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美味

正午时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饭桌上,梁英努了努嘴,露出一抹微笑:“是绵绵煮的,她年纪小估计也没怎么做过饭,这回估摸着是看你们干活都累了渴了,回来还能喝两口解解渴。”也不是她想解释,只是刚得罪了人,少不得说点软话,也让知远看到她的态度。

“我是想着让爷奶你们都解解渴,也不知道做的好不好喝。”许绵绵撑着下巴腼腆一笑,虽然刚刚有不愉快,但还不至于影响吃饭,“现在还是温的,大家快尝尝。”

“绵绵真是懂事了。”孙晓红夸赞着,“这小棉袄还是贴心,比儿子好,我们晓燕还没结婚的时候也贴心着呢,说起来了她自从怀孕也有些天没来了,过几天我就去看看她。”

许大伯父跟着点头,看向自家俩儿子,摇摇头:“其实生老二的时候就以为是个闺女,没想到还是个儿子,这几个孩子里最听话的还是我们晓燕。”

许知秋整个人僵住,缓缓垂下头,攥紧了拳头。

倒是他家老三笑嘻嘻道:“怪不得二哥不爱说话,跟小闺女一样。”

许知秋阴恻恻看过去,老三下意识闭了嘴。

何止是他,梁英脸色也难看的很,捏紧了筷子。许家这仨妯娌里,也就她没儿子最苦命,还得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许知远唇角微扬:“绵绵这平时上学时间紧,估摸着也就略微会一点,多担待。”

这是想替妹妹描补一二,毕竟这没怎么下过厨的人,能做多好吃?而且这食材还是野菜,能喝就行,谁也别废话。

“什么多担待,自己家人还说这见外话呢。”乔莲笑脸盈盈,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也跟着热了起来,“爹娘,你们也快尝尝孙女做的汤。”

“好。”许老太悄咪咪瞥了眼大孙子,才笑眯眯道,“绵绵懂事了。”

许绵绵只是微微笑:“奶先尝尝看。”

许老太“欸”,和蔼可亲极了,同刚才的态度截然相反。

许绵绵缓缓垂下头,果然啊这人都是这样,好声好气的说总不管用,非得破门拆墙才肯低头。

倒是许晓梅悄悄翻了个白眼,更不想喝这野菜汤了。

许老汉放下烟筒:“开饭吧!我也尝尝绵绵的手艺。”

大家伙其实对许绵绵的手艺都不大相信,但总要给点面子嘛。

许知节率先捧起碗嗅了嗅,小麦色的脸颊露出一抹沉醉来:“闻着好香啊!快喝汤快喝汤。”

梁英扬了扬唇,分明是她炒的菜香,这野菜汤能有多好喝?这傻小子,等你喝了就知道,那就是一股苦泔水味儿。

“哥,你快尝尝我的手艺。”许绵绵歪着脑袋,乖乖看着许知远,“看看合不合胃口。”

许知远心底一片柔软:“好,我们绵绵做的哥哥都喜欢。”

干了一上午活儿都是又累又渴的,大家伙都很给面子,纷纷端起碗开始喝汤。

许老汉最先喝汤,他眼睛一亮,看向孙女:“绵绵,这是你做的?”

绿油油的新鲜野菜入口脆生生的,不仅没有苦味儿、油味儿反而带着一股甘甜,令人回味无穷,只觉得这不像是野菜汤倒像是仙草汤一般。

几口下肚,只觉得鲜美无比,格外开胃。最直观的表现便是大家伙眼前一亮,埋头喝汤,算是堵住了大家的嘴。

喝过野菜汤再去吃菜,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个老那个没味儿,那个油水虽大却难吃得紧,顿时许家人悟了,或许这就是天赋。

而坚持不喝野菜汤,只夹菜吃的、梁英、许晓梅母女俩反而是得意满满。

“妈,你炒菜真是越来越好吃了。”许晓梅因为今儿得罪了亲妈,急需讨好,于是大口大口夹着菜,夸赞着,“真香啊!”

梁英不动声色弯了弯唇角:“哪儿呀,我平时也这么做。爹娘,知远你们快尝尝饭菜可口不。”

许老汉实话实说:“还行吧。”

“还是这野菜汤好喝。”许老太咂咂嘴,一副回味的模样,“不像这菜,油水味儿重。”

梁英嘴角一抽,只当是这老太太点她放油放多了呢,她装模作样道:“我想着炒菜多放点油才香,这知远难得回来,我就多放了点。”

“那二婶下次少放点吧,油哄哄的,没有小绵姐做的汤好喝。”许知乐仰起脸一脸真诚地建议着,“油味儿一重,弄得肉都不好吃了。”

梁英脸色有点挂不住,这小比崽子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还肉都不好吃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大嫂,你家老三以后肯定是个人物,这肉在他嘴里都不香了,指不定是想吃啥山珍海味呢。咱这穷老百姓,可弄不了啥山珍海味,真是苦了你家老三了。”

孙晓红呵呵一笑:“那借你吉言了,说不得我家老三以后还真是出息了呢。”

梁英:“……”

真的是又被噎住。

你就没听出来我在说你?

