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瑶瑶没杀过人。

在现代世界，她就是个普通人，遵纪守法，普普通通。

此刻荆瑶瑶手握长剑，灰色丝线从手腕上的小字中四溢，将她的手与这把剑栓在一起。

女修学习过的剑法浮现在脑海，荆瑶瑶抬起头，视线与祭出两把重剑的修士相对。

她比想象中冷静。手抬起，横塘的避水剑法在脑海浮现，记忆与身体融为一体。

剑带着身体而动，荆瑶瑶提身跃起。

剑刃相接。

重剑之力被水剑之柔避开，挑刺手腕，翻转一圈，直刺筑基中期修士双目。

避水剑法，修的是以柔克刚的巧劲。

这套剑法是荆瑶瑶的师父枯水道人所创。

传言道人刚刚入横塘的时候，是个瘦弱的小女孩。身形瘦弱，在外门修炼，苦不堪言。为了想着办法偷懒，她便创立了这套避水剑法，也因此被破格提入内门。

这剑法共九层十式，适合水灵根修士修习。

荆瑶瑶因为相克灵根，只修到四层。

单使用剑招她用不出十成功力，但借力打力还是不错的。更重要的是，荆瑶瑶不是她刚刚入门的师父。

水火锻体使得她的身体素质丝毫不弱于寻常体修。借来的力加上身体的劲，相辅相成，接筑基中期男修一击，她只是身体晃动一下。

荆瑶瑶自己都感觉到意外，不过时机不给她惊讶的机会。体修师弟寸三从旁协助，荆瑶瑶手中剑如水蛇一般流转变化，连连刺向筑基修士。

修仙界极少有什么公平对决，以多打少也是常事。

筑基修士被压制修为，又被两个修士左右围攻，连连后退。不过修为在那里摆着，他虽然招架吃力，却没有受伤。

寸三从旁压进，手中长剑红光大放。一时间，身上的气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原本炼气九层一下飞越到筑基修为，分明是靠秘法短期内强行提升修为。

这种方式多半撑不了多久，荆瑶瑶不敢怠慢，避水剑法连连出击，专门挑古怪的关节位置。

另一侧寸三秘法完成，双目赤红，手中长剑一削一怼。男修忙着闪避荆瑶瑶的攻击，根本无力招架。

他冷哼一声，不过两个炼气，其中一个还身受重伤。

先解决这个女的。

筑基修士更改目标，不再一次对抗两人。

他大喝一声，身上灵力暴涨，竟然也用了和寸三一样短时间内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

荆瑶瑶连忙后撤避其锋芒，但他速度太快了，秘法一用，他的实力突破阵法压制，不仅回复如常，还隐约有冲破筑基巅峰的架势。

荆瑶瑶后退速度不及，单掌前推，火焰凝结而出，当着男修面门而去。

水火双灵根！

放在整个修仙界，这也是极为罕见的灵根组合。男修恰好知道，相克灵根同时使用，必然伤及己身，他眼中露出得意。

白白送死。

他不闪不避，火焰烧去他的眉毛，只留两行隆起的肉瘤。

重剑下斩，方寸之间，避无可避。

荆瑶瑶却露出笑容。

上钩了！

“师姐，快避开！”接替荆瑶瑶主阵的陈意师弟大喊。

面对秘法提升修为男修的致命一击，荆瑶瑶抬起左臂，用手臂硬生生接下一击。

想象中骨肉分离的画面没有出现。

反而是男修因为错愕僵硬一瞬。

这不可能！双手重剑是从虚妄之地得到的宝贝。

怎么会被人赤手空拳接下？不过是一个炼气女修。

寸三抓住机会，劈在他的后背。

“滚开，臭虫！”男修还在错愕中没有反应过来，突然被他的攻击震怒，肩胛骨一紧一松，外放的灵力直接将寸三震飞。

寸三口吐鲜血，灵力迅速消散跌回炼气，撞在船沿上，头一歪，昏了过去。

荆瑶瑶左手手腕环绕着大妖焦玄。

虽然它现在不过是条寸余小蛇，但荆瑶瑶亲眼见过，足以撕裂苍穹的雷劫披在它身上也不过是皮肉之伤。

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就算是用秘法提升了修为，怎么可能比得过元婴巅峰的大妖？

广袖下玄蛇吐信，一双赤红眼瞳闪过愤怒。

荆瑶瑶抓住机会，手中剑连连刺出，灰色丝线从手中涌动，她的招式连连变化，从刺变成下斩。

眼见男修秘法期渡过，修为迅速下跌。

陈意大喊：“师姐，就现在，杀了他！”

