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江南好
轰隆——
又是一个夜晚,闪电劈开寂静的夜空,紧接着雷声响起。床上的人不安地皱眉,似乎陷进了梦魇,挣扎着试图醒来。
但是床上的人并没有醒。
因为有人将窗户纸轻轻捻开一个小洞,一股轻烟带着似有若无的桂花香气便在屋里蔓延开,床上的人被这股轻烟抚平了紧皱的眉头,安然恬睡。
窗户被小心的打开,窗外翻进来一个黑衣夜行人,他将桌上的蜡烛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细细端详床上安睡的人的眉眼。
凝神许久,黑衣人轻叹一口气,又坐到桌前,端起桌上放冷的茶水,一点儿也没有嫌弃茶水口味不佳的意思,慢悠悠地饮用。
现下不过丑时,距离天亮少说也有一两个时辰,这黑衣人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坐在明灭的烛火前,听着细微的噼驳声,出神地望着青纱遮掩下帐内熟睡的人。
房间内,一人静坐一人安睡,青纱帐将世界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互不打扰。
只是没过多久,房间外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响起,黑衣人再一次有了动作,他左手双指一划,劲气瞬间将面前的烛芯砍断蜡烛熄灭,房间内重新回归黑暗,同时右手不停,从怀中掏出一根黑色带状薄纱,快速蒙上双眼,在脑后打了个结。想了想,黑衣人又掏出一个轻薄的面具覆上整张脸。
感受着飞速点掠而来的门外人,黑衣人从小腿处掏出一柄匕首,迅速往床上安睡的人刺去,只是匕首即将碰到床上人脖颈的那一刹那,一把闪着寒光如同秋霜一样的玄铁剑挡住了匕首尖,生生阻挡住了匕首的去路。
用剑之人显然很克制,对内力的控制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应当是怕吵醒床上熟睡的人,劲气丝毫没有外泄,连青纱都不见吹动,却让那匕首定在原地,没法往前动分毫。
床上的人毫无察觉,冷血却有些凝重,固然匕首没能前移,但黑衣人似乎并没有尽全力,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阁下何人?”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桂花味,冷血疑心房间内有药,因此从一进屋便屏息,但看沈明月依然安睡,猜想她已经中招,干脆开口质问黑衣人。
闪电划过,照亮黑衣人的面具,冷血些微失望。
黑衣人却不答,轻轻一蹬床边脚踏便退出十余步。冷血见状,立马提剑逼近。
房间不大,要容纳两个高手过招更显逼仄。冷血不想破坏房间内的陈设惹得沈明月心疼,因此处处掣肘,好在黑衣人也出奇地配合,匕首只冲着冷血而来,同样不曾损坏房间内的物件。
瞬息之间两人便交手十数招,越是交手冷血越是心惊,这黑衣人似乎很清楚自己的招数,一些还未待完全施展便被提前破解,而心惊的同时,一个名字也浮现冷血心间。
冷血正探究着,想要撕下黑衣人的面具。黑衣人却丝毫不给他机会,将匕首掷往帐内熟睡的人,趁冷血回身拦截之际翻窗而出,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将匕首从地上捡起,冷血细细打量,却丝毫不见特殊之处。担心黑衣人去而复返,冷血又抱剑守在床边,眼见天色渐白,沈明月也即将转醒,才同样翻窗而出,施展轻功往府衙掠取。
府衙内。
无情同样仔细端详了匕首,然而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唯一的特别便是刀刃锋利,其他无任何昭示身份的装饰。
放下匕首,无情一脸凝重:“你是说那人武功应当在你之上?”
冷血点点头:“不仅如此,他似乎对我很熟悉,能提前预判我的剑招。”
无情更加严肃,脑海中一瞬间掠过多个想法:“明月的身份暴露了?是东厂的人?”
“不,”冷血否定了无情的猜测,“我怀疑,是萧乘风。”
“萧乘风?”若是萧乘风,那对冷血的熟悉便有了理由,但是还有一个说不通的点,无情疑惑道,“可是我想不到萧乘风杀明月的理由。”
冷血也蹙眉:“我也想不明白,而且若是萧乘风想要杀明月,早在我赶到之前就已经得手,怎么会同我过招后逃跑,但若不是萧乘风,哪还有人对我的剑招如此熟悉,明月不记得,师父已仙去,世上只剩萧乘风对我能如此熟悉且丝毫不伤我了。”
“那黑衣人的眼睛……”无情又想起什么,问道。
冷血摇摇头:“他戴了面具,我没有看到他的眼睛。”
“罢了,”无情叹气,“最近你且在临安多盘桓几日,托着司空摘星一起多照看下明月。”
明月楼。
昨夜沈明月睡得极好,这个极好是建立在听小茶说昨夜打雷的基础上。沈明月有个毛病,一到雷雨天整个人都会很不安,白天心上总会弥漫烦躁,夜里根本不能安睡,总要做些什么发泄一下,而昨夜雷雨天,沈明月竟然一夜好眠,这让她感到惊讶。将其归结于白天太累的缘故,沈明月伸伸懒腰,开始新一天的营业。
刚一打开门,沈明月看着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人,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赶忙将冷血迎进来,沈明月的话仿佛连珠炮一样不停歇:“你在外面等了多久啊?怎么不敲门提前进来呢?你从京城来的吗?其他几个人来没来呀?”
