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魇很困惑
断白城地处偏僻,不比中州繁华。像样的客栈也就两三个,彼此之间相隔不远。
修士们醒来后,聚在了一起,他们很感谢学宫弟子出手相助,可是,在处理魇、影匪和救治百姓的问题上,他们并不能达成一致的意见。
寰宇学宫招弟子看重的是品性,但其它的门派考量弟子有更多考量的标准。
当然了,作为刚刚被救过的修士,就算有人想要置身事外也不会在这种公开的场合里表示自己不愿救人。
名声,在这个世界还是很有用的。
他们没有人反对救人,也没有人反对除掉魇和作乱的影匪。
大家争议的焦点,其实是谁去除掉魇。
哪怕都是除恶,杀掉影匪和杀掉魇的性质是不一样的。影匪满城乱窜,四处作孽,但是,魇只有一个。
修士能因为疼痛而从梦中醒来,这足以说明,这只诱他们入梦的魇的实力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强。他们会被扯入梦境,只是因为魇出其不意。
可现在,大家都醒了,没有了出其不意的偷袭,大家都对自己捉到魇很有信心。
他们认为,现在的局面是,修士都是猎人,魇成了猎物。猎人有很多,可猎物却只有一个。物以稀为贵,稀少珍贵意味着能带来荣光。
魇成了大家想要争抢的对象。
在场的修士出身门派各不相同,但作为能替门派来此收徒的代表,实力也还是有的,大家都对自己很有信心。
药宫下属寰宇学宫,其弟子还算有些理智,同意救人为先。
他们不争,可别人却不愿放弃;大家都想要可大家又都不肯明说,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直到,房顶被掀开,宋绪拎着一串儿的影子刚准备把它们放下,却和厅里的人对上了视线。
“你怎么在外面?”其中一个人发问。
宋绪不解地看着这群安然无恙的修士,“你们怎么还在?”商量人手分配,需要这么久吗?这功夫她都清理了一条街了。
城中影匪肆虐,它们但目标不止是人还有其它弱小无害的影子。宋绪手上这串就是顺手救下来的,都是些小动物,一直乖巧得很。路过这里本想顺手把它们安置在这里,结果,好多人啊!
其中一人环抱着手臂,冷哼一声,“偏你好心肠,行了吧?”那人翻了个白眼,“谁知道是不是想去抢功劳?”
“抢功劳?抢什么功劳?”
“你敢说,你对魇没有肖想?”连本才不信。
宋绪有点懵,“我为什么没有肖想。”
连本:“呵,不敢承认吧,还不是?等等,你说什么?”他没想到,此人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说!她是傻了吗?不知道大家都想要魇吗?
所有人都盯着宋绪,宋绪完全不在意。本来剑没了就烦,烦死了!!
她看着连本,“魇,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魇应该是大家一同剿灭的,你莫要在这里贪功。”连本很聪明,他才不要单独面对,把大家一起拉下水才好浑水摸鱼。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醒来半天,就是来说胡话的?”若是这样,宋绪垂下眼。
连本反问道:“不信,你问问大家,除魇之事是有能者居之,你凭什么?”
连本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只见宋绪从房顶上向下一跃,连本直接被砸晕在地。
宋绪揉了揉眼,似是才看清自己砸住了人,非常没有诚意地飘出一句抱歉。
“呃,这位道友无事,诸位不必担心,”诊完脉,计词做出了他身为医者的判断。
“你!”连本的同门刚想说些什么,计词笑着出来打断了其它想要再借此生事的人。
他笑着拉住宋绪,向众人道:“诸位道友,我这师妹性子太急,绝非有意贪功;她第一个从魇的梦里醒来后,明明可以先去抓魇,但因为担心我们这些同门,就先来唤醒我们了。刚刚,大概也是因为救人心切,”说着,计词还顺手结果宋绪手里的那一串小影子,“看看这孩子,急得连影子都救下了。你说说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这座城里又不只你一个修士,不还有我们呢?”
计词的话里有三个重点。第一、最早清醒的人是宋绪,她才是救人的源头,没有她,大家现在恐怕还在梦里呆着,所以,大家多多少少都该承点儿情。
第二、她最早醒来但没去杀魇,而是先救人;所以,不存在为了抢功劳而不在场,刚刚走的快只是因为她心性热忱。
第三、就这么一会儿,宋绪已经灭了部分的影匪、救了人,甚至还有功夫救下无辜的影子。你们这些人还在这里为了抢功劳大眼瞪小眼地讨论僵持丢不丢人!有本事都有话直说,不要这么虚伪,既要面子又想要功劳还不愿多出力,这么有能耐早干嘛去了。
众人一听,自然不会再像连本那样多多逼问。他们也注意到,计词介绍宋绪时的用词是师妹。在场人中,能认出宋绪脸的其实没有几个。
“还不知,这位道友名讳?”