孙晓红哪里是听不出,她只是假装听不出而已,真诚才是必杀技。

许绵绵抿嘴一笑,显然是在幸灾乐祸。

一旁的许知远抿了抿唇,眉眼间泛起一抹忧虑,他垂下眼帘,似乎在想什么。

倒是许大伯父眼睛一亮:“我家老三真能有出息?那感情好啊。”

孙晓红:“……”

梁英:“……“

许知乐睁大眼睛,跟着乐呵呵:“哎呦,那我以后可得好好读书了,赶紧有出息,嘿嘿嘿。”

“有出息了,好好孝顺你爸。”许大伯父也跟着笑起来。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

其他人也有些错愕,看来家里是真的有听不懂人讽刺的人啊。

许国涛问梁英:“你咋不喝啊?你要是不爱喝就给我喝。”

“也不是不爱喝,就是不渴。”梁英可不承认,她颇为矜持道,“你要是想喝就给你喝了。

其实喝过的都还想喝,但一看锅里啥都没了就知道没剩的了,大家看着饭菜心中有点遗憾。

“二婶,反正你也不爱喝野菜汤,要不然让我喝了吧?”许知节喝了一碗,还意犹未尽,眼巴巴瞅着没动的碗,“晓梅、知秋,你不是也不爱喝吗?给我喝给我喝!”

许知秋好奇,低头喝了一大口,只觉得唇齿间都是一股鲜味儿,不禁眯了眯眼睛大口大口喝完。

“欸,你!”许知节睁大眼睛。

许知秋镇定自若:“挺好喝的。”

许晓梅以为他是为了给那小子难看,还洋洋得意呢。

哪成想许知秋别别扭扭看向她:“晓梅,你喝汤不?不喝给我喝。”

“给我喝吧,晓梅!”许知节眼巴巴看过去。

许晓梅扬起下巴,端起碗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许知远面前停留了一瞬,不等他抬手接,她手腕一勾递给了许知秋。

许知节恼羞成怒:“许!晓!梅!”

“干嘛?”许晓梅洋洋得意,“就是,不给你。”

许知节气得不行,却也没办法。

三婶乔莲撇了撇嘴,不愿意给就别给,非要戏弄人,不过这汤是真好喝啊。

“绵绵做饭真是有一手,可能这就是天赋吧。你妈在的时候,做饭也可好吃了。”乔莲有些夸张地说着,“只是可惜了。”

许绵绵:“可能是吧。”

“咳咳……”许知远清了清嗓子,“继续吃饭吧。”

乔英脸色很难看,又来了又来了,又开始提起那个女人了,明明现在这里是她的家,偏偏总有人提那个女人。她扭头看向丈夫,果然他整个人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狠狠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许国涛吃痛:“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吃饭。”乔英没好气。

“老二家的今天说的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许老太很是不满,沉着脸,“对了,今儿知远住家,让晓梅收拾收拾跟她妹妹住一块去吧,别占着绵绵的屋子了,以后也不许占了。”

梁英也不敢再使性子了,她知道婆婆这是为了留住许知远,好好做做他的功课可别跟家里生分了。

许晓梅倒是不大满意,哼哼唧唧的但没人在意她,许晓睇许招娣姐妹俩眼皮子一跳,看看许晓梅,又看看许绵绵,可怜巴巴地瞅着许绵绵,想等她发话。

许绵绵:“那就谢谢奶了,我总住着哥的屋子也不是事儿。”甭管以后在不在这长住,哪怕就过年住呢,反正自己的屋子得要回来,不能便宜了别人。

“大哥可真疼绵绵姐啊,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疼疼我,可不许偏心啊。”许晓梅嘟嘟囔囔,“绵绵姐的头花真好看,一看就是城里的货。”

“晓梅!这是你大哥,肯定也疼你啊。”梁英呵斥着,又扭头看向许知远,“知远,别听她胡说,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偏心不偏心的。哪怕你给晓梅带个草绳,她也是高兴的。”

许知远:“梁姨,绵绵的头花是我小舅寄来的,晓梅要是想要……”

许晓梅眼前一亮。

许知远继续道:“那就让她舅舅给她买吧,反正梁姨你有三四个弟弟呢。”

梁英悻悻:“这晓梅真是不懂事,就知道要东西。”

许知远悠悠说:“至于偏心,我确实偏心绵绵。没办法,谁让绵绵是我亲妹妹,除了我没人疼没人爱的。不像晓梅,有梁姨你还有我爸疼着护着。其实也一样,你们偏心晓梅,我偏心绵绵。”

这下梁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吃过饭,梁英妯娌三人一同收拾锅碗,这回倒是没人敢喊许绵绵了,但不妨碍梁英喊她俩闺女晓睇招娣。

两个小姑娘苦哈哈看向许绵绵,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

许绵绵扭过头,只当做没看见。

不是她没同情心,而是这俩小姑娘看着挺不招爹妈喜欢的,但心眼多着呢,她就吃过几回亏了可不想再吃亏了。

“晓梅,去收拾收拾吧,记得把东西收拾干净。别到时候我搬进去了,还有一堆……垃圾。”许绵绵笑脸盈盈看向她,“快点哦,我先去大哥屋里等你。”

许晓梅气的脸都红了,狠狠跺了几下脚,不情不愿去收拾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