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聊和沈颂两兄弟高中是同一个学校，虽然比他们小两届，但许若盈这个名字到他们那会依旧响当当。

许若盈出生于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有名的大学教授，校内成绩斐然不说，她还精通乐理，饱读诗书，气质外貌都很出众，被誉为白天鹅的存在。

知道沈颂喜欢她后，沈聊不觉得意外。

那一天，他就是和兄弟猜拳输了，回器材室还篮球的途中误打误撞了看见许若盈拒绝沈颂的画面。

那会正逢才艺汇演，沈颂和许若盈有个四手联弹的钢琴节目。

盛夏的黄昏，阳光照入钢琴室内，于玻璃窗上残留的水迹折射出绚烂的颜色，少年身着白蓝相间的校服，清风吹起他的短发，他偏过头，看向女生，“你要说什么。”

许若盈从书包里拿出一封信，浅浅一笑，眼睛清澈明净，“沈颂，谢谢你的一片心意。这封信你收回去吧，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我们最负责任最好的班长。”

沈颂顿了下，看着她手中那封信没有动作。

信封白净，右下角落了个“沈”字。

他接过那封信，许久才应道，“好。”

当时只有沈聊看见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天，全校都传起沈颂被拒绝的事了。

当时，沈颂还被叫去办公室被老师痛斥一顿。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同学私底下喜欢起哄他们。当然，沈聊在其中是冲在前列，起哄的最大声的那个。

“这样。”

沈颂听完没什么反应，“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客厅外笑声连连，怀里的白猫眯着眼，耳朵动了动。

再待下去，小乖都要被吵醒了。

沈聊没在沈颂脸上看见自己期待的反应，有些失望。

在他的想象里，沈颂应该黯然神伤，握紧拳头，声音悲凉又自嘲地说：“原来是她……”

“这么多年，你也就只喜欢过许若盈吧，你居然能忘的了？”沈聊感到不可思议。

“看偶像剧看多了吧你。”

沈颂绕过他径直往外走去。

“沈颂。”

温柔轻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女人挽起嘴角，眉眼弯弯，她穿着毛昵长裙，套着雪白围巾，站在通明灯光下，轮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好久不见。”

沈颂侧头，也回了句好久不见。

然后，两人都没说话，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没事的话——”

“我听阿姨说你这几年都没回家。这些年你在国外还过得还好吗。”

沈颂话没了半截，回：“挺好的。”

“那就好。”

许若盈余光一掠，看见他外套之下露出的粉红毛茸耳尖。

“猫，你真养猫了，刚才听他们说，我还不信呢。”许若盈迎上来，想伸手摸摸，“可以给我抱一下吗？”

“不可以。”沈颂抬手挡了挡，“它在睡觉。”

他面上虽是不显，但她还是品出几分催促之意。

许若盈低头一笑，“那我先去和阿姨聊聊天，不打扰你了。”

许若盈告别后，沈颂转头就上楼了，又在楼梯间看见脸色冷沉的沈启——刚才他就站在这里，看完了全程。

外人不在，沈启都懒得掩饰自己的疏离和冷漠，看向他的目光宛如刀刃，带着阴恻恻的寒意。

现下两人正面对上，彼此无言。

错身之际，一手抓住自己的手臂，却许久没说话。

沈颂敛眸，嘴角勾起讥诮的笑意，“这是在玩‘谁先开口谁就输’的游戏？”

“阿颂又开玩笑话了。”

沈启似笑非笑的目光游移于他怀里的猫。“什么猫这么珍贵，碰都碰不得？”

就这几天，沈颂把它当块宝似的，不让任何人多看几眼，更别提让别人抱了。

“我的。”

沈颂也笑了起来，“你敢碰试试。”

两人看上去兄友弟恭，互敬互爱。

“行呗。”

沈启又挂上伪善的笑容，左手松开了他的手，“右手臂用不上力，我也不敢碰你的猫，万一摔着了怎么办。你放心吧。”

说完，他朗声笑着离开了。

那个笑声落在沈颂耳里，刺耳无比。

“沈聊，把妈妈给我的新年礼物还我！”

沈堂玉是沈聊亲妹，在青理上高中。此刻她瞳孔透亮，叉腰指着沙发上的沈聊怒喊，“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抢我东西，要不要脸。”

“给我看几眼。”

沈聊躲到沙发最边上，打开红色盒子，是个奢侈品牌的手表，他皱起眉心不满道，“小小年纪，带这么好的表小心被抢劫。我当初怎么就没有新年礼物？”

沈堂玉上手抢回自己的礼物，却因力气不敌男人，这礼物就卡在两人手中不上不下，她抬眼见沈聊朝自己笑，更是恼怒，“…你现在出社会了，自己买不行？”

“可是，花钱买不到你生气的样子。”

“…”

