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现在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个问题对宝儿来说有些难，很多时候，她甚至忘记了自己也是鬼。

现在的宝儿看起来并不聪明，可不像是三个月就能记下所有药材的位置的聪明学徒。OO抱着双臂，忽然注意到她脖颈侧面的血痕。绕到宝儿身后时，OO沉默了。

她的头骨往里凹了一大块儿，像是被人砸过。

“哥哥、哥哥，姐姐在那边，”宝儿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见辛尘要走，她又扯了扯辛尘的袖子。

“怎么了？”辛尘半蹲下，平视宝儿。

宝儿伸出手，递给了他一把花草花草。

接过花草，辛尘的手指随意地动了动，不到一分钟，一把的花草茎叶被他编成了一个臂钏。

“好厉害！”宝儿惊讶地睁大眼，鼓起了掌。

目睹一切的OO：……宿主还真是动手能力强。

“那边，有好多人在打架，”宝儿告诉辛尘。

辛尘：“打架？为什么？”

宝儿摇摇头，“不知道，今夜山里来了好多人，哥哥，你要小心些。”

“放心，”辛尘揉揉她的头发，“哥哥不用你操心。这么晚了，小孩子赶紧回家睡觉去，知道吗？”

宝儿点点头，但脚上并没有动作。

“快去！”

辛尘推了她一把，眼看着宝儿回到自己的墓里面，他才转身离开。

临走时，OO注意到宝儿的墓旁有一个身形魁梧的小纸人。小纸人的样式很眼熟。

“那是？”OO看向辛尘。

“守门人，”辛尘道：“这山里太热闹，鱼龙混杂，小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辛尘一边回答，一边沿着宝儿指的方向走。他是一个称职的送葬者，现在，他该去见自己的另一位客户了。

OO跑回了他的识海里，陪着他赶路。

“又是帮她解决阴亲，又是留下守门人，你对她可真好，”说实话，OO有些意外，相处了这么些天，它第一次发现这位男主竟然是个好人？

“她只是我的客户，”辛尘道。

听他语气似乎并不觉着自己做了多少，OO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界限划得这么清。这些日子在辛尘身边，OO可不是无所事事，它学习了不少，对白事产业各类产品的价格也算有了点了解，辛尘的业务普通人订不起。

“那你这一单岂不亏死？宝儿能有钱？”

“她付过账了，”辛尘回答道。

“嗯？”OO觉着不可思议，“她怎么可能付的起？”目光忽然落到他的臂钏上，OO指了指，“你不会说的是这个吧？”

“宋姑娘那里，你收三万灵珠；她这里，你就收几枝随处可见的花草？”OO感慨，“你的定价还真是灵活。”宝儿带来的那一束里，有花有草有树根有草根，看起来勉强算是品类齐全，样子其实并不好看。

“你现在很有闲心？”赶路的辛尘忽然停下了脚步。

OO：？？

它看着屏幕，忽然发现前方的路，消失了。

“怎么回事儿？”OO跳出识海，发现前方竟被浓雾盖住了。

是的，盖住。

这个词用在这里并不夸张，OO将爪子伸进雾里，近在咫尺的距离，它竟完全看不到自己爪爪的轮廓。

“这雾，浓得过分了吧？”‘伸手不见五指’这句话原来不是夸张，是写实吗？

浓雾之中，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混乱庞杂。

“怎么办？”这雾怪得明显，哪怕是OO都看得出里面一定会有麻烦。

它看向辛尘，却发现辛尘竟向后退了一步，OO叫道：“你在干什么？”

辛尘没说话，反倒又向后退了一步，OO惊讶地发现，辛尘和雾的距离并没有发生变化。

辛尘再度向后退，这次他一连退了好几步，忽然疾速飞起，他面前的那一片雾则如‘人’一般，‘嗖’地追了上去。

‘人’形般的雾，紧紧地追着辛尘；明明它没有五官，可OO愣是从这团东西上看到了咬牙切齿。

“这是什么东西？”OO好奇，“是雾精吗？”

OO的话让正在灵巧躲闪的辛尘差点打了个趔趄。

OO：……佯装无辜JPG.拉下耳朵不吱声。

“你的无知还真是超乎我想象，”辛尘一边飞一边道，“雾即便生了灵，也该是最纯正的白色。”

“这个？”他嫌弃地瞥了眼雾形的东西，摇摇头，“一个左看右看都看不出花儿来的丑东西，呵——”

“把自己藏在雾里，是羞于见人吧。”

“啊！！啊啊——”

熟悉的嘶吼声响起，“影匪？”OO率先抢答。

“答对了，”沿直线穿行的辛尘忽然转了个弯，急速追来的影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撞到了树上，‘扑’的一声响起，大树的树干都晃了晃，影子像被磕掉的墙皮，掉了点儿灰，‘人’形的雾影上显露出一点本质的黑色。

“吱——”影子又叫了起来，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但OO看这架势，觉着它骂的一定很脏。

“那个影子不是被你杀了吗？”OO不懂，“现在出现的这个家伙是什么情况。”

