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第七章
北风呼啸,天气寒冷,林泊之入京之后就住进了周王府,皇帝传召林泊之之前就已经命工部修缮王府,因此等着林泊之到了京城,这王府显得焕然一新,十分的气派。
当初周王带着家眷逃离京城的时候,只带了少数的仆妇,大部分都被留了下来,后来散的散,发卖的发卖,等着这一次重建王府找回来的时候,能有一多半就不错了。
周王妃不放心儿子,把身边的大丫鬟文茹和管事钱嬷嬷一起拨了过去。
林泊之并不爱用丫鬟,反而更喜欢用小厮,觉得带着出府方便,做事也不需要顾忌太多,所以这么多年来身边也就两个大丫鬟和一个婆子,也怪不得周王妃会送了人过来。
林泊之入京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拜见皇帝,皇帝身子骨一直都不大好,但是见到林泊之自然是高兴,特意起身,换了一身朝服在朝阳阁郑重的见了林泊之。
皇帝膝下无子,早些年在江南养病的时候却是因缘巧合抱养了一个女婴,等着长大也恰好跟着皇帝入京,如今封了乐安公主,还没许人,正是皇帝心中的心头肉。
乐安公主也是第一次见到林泊之,只见他穿着五爪金龙的玄色朝服,带着黑色的翼善冠,身材颀长,面容英挺,行走之间风度翩翩,自信又笃定,十分的贵气逼人,忍不住对着皇帝说道,“父皇,这就是周王世子爷吗?”
皇帝却泪眼婆娑的,似乎从林泊之的身影看到了故去的周王,他和周王一母同胞,但是因着他体弱,很多时候都是周王这个弟弟背着他出去玩,感情十分的要好。
“见过陛下。”
“快起来。”
等着林泊之行礼,皇帝亲自起身去搀扶他,只是身体到底羸弱,不过几步就有些气喘吁吁的,林泊之就挽住了皇帝的胳膊。
林泊之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皇帝的时候,他还是秦王,虽然身子羸弱,但到底还是年轻,看着精神头不错,这会儿在看,正值壮年却是头发半百,眼窝深陷,他就想起当初有人说,王贵妃能放过秦王也是因为他快死了,心中多了几分担忧。
皇帝叫人上了酒席,又喊了舞姬来助兴,这一夜倒是十分的热闹,只是林泊之却是觉得有些醉了。
最后一曲的跳的霓裳羽衣,领舞的歌姬明媚出尘,嗓子又悦耳如莺歌一般,林泊之不过多看了两眼,皇帝就笑着对一旁的张公公耳语了几句,张公公意味深长的笑,说道,“奴才知道了。”
等着出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张公公亲自送林泊之,在前头殷勤的提着灯笼说道,“陛下身子不适,已经许久没有这般高兴了。”
林泊之看着皇宫,一直记得自己小时候几乎在这里长大的,时常会和几个堂兄一起玩耍,还曾经跟着排行老三的堂哥偷偷溜进御书房里,只为了看看玉玺长什么样子,差一点就被先帝发现,还是太子给他们遮掩下,这才逃过一劫。
那时候还小不懂事,只觉得有幸逃过一劫格外的开心,如今想来,整个宫里都是先帝眼线,他又如何不知?
大抵是先帝授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让他们跑出来。
只是那时候鲜活的一群人,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个…… 那时候太子妃刚诞下堂弟,才一个月不到,满月酒都没办就被赐了毒酒。
他其实也搞不明白,先帝那样一个明君,怎么会被一个女子迷惑住?
只是先帝是他的祖父,是皇帝的生父,谁也不敢指责他,毕竟作为子孙,不能非议长辈,更不要说他首先是一个君王。
但是要说林泊之不恨是不可能的。
虽然点了宫灯,但是宫里太大了,静静的看着就如同沉睡的怪兽,静静的潜伏者,只等着猎物入口。
林泊之低下头来,不想再去看这些熟悉的景物,忽然间想要尽快的回去。
张公公见林泊之不悦,倒也是个察言观色的,没有在言语,他一路护送着林泊之入宫,已经多少有些了解他的脾性。
犹记得几年前的时候林泊之还是个意气风发的性格,那样张扬和洒脱,如今再看却是变的十分的沉稳,多数的时候总是沉着脸不说话,小小年纪居然有了威仪。
张公公想着真不愧是龙子凤孙,当真是有些不同。
一路到了宫门口,张公公叫人多预备了一个马车,有两个宫女出来搀扶着一个身姿窈窕的美貌女子上了后面的马车。
林泊之去看张公公,他笑着说道,“世子爷,这是陛下赐给您的。”
天气越发的冷了,临安靠着南边,自然要比京城暖和一些,林泊之靠在马车里,文茹给他披上了厚厚的刻丝白貂皮袄,又拿了早就准备好的暖炉,这才让林泊之露出缓和神色来。
马车在路上颠簸,因着周王府就在皇宫边上,很快就到了。
林泊之下了马车,看着王府前面,这会儿王府刚刚修缮过,就是屋檐上的吉祥兽都是用纯金打磨出来的,十分的气派,门口挂下大红灯笼,亮如白昼一般,守卫,门子,聚在一起十分的气派。
文茹见林泊之站着望着门口有些疑惑的顺着视线望了过去,还当他看到周王府几个字,不免触景生情,柔声说道,“世子爷,外面冷,咱们赶紧进去吧。”
林泊之脸色一沉,看了眼文茹,却是有种比这天气还要寒意在里面,吓得她一下子就没站稳,之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讲了,以前只觉得林泊之有些冷冰冰的,但是却没有今日这般吓人。
“世子爷回府了。”
林泊之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王府,红墙绿瓦,雕梁画栋,气派而威严,院子里是熟悉的梧桐树,但是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
刚到王府的时候,管事来问他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他只说了一句怎么没有鱼缸,这会儿就有人搬了一个鱼缸过来,里面几条锦鲤游来游去,水面上放着一只碗莲,孤零零的,显得冷冷清清的。
林泊之进了屋子,文茹倒是不敢自作主张了,一句话不敢说,小心翼翼的伺候他漱洗换衣,随后上床歇息。
床边放着一碗牛乳,还冒着热气,在屋内显得格外显眼。
钱嬷嬷推了推文茹,文茹却装作没看到,她刚才可是吓死了,原来世子爷脾气这么不好,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你到是问问那个舞姬要如何安排?”
