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枯叶起落 晃动夜色

忽梦忽醒着 是我再次将你错过

就让这噩梦一个个填满我

不知死活

——《重置》

高三那年，黎芯在钟珃的家里第一次见到钟延。

那天放学后，黎芯到钟珃家一起做作业。

作业写到一半，钟珃说自己有事要暂时出去一下，黎芯在家里等她。

过了很长的时间后，门终于从外面被人打开。

黎芯第一反应是钟珃回来了。

她推开房间的门走到门口，想要迎接回来的钟珃。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她打开的那扇门后有光。

黎芯没有看到钟珃的出现。

她等来的是钟延。

他一身校服，神情冰冷，颀长的身躯半隐在阴影里。

为了看清黑暗中的人，黎芯将身后的门完全打开。

光芒渡了下去。

刹那间，那名少年漠然抬眸，一双漂亮的眼睨着她。

黎芯的心脏好似猛地被他揪住。

就这么一眼沦陷。

少年时的心动简单到只需要一瞬间的四目相对，一个笑容，甚至是一句话。

那是一种本能的指引。

心间的沉迷转瞬即逝。

黎芯从那双过分美丽的眼睛里抽身，快速后退回门后，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又跑回来。

她将瘦小的身体藏在门后，只露出头警惕地看着他。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颤着声音问他。

钟延漠然抬起眼，毫不掩饰眼中的傲慢，冷不丁别开头。

“钟珃去哪里了。”他的声音冷冽，不含一丝感情。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黎芯握紧手中的杯子，又抛出一个问题，“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钟延冷冷看回来。

“给钱。”他轻蔑的晃了晃手中的信封，“既然她不在，就由你替她收下。”

他随手把装满钱的信封放在鞋柜上，转身就走。

钟珃在这个时候打开了门。

“哥……哥哥？”她的手扶着门边，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在楼下等你，不知道你上来了。”

听到她说“哥哥”这两个字，钟延不悦的拧起眉。

他低眉垂眸，冰冷的视线划过钟珃的脸。

“这是给你们的最后一笔钱。”他说，“你应该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钟珃愧疚的把头低了下去。

“我知道了。”

钟延沉吸了口气，不耐烦道：“那就让开。”

“……好。”钟珃侧身把路让开，余光中瞥见——

钟延抬高了头，走得很快。

从那以后，黎芯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钟延，就算遇见了，也只是在远处看他一眼。

她不想让钟珃为难，就只好远远的望着一直身处高处得钟延，这么暗恋了他五年。

五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事情。

钟珃不再是那个见到钟延后手足无措的高中生，甚至在听到黎芯说“想要和钟延变得亲近”后，也能坦然自若。

“无论你和钟延是否亲近，都不会影响我和你的关系。”这是那日钟珃给黎芯的回答。

如今黎芯也变了。

她已经不再满足这晦涩和灰暗的暗恋，而是想要走出去。

无论靠近还是远离。

早在黎芯决定走向钟延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准备拥有他，或是彻底失去他。

在「欣然安眠」完成《陷落》的翻唱之后，公司给黎芯安排了一个特别的行程。

「造物主」五周年回归综艺的第三期，每位成员都会抽到一个任务。

钟延抽到的任务是——成为黎芯的三日经纪人。

“在开玩笑吗？”钟延冷冷睇着手中的任务卡，慵懒的抬了下手指，任由任务卡掉在地上。

“你抽取任务卡之前我也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吴铖捡起地上的卡片，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熟练的安抚钟延的情绪。

“不然你和夏桉换一下任务？”吴铖建议。

“他的是什么。”钟延眼皮都不抬一下。

吴铖认真回忆了几秒，说：“当郁冷的造型师和化妆师三天，还要负责陪他逛街购物。”

钟延：“……”

黎芯收到通知的时候是晚上十点，等到了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就有人敲响了她家的门。

吴铖简单给黎芯说明了一下情况。

眼下「造物主」和「欣然安眠」是炽星娱乐公司力捧的组合，两个组合的行程有很多绑定和重合的地方，为了方便综艺拍摄和其他的行程安排，公司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他们住的地方在市里新区的别墅区，有点类似于员工宿舍，一个人一间房，环境不错。

