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莫默出来找洗手间,不料这地儿可能属瓜田,一过来就碰上了阿利。
她知道这人的“人设”。
直言不讳却热爱音乐的创作型才子,有一段漫长的怀才不遇的低潮期。
但是八组和娱乐论坛对他的评价很低,时不时有些“利才子又出来炒了,炒NM炒我用脚都比你做的那些灵魂音乐好听”“你们别哔哔,你行你上……哦利才子啊?那我行啊!”的言论。
——记仇、蹭热度、炒话题的黑料非常多。
……以及说他创作水平很烂,利用民谣情怀写垃圾的话也很多,哪怕有些稍好的作品也经常被拿出来和早期的垃圾做对比。
怀疑抄袭或者买歌的言论一度甚嚣尘上,不过也没什么证据,反而他自己炒耿直人设越炒越疯。
而所谓记仇……
莫默心下对一些瓜的真实性做了计较,又同站在不远处的人说了句:“坊间传闻有一个公司不仅没签阿利,并且劝告过他不要做梦……真是禾颂?”
一旁的黎决:“……”
就,有点回不过神。
他根本没想到莫默会说这些。
黎决不是没事找事的人。
——现在的节目想要炒话题很简单,不管谁对谁错,只要双方一旦产生了冲突,那就是看点。
哪怕是周玥那样的“小插曲”,剪辑师回过头也能让它成为吸引收视率和话题的手段。
阿利想立人设,在节目里踩禾颂的人,顺便给自己炒话题这事黎决懒得管。
谁想配合,他更懒得管。
但莫默不想配合。
她就站在台上,不为自己说一句话,乍看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新手,但那个反应却淡定得像嘲讽地看对面的人表演。
或许这只是自己的猜测,但当她完全偏离重点地说了那些话后……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很微妙:“你关心他是不是跟禾颂有仇……因为你是禾颂的?”
莫默眨了眨眼:“理论上应该是。”
“理论上?”黎决眼皮一跳。
“他的瓜不是我喜欢吃的类型,所以到底怎么样倒是无所谓。”莫默淡淡,“不过他戏太多了,所以想听听看。”
黎决眯起眼睛:“你不是要淘汰了吗。”
莫默一愣。
想起了一件事。
“完了,”她的表情第一次产生了些许裂痕,“我要被封号了。”
黎决:“……”
黎决:“?”
黎决觉得,这姑娘脑回路可能有点奇怪。
进而觉得自己没事找事。
甚至连突然冒出来出言讽刺阿利这事儿,都感觉多此一举。
倒不是觉得不值,而是感觉阿利这个人根本无法让眼前的人提起一点兴趣。
纯粹浪费时间。
……
莫默从洗手间回去时,刚好看到宋晰和周玥站在门口。
“你刚才去哪了,回去了。”
自家经纪人看上去就是憋着点火。
莫默想了想:“看人见义勇为去了。”
虽然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看到他眼神一言难尽地直接走了。
宋晰:“???”
宋晰照常把两人送了回去。
演播厅还有人,宋晰也没有当场发脾气,但一上车就忍不住了:“阿利那个傻逼玩意儿还针对老子艺人,他自己什么货色没点儿数?”
“炒你妈话题,我回去就让公关部爆他黑料把他炸了。”
宋晰属于干练型的女强人,炸起来没人敢说话。
具体表现为周玥坐着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开口。
莫默……哦,莫默在看手机。
宋晰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却没有像往常一般怼莫默,反而说了周玥:“你要做点准备,我也不知道沈易那边为什么会突然出这个头,但既然这样了,节目出来肯定会拿这个做文章。”
莫默看着手机的目光顿了顿,瞥向身侧的人。
果不其然看到周玥动作变得僵硬了起来。
“我对沈易的团队有点了解,他们这次会来《声之心》,打的无非是吸粉固粉,减轻之前因为和公司解约受影响的路人缘带来的影响,他应当不会格外针对另外两位导师。”
莫默指尖划过手机边缘,淡声:“但他不是针对了么。”
宋晰撇了撇嘴:“虽然不想承认,但沈易确实会挑时机,我后来听导演组的朋友说了,周玥这场的表现很可以,阿利想炒热度却没审美,这种时候出声最好。”
确实。
莫默摸了摸下巴,手机正好点进了沈易的超话。
沈易的粉丝很多,加之有猜测他会上节目,自然有粉丝去了现场。
超话里的粉丝虽然没把节目经过说得很清楚,但已经有部分在吹沈易今天的录制的表现了。
[我易无敌:今天去了《声之心》录制,到时候大家一定要看,呜呜呜哥哥真的人美心善,我当时都想为小姐姐打抱不平,没想到哥哥能说得那么好!不说了不说了,我现在再去买十张数字专庆祝一下!]
[沈易你能看到我吗:我易的音乐理念一向很好!真的不愧是我粉了那么多年的爱豆,太硬气太有原则了!]
[沈易的baby:超级期待开播!]
照这个势头,等节目开播,沈易这段肯定是要上热搜的。
“有沈易吸引火力,周玥的表现也可以借他的粉丝好好宣传一下,不亏,至于莫默……你在那个情况下的反应还算不错。”
莫默没说话。
她知道阿利想做什么。
找自己的麻烦,与其说是为了音乐理念,实际上还是炒人设,只不过先前瞄准周玥被怼,自己要避顶流的锋芒,只能找下一个合适的倒霉蛋再接再厉。
莫默就是这个倒霉蛋。
正是因为她清楚,所以没给机会。
如今这段失去了自己的配合,让阿利自导自演唱独角戏,话题炒不起来,他的团队反而会让导演组掐掉。
顶多放点无锤的料,掀不起风浪。
阿利辛苦作妖,谁想一个被保,一个根本没反应,也不怪后来在洗手间外看到自己时他会想多讽刺两句。
宋晰开着车,也是想到了这点,轻叹:“不过也不能算全身而退,这段被剪,你估计不会引起多大反响。”
莫默反而笑了笑:“……挺有意思的。”
“什么?”