“宋绪。”
“哦,原来是宋道友,”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礼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道友是药宫的宋绪?”
“不是药宫,”计词道:“刚刚是我趁着年长,占了一声便宜。”计词是药宫之人,而药宫,从属于寰宇学宫。
宋绪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简单道:“寰宇学宫,宋绪。”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私语声的人群霎时一静。
宋绪,寰宇学宫,剑修一道里,同辈剑术比试中从无败绩,没有并列。和这份成绩同等出名的则是关于她的‘三不提’的传言。
虽然知道宋绪的剑很厉害,可耳听为虚,还是有人大着胆子想请宋绪赐教。当第一个人开了口,第二个起了心思的自然也想比较,剩下的更是蠢蠢欲动。
“现在情况紧急,”计词出来想打个圆场,“这比试之事,诸位还是”
“没关系,”宋绪听明白了,本来剑丢了就心烦,这些家伙还磨蹭;不给他们个教训,他们不知还得纠结多久。
她擦了擦手中的镰刀,“花不了多少时间。”这些人唠叨了那么久,不差这一盏茶的工夫。
其他人:……
“我们,点到为止,”请教的修士道。
宋绪点点头,计词拿出朱砂,沾了水,抹在了宋绪的刀背上。计词:“既然是点到为止,那么就以身上沾到朱砂者,为输。”
众人没有异议,其它修士向后撤,准备为他们腾出一片空地儿。
“不必了,”宋绪看向众人,“一起上吧。”
众人:……
一盏茶的工夫后,宋绪和其他的人的衣衫都和比试前没有区别。当然了,其它人还是和宋绪有区别的,他们的脖颈上都有一道淡淡的朱砂红痕。
经过这么一比,所有人都安分不少。他们不再纠结于魇,而是老老实实地分成了八组,从城中心为起点,分别沿着八条街向内,救助百姓,扫清影匪。若是中途遇到魇,则迅速向其它人报信。
每一组里,都有药宫的弟子,他们是负责救助的主力。
大概是因为脖颈处的朱砂痕迹太难擦干净。这一回,每一组的修士都按照计划,老老实实地完成约定的任务。药宫弟子负责救助重伤者,其它懂些医术的帮忙打下手,救治伤势稍轻的百姓。这些修士被护在中间,其它的修士要么在他们前面开路,清理影匪,制止械斗;要么在后方防御,避免意外和偷袭。
城内的影匪大都是乌合之众,能真正同这些修士过招的影匪并不多。尤其碰到成队伍的修士,它们的第一反应只有逃。
没了这些喽啰捣乱,修士们要想制止凡人打架,其实费不了太大的功夫。
被宋绪一刀砍回原型的魇好不容易借着人们的血和情绪恢复了一点元气,还没等他好好补补,先是发现大补品——修士被一一拽出了梦境;现在倒好,连血都没了!!
原定计划的半城的血,他现在吞了不足十分之一,筹谋五年,这点儿都不够利息,魇哪里肯甘心。
按照魇的计划,从梦中醒来的修士应该都是元气大伤,顾此失彼才对。他们应该是慌乱地面对满城的惨状,以不剩多少灵力的残躯在救人和杀影匪间左右为难;选择了救人就无力再杀影匪;而杀掉了影匪又错过了救人的时机。甚至,因为身体的虚弱,他们无法迅速战胜影匪;面对一拥而上的影匪,他们可能还会感到恐惧。他们应该在鲜血和惨痛中怀疑人生、自顾不暇!!在面对惨剧后迸发出更多的无力进而被再一次卷入梦境!!!
这,才是它筹谋五年应该有的局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序组队各有分工。
一切都被毁掉了!!!完了,全完了!!
更过份的是,这个毁掉它全盘计划的死丫头甚至都不是特意针对它!!她一直在找那把该死的剑!
剑剑剑剑剑!这把该死的剑到底是谁偷的,招来这么一个祸害!
凡人有一句话说得好,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纵使再不甘心,魇也清楚,自己再呆下去也是徒劳。修士们能组成配分工明确,进退有度的队伍,但它这里可找不出那么多厉害的人手与之匹敌。
趁着没人发现,它得赶紧跑,好在断白城外的山上它还留着后手,也不算一无所获。等出了城,和山上的影匪会合了,它再慢慢寻机会把它们都吞了,修为迟早进益。
现在,它得跑,悄无声息地跑,那个使镰刀的丫头下手太狠,它绝不能惹来她的注意。
可问题是,断白城因为五年前的魔魇之灾,得了护城的法阵。这个法阵虽然不能拦住魇从城内出去,但问题是自己如果就这么经过,法阵一定能会向众人示警。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它岂不还要面临被追杀?
