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在神像寄生的这十五年,禹清池有时候处于半梦半醒中,想是魂体实在太弱,不得不一直休憩。
可这十五年来,她脑中的画面一直停留在她殒身的那一刻,历历在目,每日都提醒着她,折磨着她。
——十五年前,镇魂殿。
禹清池收到沈砚白的传信称镇魂殿封印被破,恐有魑魅魍魉逃出。
这镇魂殿封印的尽是鬼仙冤魂,多年积攒的怨气渐渐积蓄,使的里面的鬼怪妖魔恐怖至极,一旦被放出,世间必回生灵涂炭。
禹清池离开时给师父留了信,说去去就回,当她与沈砚白在镇魂殿门口相聚时,整个镇魂殿已经被黑气笼罩。
沈砚白一身白衣,身量修长,他手持长剑,竟在这镇魂殿外有种遗世孤立的美感。禹清池凝着眉看着眼前被黑气笼罩的镇魂殿,也没有废话,当即咬破手指,在早就准备好的黄纸上写下镇魔符咒。
“八门齐开,五行阴阳,镇尔肆魂,盖惊通方!急急如律令!镇!”
只见禹清池手中飞出八道符咒,分别以八个方位而去,肉眼可见八个方位符咒落下,形成八条红色锁链,往镇魂殿上方盖去。
此咒一出,镇魂殿瞬间被符气震慑,殿中蓄势而出的魑魅魍魉被压制了半刻,谁想,这符咒威力引起鬼仙冤魂的愤怒,黑气微弱后,便爆发出更强的煞气,生生将符咒锁链震开。
“啪!”
只听一声,八张符咒齐齐碎掉,禹清池也似胸口被闷击,往后退了几步。
“清池!他们已经吸食太多邪气,只怕道行颇深了,光是镇魂符不够,你现在与我飞到上方共同施咒,合力镇压!”沈砚白微微蹙眉,看着禹清池冷静道。
禹清池知晓只是简单符咒的确奈何不得这镇魂殿万千凶煞,于是点点头与沈砚白一起飞向半空,两人悬剑而立。
“清池,现在你运结魂灵息术,我运功助你。”
禹清池也没有多废话,点点头后双手快速结印,将全身功力用在术上,接着只见禹清池口中轻吟,一股澎湃灵力呈淡蓝光晕缓缓将镇魂殿覆盖,沈砚白双手运力将功力加持而上,那淡蓝光晕越来越大,越来越厚。
镇魂殿内黑气似乎被这术法逼的难受,越来越猖獗疯狂,一次一次撞击光罩,禹清池越来越吃力,额角流出一颗颗汗珠。
“砚白,这样不行,只会越来越消耗我们,我们还是需要再施封印之术。”禹清池有些艰难,体内金丹几乎被震的难受,让她运气都吃力。
“我们两人的封印肯定是不够,等再来一些人,我已经通知了其他门派,我们只要坚持住就好。”沈砚白也渐渐乏力。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禹清池想收手,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煞气缠住,只能任凭消耗,她艰难的从怀中摸出信号弹往天空发射。
沈砚白嘴角也流出丝丝血液,他灵气受损严重,已经伤及本体。
正在这时,一股强大的黑流冲顶而出,直接将两人接起来的光罩打破,两人瞬间被弹飞,各呕出一口血来。
“不好!有鬼仙冲出来了!这样不行,出来一个,后面的会接二连三的出,到时候就晚了。”禹清池大惊,忍不住出声道。
沈砚白当即一手撑地,飞升而起,再次立在半空中,接着他缓缓看向禹清池,垂眸间似是想通了什么,他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吟唱,暗语给禹清池道:“清池,现在我要用上古秘术——祭魂,你帮我,你上来给我运力。”
禹清池不知道此禁术具体要怎样条件,看着越来越多往外冒的黑气,也想不了太多,只能飞升而上,谁想她刚进入沈砚白指定区域,竟然发现自己四肢不能动弹,她看向沈砚白,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沈砚白双目紧闭,并没有理会她,双手结印越来越快,口中吟唱之声也越来越急促,随着他吟唱急促,禹清池发现自己头疼欲裂,体力金丹就快要破体而出,神智也越来越不清醒,连带着双眼看沈砚白的影子也越来越模糊。
“沈砚白!你在干什么!”
突然一声怒吼,镇魂殿下方赶来三人,其中出声之人眉眼俊朗,一身黑白道袍衬的风姿卓越。他在看到沈砚白所作所为后,面容急切,蹭地飞身而起。
柳穆北看不懂情况,只问了问一旁的师父:“师父,师妹这是怎么了?”
厉三盛瞳孔放大,双目睁怒,接着也是腾空而起,谁想沈砚白秘术就快完成,一股强光将两人弹开。
“小儿!你想拿我徒弟祭魂,也不问我老头同不同意!”厉三盛吼道。
禹清池神智不清,模模糊糊看到师父和大师兄飞来,只觉得自己有救了,却不知此刻秘术已经完成最后一步,她只能静候魂魄剥离,无论谁来都已然回天乏术。
沈砚白看着被禁锢得动弹不得的禹清池,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对不起”,便不得不与赶来的禹清池的大师兄黎川泽和她师父厉三盛缠斗在一起。
黎川泽与沈砚白交手之际,厉三盛抽出身去毁坏沈砚白制造的结界,只是上古秘术凶残,一旦开启,任何人很难破坏。
禹清池全身笼罩在一片金光下,束手无策地看着师父一次一次以身体撞击结界,又一次一次被弹开,直到精疲力尽,狼狈不堪。
“师...师父,啊!我好疼,啊啊啊!”禹清池只觉得身体如被五马分尸般龟裂,金丹破体而出,于她眼前映射出璀璨光芒。
厉三盛双目通红,双手结掌拼命冲击,可秘术之力太为强大,他根本无法撼动,只能声嘶道:“小池,忍住!师父这就来救你!”
