吸,来头不小的样子。
接着一截绯红的长袍漏出来,看身形是个男子。
四周安静,众人纷纷不自觉的探出多些身体,眼睛注视着门帘。
门帘揭开,里面的男子走出身,他微微抬起头,迭丽的脸仿佛泛着金光让人窒息,林间小鹿的眼睛让他又多了几分乖巧。
太好看了,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在怦怦直跳,要敲破胸腔出来,只跳在男子眼前,铺成一条任他踩踏的路。
季语白同样很好奇来的人是谁,可惜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眼睛里糊了一张白纸,看什么都白蒙蒙的一团看不清楚。
对面男子款步走向季语白,蹲身恭敬行礼:“妾恭迎驸马回京。”
接着穿着甲胄的兵将整齐划一的半跪行礼,齐声高唱:“恭迎驸马回京。”
山呼海啸般的呼声震破苍穹。
驸驸驸···马?
当今皇帝只一儿子,宫玉桑。
宫玉桑嫁给了季语白,是郦朝唯一的驸马。
许多镇民如梦初醒。
白公子便是季语白。
哄笑中断,震惊持续席卷全身,恐俱兜头盖上全身,他们平日聊天可没说过季语白一句好话。
不会被灭镇吧。
有几个机灵的镇民忙从家里跑出来,其他镇民不甘落后,纷纷也跑出来。
他们头磕在地上,恭敬而仓皇的行礼:“草民拜见驸马大人。”
艾林从刚刚就一直处在震惊,恐惧,后悔的情绪中,整个镇上就数她当着面骂季语白最凶,还公开嘲笑季语白不是上京城人氏。
她颤抖着从家里出来,跪在地上,头重重磕在地上,额头溢出血丝,都感觉不到痛,现在她只求驸马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她计较。
而,季语白的幻觉变得更为厉害,不仅幻视,还幻听。
周围全是白团团的影子,还有嗡嗡的蜜蜂似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飞上了云朵,悬在空中,在往什么地方移动,然后放平。她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什么也感觉不到,就是雾里看花的感觉。
嘴巴被人轻轻捏开,两根手指送着一枚药丸进入口腔,清凉感从舌尖滑进喉咙,在胃里凉凉的。
有个模糊的声音道:“这是宫里研制解百毒的药丸。”
她手扬起在空中乱舞,碰到一只略凉的手,她握紧对方的手,抿了抿嘴,说话很缓很慢:“麻烦给护着我的那几人也送些药。”
宫玉桑眼中划过一丝讶异,接着眼波平静,态度顺从道:“是,驸马。”
“驸马?”随着意识渐渐清醒,她开始能听懂一些话了,她捉住了进入脑海的两个字。好像突然有股力气,撕开了眼前的白纸,涣散的眼神开始聚焦,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俊艳的脸,湿漉漉的鹿眼,乖巧的声音--
宫玉桑!!!
说不上什么滋味,酸甜苦辣咸在舌尖跳跃,震惊,疑惑,奇怪各种思绪在脑中打战,总之就是很复杂的脑袋要哄哄吵的感觉。
她那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夫郎?
怎么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大夏天裹着棉被,喝着热水,烤着火还是冷的瑟瑟发抖,需要读者大大交出评论暖暖。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