荆瑶瑶闻言一愣，她没这么想过，杀人犯法，她只是想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一瞬间的犹豫给了男修释放保命招式的机会！

一时间黑色重剑血染，一股邪佞之力聚集涌动。

但男修的保命招式没能释放出来，只见一把长剑自天外飞来，自背心洞穿男修身体，一把古朴长剑沾着温热的血，直勾勾地停在荆瑶瑶眉心。

鲜血沿着血槽流出，淅沥沥地在地上汇聚。

荆瑶瑶连忙后跃，抬头看去，折楠悬空而立，手中提着一颗人头。

她举起人头，真气注入喉咙。

“不怕死的就继续。”

折楠面露笑容，她打得尽兴，灰衣被鲜血染红，一双眼睛闪烁着光亮。

“降业折楠，在此向各位道友讨教。”

那颗人头，恰是一伙劫鸟兽修士中修为最高的金丹。

荆瑶瑶还未从有人在她面前死去的错愕中反应过来，视线落在那颗人头上，有一瞬间的木然。

一个现代人频繁见到有人死在她面前，一种恐惧不由地从身体内滋生。

一道劲风贴身而过，身体反应快过其他。

荆瑶瑶驭灵力防御，但那影子只是贴着她的身体闪过。

“哪里跑！”折楠剑锋一转，朝着虚幻而行的身影斩出一剑。

这人是刚才与谢青尧纠缠的筑基巅峰修士，见唯一的金丹死去，知道继续纠缠下去必死无疑，便果断脱离缠斗。

面对折楠一击，筑基巅峰修士不闪不躲，手一抓一放，鲜血喷涌，剑入骨血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啊——”

砰——

荆瑶瑶瞪大眼睛。

刚才还和她笑着打趣的陈师弟被丢在地上地上，让筑基巅峰的修士当了人肉垫子，替他挡在折楠致命一击。

赤红喷涌，自下颚砍到胯骨。

鲜血脏器流了一地，那修士将他往地上一扔，提身就跑。

荆瑶瑶全身冰凉，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陈意师弟，一击毙命，死不瞑目。

荆瑶瑶气脉逆转，一口血喷出，眼前一片昏黑。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亲眼见到三个人死去，其中一个刚才还和她有说有笑。

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手里握着的正是从陈意师弟处借的剑。

还未归还，尚未归还！

荆瑶瑶眼染血色，口鼻渗血，但心境却坚定无比。

她抬起手，灰色丝线从手腕处涌现，缠绕着她的手腕与长剑。

荆瑶瑶抬起头，腾空一跃而起，其他人看不到的间隙里，灰色丝线寸寸染上乌黑。

此时此刻，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人要偿命。

筑基修士接着空隙已经飞出数里，但无数丝线如同鬼魅一样紧随其后。

他回过头。

一个女修，一头黑发，一把长剑。

然后，血红满天。

斩字决。

一剑斩生机！

筑基巅峰的修士甚至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直勾勾地朝着地面上的十三洲坠落。

杀人偿命。荆瑶瑶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一剑斩断生机后，毫不犹豫立刻回转，长剑朝着折楠当面而去。

杀死陈意的，是折楠一剑。

折楠看到了远处发生的一幕，她露出绕有兴趣的笑容，挥手收剑，就要应战荆瑶瑶。

“折师姐，手下留情！”

谢青尧提剑而起：“水火逆体，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像是要验证他的话一样，荆瑶瑶握剑的手晃动，与此同时，口鼻渗血，一双眼睛也未能幸免。

谢青尧连忙堵在折楠面前：“师姐，船上还有其他修士，就拜托师姐了。”

折楠扫了一眼，知道此刻的荆瑶瑶绝不是她的对手，便失了兴趣，提身朝着其他方向飞去。

意识模糊之间，一只手贴上她的后背，灵力自皮肤贴合处涌入，荆瑶瑶发出一声叹谓。

“是我。”谢青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一甩衣袍，席地而坐。

“收敛灵力，抱元守一。剩下的交给我即可。”

荆瑶瑶不太能理解他的话。

她陷入自己的世界，只能感觉到涌入身体的灵力正在一点点替她舒缓水火灵根反噬之痛。

这个世界，人命如草芥。

短短一息，船上数不清的人死去。

她也杀了人。

放在以前的世界，这是故意伤害，要么偿命，要么坐牢。可这里没有法律，修真世界，强者为尊。

不够强，就会变成下一个陈师弟，下一个筑基修士，想要活着，想要平平安安回家，就只能更强。

她闭着眼睛，泪滴顺面颊而下。

人命，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