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实话

“若你爹真对你不管不顾,你在清河门能过的这样舒坦吗,一个普通的入门弟子,竟是住着独门独院。”

慕尘月清冷的反问是盛暑的冰块,丝丝叩心。

“明玉,直到此刻,你依旧觉得,因为赌气与秋长老生分,是明智之举吗?你总想让秋长老在你和芙蓉夫人之间做选择,可一个娇蛮任性,只会惹事,另一个温柔体贴,助益颇多,这两人在你身边,若是你,你会选谁?”

“可我是他女儿。”

秋明玉蛮狠抓的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芙蓉夫人现在是他的妻子,何况血缘也会有疏离的一天。”

秋明玉微白了面庞此刻真的白了下去,皑皑如雪,透着寒气。

“我猜秋长老并不知道黄临真实的样子,但。”

慕尘月伸出手掌止住了秋明玉的辩驳:“以你现在和他的关系,你的脾气秉性,这些年在清河门的表现,秋长老会觉得你说的是真的,还是你在耍小性子?”

秋明玉:.....

慕尘月轻轻推开窗户,屋外的风,轻轻闯入,吹散了沉香,也吹乱了心生。

时光轮转向前,当年那个甜美可人的女孩,长成了灿若蔷薇,娇美无限的美貌女子。

可时间又像未动分毫,当年立志要完成母亲遗愿的誓言,一如最初,依旧未曾履行分毫。

或许被遗忘的痛楚只会成为一抹印在心头毫无用处的蚊子血。

“你要我帮你打听的消息,已经打听到了,或许景公子也知道,只是未敢与你说实话。”

慕尘月扭头看向秋明玉,清浅的眸子平静如水,清晰的倒影出一张惊异错愕的脸。

“蒋小铃不仅与外门弟子白日宣淫,还与那人私奔了。”

“什么!不可能,假,对,这消息定是假的。”

“若是为了骗你,何必遮掩,当大张旗鼓才对,你方才说,景公子一直催着你回沧溟门,既然蒋小铃之事成了悬案,并无进展,你回沧溟门有何用处。”

“不会的,为什么小铃....为什么景....”

慕尘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秋明玉。

“这是我得到的另一个消息。”

薄薄一页信签,秋明玉却看了许久。

她的脸色渐渐变的铁青,额上的青筋涨了出来,愤怒的整个人都在抽搐,她将信揉成一团,狠狠捏着,手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就因为她儿子生病,便要拆了我娘的院子和三层塔!谁给她的胆子!不过,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孤女罢了。”

阴沉的脸如暴雨前的天空,秋明玉将信撕成几片,依旧觉得的不解恨,又撕成了无数碎片丢进香炉里:“我要回去,即可便要回去,回去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

晨曦明媚,将春雨巷的石板路镀上了清亮的光泽。

架着沉重的头颅和风干的喉咙,慕尘月的手刚放在门上,便被人一把拽进了门,扯了假面,捏着鼻子灌了两碗药,丢到床上。

一句现世报,还没有唠叨完,便没了知觉,再醒来时,已然暮色西沉。

伸懒腰的手停在了空中,慕尘月的眼睛里被一个坐在桌前的俏丽背影塞得满满当当。

那美丽女子正安静的坐在桌前一张一张看湘灵所绘之人像。

淡橘色的烛光流淌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瘦削的肩膀上,白皙的指尖上,温柔的,谦和的。

连月色都不愿打扰这一张绝好的剪影,静静停在窗边。

不愿起来,慕尘月又躺了回去,斜靠在床上定定的看着女子。

女子樱唇微弯:“慕公子,看够没有。”

“如此绝色佳人,怎会看的够。”

“这样甜的嘴,可惜不是男子,要不用上美男计,何需这般费心思。”

“若我是男子,定先娶了你,虽然瘦了点,但我勉为其难可以接受。”

女子笑着瞪了某人一眼,眼波盈盈,苍白的脸上染上了红晕,添了几分生动:“送走秋大小姐了?”

挑挑眉,慕尘月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只要秋晋辉肯来乐月宴,事情便已成功了大半。”

女子眼神忽是暗了几分,轻声叹气:“虽然七宗都已答应参加,可来的人却是不可控的,若是能多来几个说的上话的大人物,便更好了,不知怎的,玉京门的大公子忽说不来了。”

“无妨,他们既然出席,代表的便是七宗,需要的不过一个立场罢了,何况还有寒家、易家的家主,足够了,足够让这位吴大门主,无私公正,以匡扶正义为己任的光辉形象,扬名天下。”

莹莹的烛光照进了浅褐色的眸子间,成了一团团的跳跃的火苗,不过转瞬星星之火变成了涓涓秋水,柔软入心。

“小兰,不是说还有七八日才回来吗?”