“影匪之所以能称之为匪，就是因为，成群结队，拉帮结派。”

“一只死了，同伙还在，”也正因如此，辛尘才会在第一时间选择跑。

那片雾里，不知还埋伏着它多少的帮手，辛尘若是在那里同影匪纠缠，并不明智。

“所以，它是在报仇？”OO没想到，这些连线粒体都没有都家伙，居然，“还挺讲情义？！”

发现自己又被辛尘白了一眼，OO：“我是说，它们报复心还挺重。”

绕过第三道弯，余光扫过影匪，追他来的居然还是只有那一个？数量比他想的要少很多。

辛尘微微思索，放缓了脚步，指尖灵光乍现。

一个比人高的火把，不对，准确来讲叫火炬，凭空而现，立在了辛尘身旁。

影子畏光，看到如此亮的光，影匪下意识地想跑，可一想到自己身上裹了雾，它反倒直直冲向了辛尘。

哼，还以为它畏光吗？蠢货，那都是老黄历了。影匪狞笑着挥起拳头砸向辛尘，辛尘侧身躲过，顺手往它身上贴了一打黄纸。

是的，一打。

OO甚至都没有看清辛尘的动作。

影匪愣了一瞬，发现自己并无不适后，再度挥起拳头；雾气凝结的身形要比辛尘高大许多，但他动作灵活，一边躲一边顺手往影匪身上拍几张。

大概是嫌拍的速度还是慢，辛尘随手一样，纸钱帛镪纷纷扬扬，最后竟一个不落地糊到了影匪的身上。

“嘭！”火砸在黄纸上，迅速蔓延；影匪拍打着想要将黄纸打开，可他的拍打的速度远不及辛尘上新的速度。

OO这一次睁大了眼，依旧没有看清辛尘的动作，只见他向外一撒，整个画面像打铁花一般；火花洋洋洒洒，漫漫如星，随着黄纸被烧成灰烬，影匪身上的白雾也被少了个干净。没了白雾的遮挡，在零星又密集的火花的包围下，抱头鼠窜的影匪没了生息。

看着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影匪，OO撇撇嘴，“就这点儿本事，还敢一只影儿来寻仇？”

“不对，”辛尘似是想起来什么，眉头微蹙。

“什么？”看着表情忽然凝重的辛尘，OO不明所以，“宿主，怎么了？”

“那片雾，不可能只有它一只影匪。”

这座山里漫山遍野都是鬼，影子有时也在鬼的食谱上，单一只影来这里，是送死。

“那它为什么独一个儿来追你？甚至，还不带个帮手？”

“除非……”

见辛尘的目光看向浓雾，OO不解地追问道：“除非什么？”

“但愿是我猜错了，”辛尘看向雾，眼神担忧。

雾气能帮影匪掩盖痕迹，将雾裹在身上，影匪能一定程度上减少对光的畏惧。但这些都是附带，影匪们真正觊觎的，是人的身体。影子无形，见光消失，它们这辈子最渴望的，就是踏踏实实触手可及的载体。

宝儿说，宋姑娘在那个方向；山里来了很多人；有好多人在打架。

这三句话看起来没有多大联系，但如果把他们连起来呢？

五年前，魔魇侵袭断白城，死伤无数；这座山上死了很多人，也有不少百姓被安葬在这里。今日，是祭拜日。

有许多人出城，上山祭拜亲人。万壑的深情故事传得沸沸扬，他记得，宋姑娘的姐姐也是在那时出了事，所以宋姑娘才会进山，因为她也要祭拜。

至于打架？许多人忽然打架，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们的情绪和心智。

是因为雾吗？影匪想趁着百姓们打架的时候乘虚而入？

不对，寻常百姓动手能有多大事儿？除非，看着雾气中的濛濛灰色，辛尘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是魇！这是被魇侵染过的雾气，能惑人心。

如果有魇在，人们动手上升到见血只是时间问题。

见血意味着受伤和虚弱，届时，才是影匪夺取身体的最好时机！

这个猜测将所有的事情都连了起来，但辛尘的额头却沁出了汗。如果他的猜测成真，那今夜这片山，怕是得血流成河。

不行，得报信！他对着天空拉开响箭，仙门各派最近招生，断白城就是考点之一，里面有不少仙门弟子。只要他们看到信号，就能……

红色的信号花还未绽放就被雾气吞掉了。

辛尘这才发现，他头顶的雾竟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灰色。好在，不是全然的灰，他的头顶还有一小片清明，像是留给他逃跑的余地。

“宿、宿主，”OO声音颤颤。

辛尘一转头，发现越来越多的人正在潮他涌来。他们看着他像在看有旧怨的仇人。

OO有些崩溃，这些人明明长得人样也有影子，可为什么看起来却莫名觉着不像人？甚至，还会腾空？他们奔向辛尘，像涨潮的水一般涌来。

“这是什么？”OO第一次觉着自家宿主像稻谷，要面对一群气势汹汹的蝗虫。

“是人，”辛尘道：“也是影匪。”