文茹道,“嬷嬷,奴婢只是一个丫鬟,如何去问世子爷这种事儿?您却不一样,在王妃身边呆了十几年了,在世子爷前面也是有几分体面的,应该您去问才是呀。”
钱嬷嬷气的咬牙,她虽然没伺候过林泊之,但她也不是个傻的,刚才林泊之的那脸色就有些不对劲儿了,她这时候哪里有敢上前惹他不快?但是那舞姬毕竟是皇帝御赐的,她们也不敢怠慢。
正在钱嬷嬷和文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林泊之突然突然骂道,“这是什么东西?”说着就把牛乳吐了出来。
屋内伺候的仆妇吓了一跳,钱嬷嬷和文茹直接跪了下来。
特别是钱嬷嬷吓的够呛,因为这牛乳是她安排的,弯腰低下头尝了一口散落在地上的牛乳,说道,“世子爷,这牛乳奴婢亲自尝过了,正是新鲜的。”
林泊之冷冷的说道,“不是这个味道。”
钱嬷嬷委屈的要落泪了,还当伺候世子爷是个美差,谁知道他的性格居然这般阴晴不定,这牛乳怎么就不对了?正是疑惑期间却是看到林泊之盯着窗外看了半响,那目光似乎飘向了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泊之大发雷霆,屋内的人都不好过,直到念夏被人从睡梦中叫醒,这才端着林泊之爱喝的茶水进来,这才缓解这场危机。
念夏一直伺候着林泊之,自然熟悉他的癖好,但是虽然会泡茶,却不懂牛乳,说道,“这牛乳都是世子妃准备的,我也不晓得怎么煮的。”
“你也不知道?”
念夏点头,说道,“之前世子爷生了好几场病,郎中说世子爷的身子太过单薄,最好补一补牛乳,但是世子爷也不爱喝,不过因为王妃发了话,每日硬着头皮喝下去,后来世子妃入门了,也不知道如何烹饪的,世子爷就突然爱喝了。”
钱嬷嬷是真害怕了,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写信问问。”
念夏点头,今日这阵仗也是吓到她了,忍不住奇怪的说道,“世子爷以前脾气也不好,但是没这般发过脾气呢。”
钱嬷嬷叹气,文茹是吓的脸色发白,这伺候不好主子,心里总是恐惧的。
念夏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不过那时候世子妃还在……”
几个人面面相觑,似乎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又好像没明白,钱嬷嬷却冷笑着说道,“这主子事儿也不是我们能参合的,你们记得不要乱嚼舌根,再说,那宫里御赐的舞姬,还有以后的世子妃,品貌都是绝佳的,很快就会忘记了……”
林泊之发了一顿脾气,这才觉得心中的浊气消散了一些,叫人重新热了牛乳,硬着头皮喝了下去,这才上了床。
第二日早上,他是被悦耳的琴声叫醒的,那琴声时而流水一般清洌,时而如同风一般欢快,叫人听着就不自觉地入迷。
一时许多仆妇都围绕了过去,当然也有人偷偷在听。
林泊之起床,对着低头给他穿鞋的文茹说道,“这是睡在弹琴?”
“是昨日皇帝陛下御赐的舞姬。”
林泊之淡淡的说道,“叫她回屋里去,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要出来。”
文茹一惊,却还是马上说道,“奴婢知晓了。”心里头想着,这舞姬才貌双全,就是她一个女子看了都欢喜,难道就打动不了世子爷?
也或许正如传闻那般,世子爷心里一直只有嘉兰郡主?不过想起昨天晚上钱嬷嬷的话来,说什么男人大抵都一个样,一时嗤之以鼻,钱嬷嬷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