“师妹!”
禹清池双眼混浊,眼睁睁看着她的金丹似被什么牵引般腾空而上,在镇魂殿上方浮悬,紧接着三魂七魄接二连三地出窍,融合进禁术光罩中,形成一圈圈光文,那光文慢慢散开将飞出的黑气灼烧殆尽,由上而下覆笼整个镇魂殿。
禹清池无力地闭上眼,闭眼前她看到的最后画面是大师兄被沈砚白一剑刺穿身体,而师父为救她冒险以金丹冲撞结界,却遭反噬爆体身亡。
她那天性温和,无拘无束的二师兄被震晕在殿下,只怕再醒来时便会发现什么都变了…
沈砚白勾勾嘴角,捏了个诀洗清了身上的血渍,看着在自己眼前消散的禹清池,眼眸中带着几分悲戚怜悯:“你舍身为世,以后全天下都会记住你的,清池,不要怪我,我们修道之人很多时候迫不得已。”
禹清池再次闭上眼,这一幕幕在她脑中巡回了上百遍,若说开始她还不明白,经过这上百遍的记忆她也懂了。
沈砚白以她祭魂,金丹震殿,将她三魂七魄封入镇魂殿。她大师兄,师父为救她而死,而她自诩情深的道侣却毫无愧疚之心,反而将什么大道就该舍生的道理强加给她。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却不知为何会有一缕阳魂逃出,想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留她一魂回来复仇。
“寄灵!寄灵!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我们得快些将菜送过去,发什么呆呢。”万七月摇了摇禹清池,急促说道。
从回忆里醒来的禹清池甩了甩脑袋,马上挂起微笑:“没,我就在想怎么沈大师兄年纪轻轻就当上门主了,真是难得。”
“沈大师兄这些年修为大进,处处带领仙门除魔卫道不说,前不久还封印凶兽旱魃,居功至伟,我想不出这天下有谁能比他更正义无畏,堪当门主了。”万七月一脸崇拜地说道,眼底的光扑闪扑闪的,在夜空下显得格外明亮。
禹清池强压住骂娘的冲动,愤然了一路,终于跟万七月走到了宴堂门外,这里灯火通明,花香沁鼻,宛若上元佳节风光。
在宴堂里处正上方高位,一华冠男子正坐其上,他笑容和煦,一派清风明月。
“今日玄清门有幸得各位光临,沈某在此敬大家。”沈砚白端起酒杯。
“沈门主即位大典,我们是务必要来的,以后我们众仙门有沈门主带领必将兴盛,这世间的妖魔鬼怪,也要缩起脚来了。”赤薇星君举杯称贺。
众人饮下美酒,闲谈起来,药师谷坐席中元合真人突然发问道:“今日本座在山下看到太极宗的人也来了,怎么今日夜宴没见到他们呢?”
赤微星君接下话茬:“他们?一群鬼里鬼气的人,阴森森的,不来也罢,莫脏了这大殿。”
沈砚白听闻这话,挑了挑眉:“赤薇星君,太极宗好歹也算六大仙门之一,切莫随意指摘,伤了和气就不好了,想是柳宗主累了,不爱热闹,随他。”
“沈门主果然大气,不与那些人计较。”
禹清池和万七月位卑,进不得宴堂之内,只得站在门边听从调遣吩咐,却也将沈砚白的话听了个清楚。从上次听见这个声音至今,已经十五年了,从前觉得这声音谦和温柔,现在再听起来却只觉得惺惺作态。
她突然感觉胸口有些犯恶心:“呕。”
“寄灵,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万七月关心道。
禹清池摆了摆手:“没,就是觉得有些人说话恶心得很。”
万七月一脸茫然:“你说赤薇星君?他好像为人一直比较刻薄。”
禹清池懒得解释,按照安排将食物递给在门外的内门弟子后便动身离开。
万七月从今天回来就觉得钟寄灵有些怪怪的,具体哪里怪,也说不上来,她也不想去细想,小跑着跟上了禹清池的步伐。
禹清池边走边问道:“七月,你知道太极宗的人住哪吗?我想去看看。”
万七月一听她这样问,神情立马紧张了起来:“你我都是外门弟子,哪里知道这些,况且你去找太极宗的人干什么,他们的人一个个都阴森森的,不好相处。”
禹清池觉得自己问万七月的确也是白问,索性也放弃了,就算现在见不到,等她以后离开玄清门,直接去太极宗报道就行,也不急于这一时。
两人小步往玄清灵镜走,突然他们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人长的高大,穿着内门弟子服装,这一撞,万七月倒没事,倒把魂魄不稳的禹清池差点撞的魂离体。
作者有话要说:求关注,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