在行程比较多的时候，公司的人认为比起酒店，待在一个他们熟悉和安心的地方比较好。

吴铖今天来就是帮黎芯搬家的，如果她不想搬也可以不搬。

黎芯没有不搬的理由，对她来说，换个地方换个心情也不错。

“只要带些你的日常用品和需要的衣服就行，等行程结束了，你还是可以回家。”吴铖说。

“好。”黎芯低头收拾东西，想了一想，没有把和钟延相关的东西带上。

一个半小时后，黎芯成功搬进新的住处，房间没有人住过，干净又空荡，但是基本的家具还是有的。

“半个小时后会进行综艺拍摄，钟延会过来敲门，你可以换一身居家服，最好是以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过来开门，不要化妆。”吴铖不放心的嘱咐她，“到时候见到钟延，你可以表现出惊喜和意外的表情来。”

“惊喜吗？”黎芯困惑的动了下头，反问道：“为什么。”

“你可以在开门后自己问钟延，这个我就先保密了。”吴铖回答。

“好。”黎芯点了点头。

吴铖离开后，黎芯简单的把行李拿出来，放到合适的位置去。

她按照吴铖的话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居家服，散开梳好的头发，将床铺好后倒头躺下。

黎芯平日里就习惯素面朝天，有行程的时候才会简单画个淡妆。

不用化妆的要求反倒让她觉得很轻松。

没过多久，门被如约敲响。

黎芯躺在床上思考了几秒，最后还是决定戴上眼镜，走过去开门。

“谁啊。”她站在门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即便知道门的另一边是钟延，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

她根本就不用假装。

“我是钟延。”门外是钟延清冽好听的声音。

黎芯深吸了一口气，应声打开门。

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是钟延和他身旁的摄像师。

原来钟延也是综艺拍摄的一部分。

“这么早你来做什么。”黎芯把注意力集中到钟延身上。

钟延看着黎芯这一身陌生的打扮，一句“你是谁”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他静默几秒，眼睛往旁处瞥了一眼，声音很沉地落下来。

“从今天开始的三天，我会当你的经纪人。”

“真的？”黎芯蓦地拔高了声调，眼里一下子亮起来。

钟延蓦然转眸看过来，见她一副事先毫不知情的样子，微妙地挑起眉。

“我们要这样就在门口聊天吗。”他冷淡落音。

“当然不行。”她微微一笑，弯身从鞋柜里拿新的拖鞋出来，起身时眼镜往下掉，她连忙用手推了推眼镜框。

这副眼镜是黎芯刚上大学的时候配的，只有上课记笔记的时候才会戴，如今时间有些久了，眼镜腿处的螺丝总是松动。

黎芯平常外出时，她都会事先拧好螺丝，避免出现眼镜往下掉的情况。

今天她眼镜戴得急，还没有拧紧螺丝，所以眼镜总是顺着鼻梁下滑。

和工作人员一起走进来后，钟延漫无目的环视四周，看见黎芯不太自在的扶了下眼镜。

“不碍事吗。”他语气没起伏，冰冷的声音倒像是在质问。

防盗门同时关闭，上了锁。

“嗯？”黎芯猝不及防抬眸，明显慌了一下。

钟延瞧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抬起手在太阳穴旁轻点了下。

“我说眼镜。”他说。

“不会。”她又扶了一次眼镜，转身想走，“我去给你倒杯水。”

“等下。”他上前一步把手中的本子和笔放在桌上，“先填这个。”

黎芯很快退回来，拿起本子翻开。

本子的第一页是一日三餐的菜单选项，还有空格可以补充。

她在可以吃的食物下面打对勾，低着头问：“我的一日三餐也要你来负责吗。”

钟延轻转过头，无奈的眯了下眼，吸了口气道：“好像是这样。”

“那就麻烦你了。”黎芯勾选好内容后，把本子和笔递还到钟延手中。

说完，她去厨房倒了杯水，放到靠近钟延的位置。

钟延从容的坐下，打开外卖软件订餐。

“你今天的行程是什么。”他云淡风轻的说。

“我的行程？”黎芯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她，“不应该是你来告诉我吗。”

钟延：“……”

黎芯：“……”

“没事。”黎芯试图用笑容缓解尴尬的氛围，快速划开手机屏幕，“我问一下吴铖就好。”

钟延直接伸手过来，修长白净的手指挡住黎芯的手机屏幕。

“我来问。”他口吻冷硬。

“好吧，那就你来问。”黎芯抬了下眉，当即抽出手，连同手机一起从他手底下抽离。

在钟延和吴铖聊天的时候，黎芯无事可做，索性就打开了微博页面，打了两行字上去。

陡然间，钟延低沉的声音闯进她耳中。

“你在做什么。”

“发微博。”她抬眼回看他。

钟延沉下眉：“发了什么。”

“还没发出去，就是记录一下现在的心情。”黎芯把手机屏幕给他看，一本正经地问他，“这个也归经纪人管吗。”

“不知道。”他一脸平静。

黎芯：“……”

所以你到底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