跳下床,慕尘月三步并两步,窜进祁沐兰怀中,用头抵着女子纤细的脖颈撒娇。

“蒋小铃的事给我提了醒,我怕这边又有变故,你定然分身乏术,便提前回来了,有我这个狗头军师坐镇,你也轻松些。”

“你可是我的酒醴麹蘖,不对,是定心丸,不可或缺的心头宝。”

“既然我那么好,那么重要,为何你没有主动来找我,还避而不见。”

祁沐兰一向大度,绝非是个爱翻旧账的人,可对有着失踪前科的某人,提点从未停止。

知道风家被灭门后,她病了许久,父亲也从常常外出变成了偶尔归家,后来,她不止一次去往风家旧宅,孤魂也好,游鬼也罢,总该让她寻到一抹熟悉的影子。

她们曾侥幸从那个地狱般的山洞里苟活下来,约定今生不负不离,未及豆蔻,一切却亦是离人梦,残垣岗,自此,她的心头多了一道旧伤,不能触碰,不可翻看。

直到一个女子偶然出现在她的眼前,绝无相像,却又如出一辙。

于她而言,躲,无用,藏,见其心。

若非碰巧毒发,又故意不肯服药,生死一线,怕依旧等不来那句:小兰,我还活着,我还在。

每每想起,依旧咬牙切齿。

自知理亏的某人,从不敢接话,也不敢反驳,从头到尾也只有转移话题一招而已。

“有什么吃的,好饿。”

“在那边,九婆亲自熬得药膳粥。”

打开食盒,慕尘月看了眼里面的东西,马上清醒不少,眉头蹙而又展,笑意盈盈。

“小兰,你要不要也喝些,这药膳粥,补得很,今日见你,似乎又瘦了。”

祁沐兰就着慕尘月的勺子喝了一口。

.....

秀眉打结,味蕾受创。

“九姨医术又精益了。”

没有什么赞叹比这句话更发自肺腑了。

“郑重向你推荐她本月新配的补药,只喝一次,终身难忘。”

某人医术纯熟和对味蕾的折磨,一直并驾齐驱,同向而行。

人生百味,而孟九婆的药膳和药便只一味,难吃。

“月儿,还有一事我要同你说,我没能查到蒋小铃的消息。”

“没事,我有。”

慕尘月熟练的将药膳粥倒进花盆埋好:“这事说来凑巧。”

“师父和逸叔帮你配的新药方里差味药,前日师父听说华安城附近的黑市上在拍卖此物,便去了,可偏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一直和她争抢,累的她大晚上去帮你采药。”

“看来那人九姨定是认识的。”

祁沐兰知道以孟九婆的性格若轻易放手,定有原因。

“这次你可猜错了,她不过是见到了一样东西。”

慕尘月将一块精致的玉牌放在桌上。

那玉牌质地上乘,洁白细腻,有油脂般的光泽,玉牌上刻着一副雨中兰花图,背后题着句,春风吹酒醒。

“那人为了拍两株药草,将全身的东西都押上了,包括这个,这既是你的东西,师父自然格外留心,拍卖会后,便将玉佩私下买了回来。”

祁沐兰把玩着那块玉牌:“你怀疑蒋小铃又被人卖了?我这次该去哪个青楼或者黑市寻她。”

“不知道,不过,你这个又字,用的,倒是十分贴切,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慕尘月杵着腮看向祁沐兰:”若蒋小铃真是被人卖了,那她很有可能,是被同一个人,卖了两次。”

祁沐兰:“什么?”

门外:“什么!”

“师父,你又偷听。”

门被大力推开,进来的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我来给兰丫头诊脉。”

“九姨,快过来坐,尝尝我新配的花茶。”

孟九婆气势汹汹的坐下,应了一声,端过茶,颇有长辈的持重端庄,只是眉眼间浓墨重彩的好奇,与市井间等着听家长里短的婆子媳妇,并无二致。

“接着说,不不,从头说,就从,那个什么蒋小铃被骗开始。”

祁沐兰好脾气的将蒋小铃的身世简单说了一番,又从其如何跟人私奔,自己如何在青楼寻到其下落,如何与之接触,可赎人时,自己如何扑了空,又探听几日,方知其已被卖到了黑市。

“九姨也知道,黑市规矩诸多,我怕横生变故,两月前便与月儿敲定了救人计划。”

孟九婆原本听得津津有味,这现实中的事情,远比话本里的戏文生动曲折许多,

她的表情跟着事态发展忽明忽暗,好不生动,可骤然间眼睛里乌云密布,电光火石直直劈向慕尘月。

“等等!两月前?上月你忽说要来安华城探访故友,暂住几日,是在骗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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