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要了命的微服出访
允轩的脸白了白,斥责道:“你红口白牙胡说些什么?”
雪若拉起衣袖,垂泪道:“你看!已经三天了,一点都没有消。”
允轩一惊,忙端起她的手臂仔细查看,大约也是被手上的红疹和横七竖八的抓痕吓到了,颤着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雪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几日所受的苦楚统统如奔泉涌出。
她把当日如何李代桃僵上课,如何给上官逸下药反而把自己毒到了的血泪史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允轩听完哭笑不得。
雪若看出他在努力憋着笑,哭得更加伤心了。
允轩拍拍她的后背,依着他的性子本该好好取笑雪若一番,但见她哭得一抽一抽的,确实也受了不少苦楚,也只能温言安慰道:“你不要着急,太医院的李太医医术高明,我等下让他悄悄地去燕熙宫替你瞧瞧,一定没事的。”
雪若抹着眼泪道:“可不要让母妃知道。”
过了不多会,允轩便领着李太医从燕熙宫的角门进来了。
雪若伸出手臂让李太医看,李太医这面容严肃,抖着花白的胡子端详了半天,“这应是饮食中毒引起的皮疹。”
雪若指着桌上小碟中的几片叶子,“便是喝了这草熬的水。”
李太医用手拈了两片叶子细瞧,神色微变,“这是北地的杜见草,食之可令人浑身奇痒无比,挠至体肤鲜血淋漓,又兼疼痛难当,备受折磨。”
雪若欲哭无泪,“正是如此。”
允轩忙问:“可有何药可解?”
李太医想了想,“这杜见草中原罕见,因而未有药典记载解法,老夫也不知如何能解,目前只能用清热解毒的药试用一下,效果不敢说。”
李太医是太医院的魁斗,他没有把握的方子,其它太医大半束手无策。雪若的心沉了下去,低下头不言语,眼泪又流了下来,交代后事的心都有了。
允轩握了握她的手,宽慰道:“不要担心,我再派人到民间寻访,或许有良药可治也不定。”她默默地点点头,心中懊悔无比。
若不是当日一时意气也不会自作自受。
晚些时候,又陆续有几个医生被允轩遣着来看我,均是摇着头离开了。允轩说实在不行,就要禀告父王母妃,贴告示征天下名医来瞧她。
雪若拉着他的手求道:“再等等,或许明日就好了也不定。”
临睡前,宫婢来报,慧贵妃前来探望。
雪若强打着精神,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实,躺在榻上一动不敢动。
“可怜的孩子,这几日瘦得多了。”慧贵妃心疼地说。
她摸了摸雪若的额头,吩咐碧凝多给她喝水,又摸摸女儿的脸,叹了口气才离开。
咬牙又熬了一日,第二日黄昏,碧凝进来回禀说,傅临风求见。
雪若勉强换了一身见客的衣服,恹恹地靠着殿中的椅子上,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傅临风见她这番模样,大约也吓了一跳,盯着她半天不知道怎么说话。
好在这毒只侵犯四肢身体,脸上还是幸存的区域,雪若费力地挤出一丝笑来:“这两天略抱小恙,让傅公子见笑了。”
见他盯着自己,雪若摸了摸脸,几天没好好吃饭,脸颊消瘦得都快摸到骨头了,因苦笑道:“我的样子很吓人吧,没事的,偶尔病一病也是难免的。”
傅临风笑了笑,“那日见公主是青春活力,明媚动人,今日却是弱柳扶风,惹人怜惜,不过病中丝毫无减倾城之容。”
雪若咳了咳,“我都这样了,你还来取笑于我,未免不太厚道吧!”
“临风不敢,”他笑着把手中的蓖盒放在紫檀桌上,“我正是来解公主病痛的。”
雪若眼中一亮,“你有良药?”
傅临风点点头,“我听三殿下说过你的病情,临风自幼喜爱研习医书,记得曾在一本书中看过能克制杜见草药性的唯有延胡浆果。”
他打开蓖盒,拿出一个封得严实的青瓷坛子,“因此,我连夜骑马去北边采了延胡浆果回来,熬成了浓汁,公主取一半果汁每日分三次喝下,另一半加水沐浴浸泡,不出两日应能痊愈。”
雪若喜得快流泪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折磨多日的病竟然找到了解药。
又见他手掌上隐隐有血痕,应是长时间骑马拉缰绳所致,一时又是感激又是感动,从座位上下来要拜谢于他。
傅临风抢先一步,拦在前面,“公主不可,为公主分忧乃臣子们应尽的职责。”
雪若感谢地望着他,“多谢傅公子相助。”
他笑容和煦,眸光深沉,恭谨谦和地道:“叫我临风即可。”
傅临风拿来的果汁果然有效,敷在皮疹处清清凉凉的,当天晚上便止了痒。
第二日抓破的伤痕开始结痂,愈合。傅临风每日都会来燕熙宫看雪若的伤口情况,还拿了些薄荷味道的药膏给她,说是可以帮助伤口愈合不留疤痕,雪若觉得他比太医院那些白胡子老太医厉害多了。
第五日,新皮生出,并不见疤痕留下,傅临风说只待些许时日皮肤便能恢复光洁。
待到雪若满血复活,恢复蹦蹦跳跳之时,已经是一周之后了。允轩见她大好了,说因为她生病的缘故害他几夜没睡好觉,日日还要来探望耽误不少功课,吵着要雪若补偿于他。
雪若笑着点头,说那就在燕熙宫摆上一桌筵席,她亲自下厨,请上大恩人傅临风一起把酒言欢如何?