“影匪？”OO惊叫，“他们不是没有身体吗？现在这是？”

“趁着人濒危的时候，他们抢来的。”辛尘叹了口气，好在现在的雾还是淡灰色，这说明，魇并不在此处，这里的雾气只是受到了侵染，“还有机会。”

“你不赶紧跑吗？”OO疑惑，“对面人多势众！”还是说，“你打得过他们？”

没理会OO的一大堆问题，辛尘双手掐诀，一个个三米高的火炬以他为中心拔地而起，火炬围成了一圈儿将辛尘环在了中央。

影匪大概是因为换了新的身体还不熟练，腾空也只能半米高，辛尘飞身而立，俯瞰着低下如蝗虫的影匪们面露不屑。

影匪们被他的表情激怒了，蜂拥而上，只见辛尘的手里夹着一沓黄色的纸，疑似符箓。

影匪们的脚步顿了顿，一时有些犹豫，一沓符箓，光从视觉上看都分外有震慑力。

忽然，有人喊道：“他之前烧老六用的是黄纸，不是符箓，别被他骗了！”说着，他吆喝着众人上前；一波胆大的率先冲来，结果，‘嘭’的声音响起，泥土翻飞；也不知这符箓有多大威力，影匪们只觉着前面的地仿佛都被炸开了花。

“咳咳咳咳咳——”

再一看，那群率先冲的影匪们尽数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影匪们见状终于停了下来，不敢再上前。

“你疯了！”一影匪不可置信，“那可是人！你杀人了！”正道修士不能随意杀人，这是规矩！他们敢来找辛尘的麻烦，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自己现在有了人的身体，以为辛尘会投鼠忌器，可没想到……

“他们不是人，”辛尘微勾着唇角，看起来对此并不在意。

这家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有影匪道：“他们还没死透呢，有魂魄还在身体里，就是人，你杀人了！”

辛尘看着说话的影匪，哧了一声，“怎么，需要帮你报官吗？”

看着辛尘淡定的反应，那影匪一噎。不是都说，修士看重凡人的性命吗？他们这回碰到的，怎么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这家伙，该不是邪修吧？

“我今日有事在身，没功夫陪你们胡闹；我数五个数，赶紧从我面前消失，否则”辛尘扬了扬手里的符箓，“我不介意把你们都送下去。”

他声音冷静，但在影匪们眼里，却觉着他格外嚣张。明明他们人多势众，可同辛尘一比，这气势仿佛莫名弱了一些。

影匪们左右张望着，大家眉眼互动着：

他们这回的来人不算多，剩下的兄弟们还没抢到身体呢。要不，等人齐了，再来教训这小子？

我看他就是欠收拾，不收拾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才一个人，符箓数量也有限，要不？

影匪们的眉眼官司没打完，就听到了一声如冷玉掷地的“五！”

他们转头看向辛尘，见他神色淡然，气定神闲，仿佛还有诸多依仗，内心犹豫更甚。

“四！”

“二！”

辛尘没有数三，但没有影匪出来纠正这个错误。

看着他们向后退去，直到影匪们离开了视线，辛尘赶紧飞下来，将地上的人都绑住。

“他们怎么，没事？”刚刚土都炸飞了，OO还以为这些人被炸的血肉横飞了。

“他们是人，我哪里能对他们下杀手？”

“那你刚刚还？”

“不然，他们怎么会被吓走？”

“吓走？你打不过他们吗？”

辛尘看了OO一眼，“人有一句话，叫人多势众。”

OO：？？“那刚刚，符箓炸成那样，也是假的？”

“爆炸的不是符箓，”辛尘道：“是炮仗。”

“炮仗？所以，符箓是假的？”

“符是真的，只不过是定身符。”换句话说，定身符很便宜，效果自然也比较日常，没什么威慑力。

“那他们为什么会倒下？”这时候，OO注意到了他们背上的小纸人。行吧，它知道答案了。

“现在怎么办？”OO问辛尘，女主所在的方向和影匪离开的方向是重合的，如果要找女主，辛尘势必会再碰上影匪。再来一次，OO无法判断，影匪们会不会再被吓走。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OO一想到女主就忍不住担心，她那么纤弱，这里又那么混乱，她要怎么活啊？

山中，风声鹤唳，人声嘈杂，这里人不多，大概三十来号。一群人正相互撕扯，纤弱的宋娇正提着一盏灯站在角落里，整个人像是误入狼群的羔羊般可怜极了。

“别打了，”她的呼声没入人群中，根本没人在意。

互相挥着拳头的人似乎是觉着不够解气，有人抄起了石头，有人拿出了镰刀——

“哐——”抄起武器的人摔倒在地，另一方以为得了机会，刚要起身，“哐——”也倒在了地上。

不过几息，全场醒着的只有宋娇一人，而宋娇对此并不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OO不知道它惦记的女鹅，一个红着眼，身后站了一排鬼。

一个红着脸，剑上淌血，鬼看她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