冷血一贯平静冷酷的面容上难得带上微笑,将不远千里从京城带来的招牌点心递给沈明月,耐心地一个一个回答她的问题:“才来没多久,站一会儿不碍事的。昨日从京城赶来的,最近有桩要案,牵扯众多,关系到朝廷动荡,不止我们四个,锦衣卫也出动了。无情先去府衙了,铁手有任务要从岭南赶过来,我和追命便先来看看你。”
“哦哦,”沈明月点头,“那追命呢,怎么不见追命?”
询问的话脱口而出,沈明月又立刻想到什么,顾不上冷血,一拍脑门提起裙摆便要往后院跑:“我酒窖的酒——”
还没踏进后院,沈明月就见阿风紧紧跟在一个落拓潦倒、腮边长满粗黑胡茬的男人身后,小跑着近。
阿风一张脸皱成苦瓜,嘴里不住地喊着:“师父,你老偷喝店里的酒,掌柜的要罚我的。”
追命轻轻侧身避开阿风阻拦的手,举起酒坛猛灌了一大口酒,之后用袖子随意擦擦唇边溢出的酒渍,摇头道:“哎——说了多少次了,我可不是你师父,别瞎喊啊。”
“掌柜的说了,既然你教我腿法,那就是我的师父!”阿风理直气壮道。
“胡说,我可不收徒,何况那三招两式的,算什么教导,”追命一脸嫌弃地看看阿风,反驳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你别老把沈明月的话当真,她还说什么了?”
“掌柜的还说了,你是我师父,我就得孝敬你,所以你偷酒掌柜的也不让我过分拦你,她说你是长辈,她还说了,等你百年之后,我还得给你上坟呢!”
“呸呸呸,”追命连呸几口,吐槽道,“说什么晦气话,上什么坟!沈明月就是看我不顺眼,成天拿我开涮!你小小年纪别老跟着她不学好儿。”
“掌柜的说……”
见阿风仍要碎碎念,追命赶忙打断他:“行了行了,别成天掌柜的掌柜的了,反正你也不拦我喝酒,就忙你的去吧!别老杵在我跟前晃,怪讨厌的。”
想到后厨备好的食盒,阿风委委屈屈地离开了。追命转身却见一个白皙的掌心正在他的面前,往上看,掌心的主人挑着眉,扬着下巴冲他道:“给钱!”
追命嘿嘿一笑,将手中的空酒坛放到摊开的掌心上,轻轻一跳便躲到冷血的身后,探出头冲沈明月做鬼脸。冷血的身形远没有追命高大,因此他探头的动作更添了滑稽,但追命却毫不在意,调笑道:“论年纪我都可以做你的叔叔了,好侄女别心疼那一坛子酒呀。”
沈明月狠狠瞪他一眼:“若这么说来,诸葛侯爷总让我也喊他世叔,那下次见面你喊他兄长我听听?”
“得,论嘴炮我可比不过你,”追命赶忙求饶,紧接着从怀中掏出银子抛给她,“这次的酒钱,不用找了。”
“还找钱?这坛酒是我前日才进来的二十年醇香酱酒,价值二十两雪花银,你这点银子根本不够!”
“难怪今天喝起来回味无穷……”追命小声嘟囔着,在怀里摸来摸去无果后求救似地看向冷血,冷血却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根本不同追命对视。
“真是指望不上你……”追命不满地抱怨后又对沈明月道,“先欠着,下次再结!”
“那你收阿风为徒!”沈明月道。
“不收,我给钱!”
“你下次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那就拖欠一日利息一文,一次性结清!”
“你可真是浪费了明月这个好名字!放高利贷是吧,别忘了我可是衙门的人,信不信我抓你!”追命才不受她的威胁,将手在脖子间划过,反过来威胁她。
两人小孩一般你来我往地打着嘴架,门口姗姗来迟的人只听到追命的话,笑问:“你要抓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黑衣人:我又蒙眼又面具却依旧压制冷血,就问你牛不牛
追命:合着我就会偷酒是吧
感谢阅读,鞠躬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