允轩斜着眼睛看她,说这个提议还算靠谱,不过话要说清楚,谁是大恩人?
雪若哄着他道:“好好好,你是我的大恩人,盖世大恩人行了吧?”他这才露了笑脸。
允轩就是这样,一向喜欢争个名份,雪若在心中默默鄙视了他一回。
宫中的人均知道昭月公主有两大爱好,侍弄花草是其一,烹饪下厨则是其二。只是鲜少有人尝过她的手艺,允轩则是少数幸运之人。
因雪若只为兴趣而做,热衷于新奇菜式,一旦失败则被她扔弃,所以作品往往少得可怜。这一次为了感谢傅临风的救命之恩,她特意研习了几道新菜。
有腌制过的嫩牛肉用松果木烤得外脆里嫩,再配上加上梨汁解腻的特质蘸料;有腹内塞上十八种馅料,用汽锅细细蒸制的童子鸡;有用干贝,松茸煨制的开背东海大虾;有用鲍鱼、菌菇、鸡汤吊烧两个时辰的白菜,还有两道体甜点,沙冰拌杨梅汁和番邦的奶酪制成的糕点。
允轩吃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直呼比御膳房做的好吃。
傅临风吃得很是斯文,每一道菜都要夸赞一番,浅笑款款,如春风拂过杨柳枝头,雪若听着十分受用。
“公主的厨艺真是高超绝伦,可以跟长乐城里的望江楼里名菜相媲美了。”傅临风含笑道。
“望江楼是什么地方?”雪若好奇地问。
“望江楼是长乐城里最有名的酒楼,那里的叫化醉仙鸡和琥珀水晶虾令人食之忘返。”傅临风搁下玉筷,端起茶杯呡了一口。“每个月的十五在长街还有庙会,热闹得紧呢。”傅临风微笑道。
雪若舔了舔嘴唇,好奇道:“民间的庙会真的那么有趣吗?”
傅临风点头,“对啊,不仅有各种好吃的小吃,还有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呢,如皮影戏,杂耍,灯会什么的,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雪若被他描述中的烟火集市的场景吸引住了,这样的景象她只在话本子里看到过描述,早就想去领教一番,心里想着便默默不说话了。
“你跟她说没用。”允轩一边啃着一只鸡腿道,“她虽然现在满了 16 岁,但除非仪式和大典,没可能出宫的。”
雪若瞟了他一眼,低下头去,捏着帕子在手心转圈。
“又在打什么主意呢?”允轩伸出手在我面前挥挥,“私自出宫,你想也别想。”
雪若抬起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无辜,“我从未出过紫宸宫,外面的世界好乱好可怕,借我个胆我也不敢私自出宫啊。”
允轩满意地点点头。
高大庄严的永定门在晨曦中金光闪闪,出宫的太监和宫女在偏门前排成了长队,两个侍卫在城楼下一一盘查。
雪若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拉着身后的碧凝压低了头,跟着人流往前走。
掩在袖中的手把令牌握得微微有些潮,心“扑通扑通”直跳,既紧张又兴奋。
“你!站住!”侍卫指着雪若喊道,“令牌?”
碧凝忙从袖中拿出令牌,递了过去。“我们是燕熙宫的,奉公主之命去宫外采购胭脂花粉。”
侍卫一听是燕熙宫的,立刻站直身子,看了一下令牌,恭恭敬敬地递还:“姑娘们请从边门出,每日酉时宫门关闭,姑娘们还请早去早回。”
“多谢大哥提醒。”碧凝点头谢过,雪若低头跟在她后面往边门走。
正待迈步,不知哪里窜出个气喘吁吁的太监,大声道:“三王子出宫行猎,众人避让。”
远处有十来骑着锦衣的人呼啸着朝城门方向奔了过来,明黄的旌旗飘飘,为首着宝蓝色袍子,骑着高头大马的不是允轩又是哪个。
雪若暗道不好,心虚地拉着碧凝就想开溜,被碧凝一把拉着袖子,用目光制止她,压低声音道:“公主,来不及了。”
她指了指雪若的脸,雪若才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
马蹄声在身边停下,地上跪了一排准备出宫的宫女太监。
“碧凝,你怎么在这里?”允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拉着缰绳停马,发现了跪在宫墙边的两人,“芸儿也在,今天昭月公主都不需要你们服侍吗?”
碧凝低着头,恭敬地答道:“回三殿下话,昭月公主差使奴婢们出城买一些胭脂水粉。”
允轩奇道:“宫内什么胭脂花粉没有,难道竟比不过民间?”
碧凝回道:“公主想见识一下民间的新奇花式,故而遣奴婢们去采办一些。”
允轩想去这个妹妹最喜欢琢磨一些新奇的玩意,果然还是闲不住,遂点点头,“如此也好”又道:“芸儿今日怎么低着头一声不吭,平日里燕熙宫除了你家主子就你话最多了。”
雪若把头压低了,不敢开口,就听碧凝说:“芸儿前几日得了伤风,现在喉咙哑了说不出话来,三殿下恕罪。”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允轩爽朗地大笑,说着挥动马鞭,扬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