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不大，容纳四个美人绰绰有余。

佑溟守在车厢外，靠着车架小憩。

夜半，衫遇“唰”睁开清亮的眼睛，蹑手蹑脚爬起来，披上外衣，溜出车厢。

佑溟第一时间就听到响动，他以为是江淡月，正要起身，一看出来的是杉遇，又靠了回去。

“佑哥哥。”杉遇一出来，就看到佑溟那欲行又止的动作。

她爬到佑溟身边，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在他耳侧含声道：“既然醒着，为什么不同我打招呼呢。”

杉遇掩手拭泪，嗓子发出娇柔的呻|吟，“也罢，有了江姑娘那样的绝色，佑哥哥眼里，已经容不下我们这些花妖了。”

“闭嘴。”佑溟沉声道。

“我去方便一下。”杉遇媚眼含羞向佑溟告别，一头扎进了密林里。

佑溟看着她一步三摇的背影，眸子暗了几分。他想起江淡月的话，跟了上去。

车厢里，江淡月半眯着眼，听着外头两人打情骂俏。

等佑溟离开，她也蹑手蹑脚爬起来。她走出车厢，找了个密实的草丛，躲了起来。

江淡月盯着车厢，不一会儿，那个穿淡绿色衣衫，名叫冬薇的薄荷妖，从车厢里溜了出来。

这个薄荷妖，眼睛很亮，江淡月印象很深。

冬薇见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丢进快要熄灭的火堆里。

火堆瞬间燃起淡蓝色的光，悠悠飘出一缕蓝色的烟，指向江淡月藏的方向。

江淡月：嗯？

江淡月换了个位置，那蓝烟竟然还有自动修正功能，正正指着她的位置。

她捏出一张清风符，引那一缕蓝烟往别的方向去。

冬薇迟疑一瞬，还是顺着蓝烟方向进入密林。她一走，火堆也恢复了原先的颜色。

没过多久，初格也醒了，她发现空地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一点也不慌张。她先围着马车转了一圈，淡然坐在快要熄灭的火堆旁，慢悠悠把火堆生旺。

火光重新照亮这片空地，初格钻回车厢里，再没有动静。

江淡月不禁挑眉。

这三个家伙。

一个都不省心。

——

佑溟跟随杉遇来到密林深处。

林子的地形坎坷，杉遇跑得气喘吁吁，从怀里掏出一只木笛，长哨短哨吹了几声，一道黑影从林子里钻出来。

黑影还未站稳，杉遇直接扑上去，攀住黑影的肩膀，说：“药呢，带了吗。”

“带了。”

佑溟一愣，这是他吃住在一起的好兄弟，百香楼护卫贺良的声音！

贺良从怀中拿出小药囊，刚掏出来，就被杉遇抢了过去。

“你私自出来，没被发现吧。”

杉遇谨慎打量着贺良。

贺良摇摇头，捏住杉遇的手心，一脸担忧看着她，“你真的要用吗，这坏了楼里的规矩。”

“不然呢。”杉遇不屑甩掉贺良的手，“不然你来把这东西带给我做什么。”

贺良抿抿嘴，“你答应我的，我只要我帮你完成主人的任务，你就跟我在一起，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可伤害同楼姐妹，楼主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杉遇冷哼一声，“天真。”

“这次的选美大赛，桃秩志在必得。她筹划了好几个月，不惜重金集齐了一个美人方队。可江姑娘一来，桃秩连夜打发了那些绝世美人。她已经将江姑娘视为大赛魁首，我和初格她们，不过是陪跑的丫鬟。”

杉遇恨恨咬牙，“桃秩一定是发现我做的事，想趁机除掉我。我若是不早些完成主人的任务，离开此地，她迟早要对我下手。”

贺良没见过所谓江姑娘，他很是疑惑，“你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那个半妖已经被折磨不成样子了，你那主人还想怎样。”

偷听的佑溟：“……”

难怪那日太子爷进楼，贺良那么积极主动。

原来是长出恋爱脑了。

佑溟拳头不由握紧。

楼主会严查楼里每一个人出行，贺良能出来，说明楼主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背叛百香楼，他回不去了。

密林中两人又亲又抱，附耳交谈，佑溟冷眼看着。

衣衫渐退，杉遇捧着贺良的脸，咬耳朵说，“江若若那张脸，对主人的大事有威胁。她不能去参赛。”

“佑溟是桃秩的亲卫，除了桃秩的命令，他谁也不会听。桃秩派他保护江若若，足以说明江若若的重要性。她不留我，我也要从她身上咬下块肉来！”

“你放心，等事成之后，主人就会放我自由。”

暗中的佑溟忍不住皱起眉头，没想到自己竟给江姑娘带来这样的麻烦。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点燃一只火折子。

贺良听到脚步声，骤然看清了佑溟的脸，“佑……佑哥！你怎么在这里！”

杉遇还赤身缩在他怀中，贺良语无伦次解释。

佑溟的脸色越来越冷。

杉遇也呆住了，她没想到一向本分守纪的佑溟，竟然会跟着她过来。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佑溟听见了多少。若只是来抓他们偷情，还有周旋的余地。

“佑哥哥讨厌……”杉遇娇滴滴求情。

佑溟听到她的声音喉咙涌上一股恶心，“我耳朵很好用。”

“要我亲自动手吗。”他示意贺良道。

贺良瞬间眼神锐利，反手将怀中的美人扣倒在地，“我愿意将功补过！请楼主留我一条性命！”

“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杉遇从地上衣物中抽出藏刀，狠狠刺进贺良的胸膛。

贺良闷声倒地。

杉遇死死盯着佑溟，猛地撕开一只小药囊，朝佑溟的脸撒去。

“哪块肉都是肉，去死吧！”

细密粉末弥漫在空气中，嗅入鼻腔，有一股辛辣之味。

佑溟闭上眼，抽刀，未等粉尘落地，妖头已经分了家。

他从腰间摸出一只小药瓶，取出一颗解毒丸服下。

佑溟犹豫良久，又取出一颗珍贵的疗伤丹药，站在贺良身前。

鲜血染红了草木，他迟迟不肯下身。

他是楼主的亲卫，按照楼里的规矩，他应该替楼主解决异端，清理门户。

贺良背叛在先，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心软。

佑溟一时间难以抉择。

——

佑溟在沿途留下了痕迹，江淡月很快找了过来。她赶到，杉遇还贴在那个男的耳朵旁厮磨。

只见佑溟气定神闲，手起刀落，衫遇的妖头在草地上砸出一个坑。

两个躯体横在地上，断口汩汩向外喷涌着，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辛辣味，很快被新鲜的血腥气盖住，晚风一吹，就散了。

“做的不错。”不愧是桃秩看中的孩子。

江淡月抱着胳膊靠在树上，评价道。

佑溟正游神，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向她投来求助的眼神。

地上衣物是百香楼的服饰，江淡月清楚，那个男人是谁。

可惜，衫遇出手毒辣，直击重要心脉。他失血过多，已经救不活了。

江淡月站在高处，俯视这一切。

她不明白佑溟在纠结什么，各事其主，立场不同，就算往日有些情义，也该被新的利益冲突覆盖。

“那颗丹药你若是不想要，可以送我。”江淡月说。

佑溟抬起头。

天穹笼罩大地，此刻只是她身后的薄纱。单薄的身躯耸立在高高的树杈上，她半张脸隐在树荫中，嘴角擒着一抹刺骨的笑意。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黄泉路上的审判者。

佑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