红灯,宋晰扭过头,扫了一眼后座上的人。
只看到她神色疏冷,嘴角勾着一个很浅的笑,像是一个很淡的情绪,但却让人怎么都感觉不出来。
宋晰听到她轻声说:“我觉得,就这个事情,有点儿意思。”
自己在录制被怼,其实只是录节目的一个小插曲,甚至当时,他们的用词,反应,都没有离开音乐的范畴,好像真的是一个音乐上的问题。
但当录制结束,每一个人的反应和处理的方式,此中包含的进退和博弈,都有一种和表面完全不同的复杂性。
莫默觉得很有意思。
…
阿利这个话题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沉默了会儿,莫默看着窗外说了句:“沈易策略不错,不过替谁说话可能也看人。”
旁边听着他们说话,气压有点低的周玥听到这里,冷不丁把手机摔了。
莫默看向垂着头的姑娘,觉得心情好了点。
“没事?”
“没……没事!”周玥这才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捡起手机,看向莫默的脸上露出了丝别扭,“诶不过,莫默你真的没什么……吗。”
周玥大概也回过神了,知道阿利针对莫默,并不是因为她唱的真的有问题。
而沈易还因为不过分针对导师的策略,也没有帮莫默说话,让莫默拿了三盏红灯,成了全场最危险的一位。
让周玥无端有些愧疚。
莫默挺随便的:“还行吧。”
“还行吧?莫默你真行。”宋晰本来还有些憋,听这话知道她人没受什么影响,反而跟她计较上了,“就算我前期没盯着,你不知道那个选歌会有危险?没事就看娱乐新闻的人也不知道在这方面长点心?”
莫默心想哪能呢,选歌跟这一茬就没关系,就阿利那样的,她就是唱个究极豪华版原创曲目都得被挑刺。
但她不想说,因为宋晰摆明是在生气。
“第二场的选歌由节目组定,过两天给你们选,”宋晰眯了眯眼睛,“还是拍灯,排末尾的两个直接淘汰,莫默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莫默叹了口气。
还以为自己能逃过被封号警告的命运。
果然,侥幸要不得。
回到住处,已经十二点过了。
莫默合上门时才感觉到一股上涌的疲倦。
怪不得说艺人赶一天通告下来累得不行。
公寓的窗户拉着一边窗帘,月光透过玻璃落在地上,清冷无声。
莫默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才脱了外套,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是早上烧的,没有保温,一口下肚冰得她吸了口气。
她捏着杯子,看着水壶出神,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今天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那人大概是对阿利十分看不上眼,并且比其他人知道更多内情,口气讽刺而尖锐。
风格似曾相识。
看的东西过于碎片化有时候容易让人想不起来具体出处。
但她不是和自己过不去的人。
放弃了思考后,洗个澡直接睡了。
……
莫默在家窝了一天,第三天宋晰亲自上门给她送节目选歌。
——事实上是为了看莫默到底能有多懒。
都不出她所料,来的时候,门一开,宋晰就看到莫默穿着睡衣打着哈欠。
“……”
宋晰真的服了:“就算现在没什么名气和工作,但能把自己弄得那么懒散,我真的怀疑我带的不是艺人,是猪。”
莫默回头指了指墙上的钟:“七点,是你来得太早了。”
“但周玥都要在录音棚住下了!莫大爷,不是,你是我祖宗,咱们能精神点吗?啊?你他妈现在就给我拿着选曲滚去录音棚练习!”
莫默能说什么,她一个打工仔什么不能说。
不过练习也不是非得去公司,京市很多私人录音棚。
她挑了距离住的地方最近的一个。
被宋晰催得紧,硬着头皮跟对方预约了现在,好在因为早上没什么人,等了对面一会儿也预约上了,可以直接过去。
于是,半个小时后,莫默叼着一杯豆浆,来到SIREN门口。
她当时为了平息宋晰的怒火,选的时候没怎么仔细看,到了地方发现这儿比想象中专业不少。
除了租录音棚,还有编曲团队,哪怕她现在委托这儿的人改要参加比赛的歌也没有问题。
但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先借个棚再说。
把咬着的豆浆往垃圾桶一丢,她在外面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少年,看个子好像还是个高中生。
莫默和他对视了一眼,举起手里的手机:“我是刚才预约的那个。”
“哦哦,”少年应了声,往旁边喊了一嗓子,“决哥,接客啦!”
莫默:“……”
少年又嚎了一阵,好像发现对方懒得理他,于是挠了挠头:“小姐姐你先进来吧。”
莫默走了进去。
外间装修简洁,灰白黑的色块将整个空间做出了股艺术感,不远处还有一扇落地窗,和煦阳光透过,洒在洁白的瓷砖……和沙发的人身上。
男人瘫在沙发上,也没戴之前那顶帽子,黑发有些乱,像是刚睡醒,此刻递来一道视线。
淡漠的视线与她撞上,空气一时间有些安静。
“啊,”莫默叹了声,“前天见义勇为那个。”
见义勇为的黎决:“……………………”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