不行,魇筹谋这么久,为的就是闷声发大财。
一只魇出去很显眼,那如果是一群影匪呢?
想了想,魇催动着雾气,悄无声息地附在了一只影匪的身上。
不知发生了什么,百姓们的情绪忽然变得更加激烈,修士们连忙安抚他们;趁着这个机会,全城的影匪在一瞬间都冲向了城门,似是要逃离。影匪的情绪比百姓们还要激烈,也不知它们受了什么刺激,一个个不要命地向外冲。
城门的方向有一队修士,他们尽力拦截着;可当影匪的数量足够多,影子比牛毛还细密时,总会有漏网之鱼。
有修士看影匪鱼贯而出,想以灵力凝出屏障,截断它们的去路。
影匪里乌合之众居多,可不要忘了,里面还有一些影匪修为不错,能够和修士过过招,起码,能打破修士的屏障。
而且,里面还有魇。在同修士照片的片刻,魇再度发挥自己的力量,服了药的修士没再被拉进梦魇,可还是有了一瞬的恍惚。
魇,顺利出城!果然,除了那个犟种,就没有其它不受自己影响的修士。
断白城护城法阵亮起,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城门的方向。
“魇!那里有魇,”有人惊呼。
宋绪最先反应过来,提着镰刀几步越到了城门之上,从上往下看,源源不断的黑色影子仿佛汇成了一条飞速流淌的暗河,暗河一直延伸向城外。
一刀挥下,金色的刀锋率先斩断了城门内外影匪的连接。
城内的其它修士看到法阵反应后,也反应过来这里出了事儿;可百姓们也正激动得厉害,各组人手也紧张,每组只能勉强抽调一部分赶来城门处。
当宋绪的刀锋落下后,驰援的修士们也把握时机,趁此合力凝出屏障,拦住了那些还想向外奔逃的影匪。影匪们不断地撞击着屏障,修士们则纷纷为屏障输送灵力。
第二刀,宋绪没有草率的挥下。
她发现,当城内没有影匪再跑出去时,城外的影匪像是得了什么信号陡然四散开,逃跑痕迹毫无规律可言。
魇:呵,没有更多的影匪也没关系。现在,城外的影匪已经足够多了,它就不信了,这丫头还能分的出谁是影匪谁是魇。
有本事,她就把所有的影匪都抓回去?
可是,这可能吗?
真不是魇小瞧她,出了城,影子是黑色的,天也还黑着,黑色溶着黑色,城外还树林密布,月光给它们带来了无数阴影。
暗影交错,墨色相融;影匪一旦静止躲在影子上,就连魇都分不清哪个是影匪,哪个才是真正的影子。
就像现在,魇躲在了刚出城门的一棵树的影子里,戏谑地观赏着那些着急忙慌的修士。
然而,宋绪的表情比魇想象得要平静许多。
她握着镰刀立在城墙上,另一边,鎏金色的光芒划过,在路的另一端,一道金簪划出了一道鎏金色的屏障,所有冲向屏障的影匪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魇:??什么东西?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主路的前后两端都有了屏障,但路的两侧还有可以逃跑的缝隙。
在魇的指挥下,影匪们迅速改换方向,向两侧奔逃。而魇自个儿还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人有一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它笑等着看宋绪匆忙去追却一无所获的狼狈样,可宋绪却并没有动。
宋绪的冷静让魇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腾空而起,下方的影匪愈发混乱。
宋绪手握镰刀,闭上了眼。
“宋绪,”赶来帮忙的计词看到宋绪的动作有些不解,“你在干什么?”
“我在感受。”
“啊??”计词听得更迷惑了,可见宋绪表情认真,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反倒是偷偷准备看好戏的魇听懂了宋绪的意思。
在宋绪的认知里,是魇偷走了她的剑。所以,她现在尝试能否感应到剑的方位进而定位魇的位置。
明白一切的魇简直要乐出声,呵呵,终于能让她也尝尝自以为有把握却徒劳无功的滋味了。
这个犟种,早和她说过了吧?它没见过她的剑!呵。魇小心地听着上方的所有信息,甚至不愿错过宋绪的一声叹气。
见宋绪睁开眼,计词询问,“你,感受到什么了吗?”
“没有。”
魇:!!心里滑过一串无限循环的‘哈哈哈!’它就知道!
“那?我们俩要不各沿着一个方向追?”计词提议。他也知道他的提议效率很低,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等等,他看向宋绪。
下一秒,等着看好戏的魇看着上方的景象瞬间变了颜色“不!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