沈堂玉忍不了了，上手就要去掐他。

画面热闹哄哄，引人发笑。

“转眼间，都长大了这么多。”

李芸蓉看着这几个年轻人，颇有感慨，“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们当初扯着我的衣角说要买炮仗的画面。”

她环视一周，沈聊俩兄妹在打闹，沈启在喝茶，许若盈在和大姑聊天，还有几个年纪小点的在玩游戏…

“沈颂呢？”

沈聊正摁着沈堂玉脑袋，听见沈颂的名字还抽空投来视线，“伯母，他还在上面休息。”

“回来这几天不够他休息？”

李芸蓉的嘴角压了下来，“我看他整天就只顾着那条猫了，而立之年，玩心还这么重。”

李芸晴也附和，“不像话。”

沈聊的母亲张苓笑道，“这又不是件坏事，就让他去吧。”

李芸蓉叹气，“你不知道，今年我让他去的相亲，一个都没成。你说如果不是他故意，又怎么会被多次拒绝？这辈子他难道就和那猫过吗？”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沈启，不过这次目光显然柔软许多，语气也温和，“阿启今年有没有好消息？”

沈启微微一笑，“没有，今年公司事比较多。”

李芸蓉点了点头，露出赞许的神情，“也要好好照顾身体，注意休息。别一忙就忘了。”

“好的，妈。”

“可是——”

沈聊的眉头都快夹死路过的苍蝇，非常不解，“沈颂也很忙啊。”

他在淮南科技工作，对沈颂的忙碌程度自然是在清楚不过。起的比员工早，下班后也忙着应酬。

他不明白，就这样，伯母还总隔三差五安排相亲让沈颂抽空去参加。

沈颂看上去都快忙吐了。

在场的空气凝滞住。

张苓轻飘飘地递过眼神，示意他别再说了，让她来说：“这事光我们着急也没用，嫂子还是放宽心吧。况且，我连我家孩子喜欢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此话一出，话题果然迅速转移，不再攻击沈颂。

大家的视线都向沈聊齐齐扫来。

“……”

沈颂，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李芸蓉看着沈聊的目光都瞬息万变起来，很是复杂，掩嘴道，“这是真的？小聊你…”

“…假的假的。”

沈聊咳了几声，想起她，嘴角的弧度不禁上扬起来，“我有心上人的，女生。”

“妈，你别乱猜了。”

张苓只是想活络氛围，没想却被她炸出来，这会赶忙追问起沈聊心上人的消息，沈聊却遮遮掩掩不愿再提。

话题总会有聊完的时候，没过多久，他们提议出去透透气。

小孩子自然是率先按捺不住，一马当先跑出去打起雪仗。大人们就说要散散心，继续聊各家的事。

许若盈缓缓起身看向身旁的男人，笑着邀请，“刚刚来的太急了，没能好好欣赏路上的雪景，要一起去看吗？”

沈启边拿起外套，边应了声好。

转眼，室内留下收拾东西的保姆，还有一对窃语的母子。

“妈，你刚刚让我很尴尬。”

“那能怎么办，我只能想到这个转移话题的方法。”张苓还想跟上他们的脚步一起散心，现下也懒得和他多说，“我又不歧视，你尴尬什么劲。”

走之前，她留下最后一句：“别少掺和阿颂和你伯母的事，她偏心阿启又不是一两回了。你下次再乱插话，我也救不了你。”

…您那是救我吗。

沈聊看着她的背影越变越小，转头发现室内空无一人。

“沈颂，出来玩雪。”

他敲了敲沈颂房间的门。

沈颂拉开门，怀里的白猫已经醒了，脑袋垂在他手肘上眯着眼睛。

“不去，无聊。”

“哪里无聊，有聊有聊。”

沈聊指了下自己，而后攀上他的肩膀，“出去透透气也是可以的。你不需要透气那小乖不需要吗？老在屋内也会憋坏的。”

还未至门口，寒风吹来，白猫抖了抖身。

祁芙心想，谢谢，还真不需要。

沈颂觉得挺有道理，套了件大衣，低头穿鞋，额发自然垂落。

“那走吧。”

沈聊关门的时间，他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日光下，男人身形挺拔端正，细雪落在肩上，却半点落不到他怀中的猫。他垂着头，长长的猫尾在身侧摇阿摇。

沈聊蓦然停下脚步，忽然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高二那年，他来找沈颂打游戏。

行至门口时，雾茫茫的大雨中逐渐显出少年的轮廓。

沈聊刚想喊他的名字，却在看清他时僵住。

他怀里的小猫血肉模糊，尾巴垂落，他还记得沈颂有不轻的洁癖，如今却跟失了神似的抱着猫淋雨出走。

雨水顺着额头流到下颔，蓝白相间的校服湿透，模样狼狈不堪。

他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声音很淡很轻：

“沈聊，我的小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