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男孩子最好看？

如果问此时的闲院晨，那答案就是意气风发。

耳边是一声又一声的惊叹，每一道球面撞击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都伴随着一阵又一阵哗然，以及随之而来的赞叹。

大器晚成的少年高高举起自己的手，掌心是一天天磨出的茧子，茧子下是精彩一击后的红，像是在身体中沸腾冲撞的血液。

观众的欢呼，队友的叫好，网对面震惊的目光……他想起汗水夜以继日滑落到衣襟里的感觉，他抬起头，用坚毅的目光和骄傲的微笑无声告诉所有人。

注视我。

我在这里。

闲院晨嘴角扬起小小的弧。

嗯，看到了哦。

……

“鸥台到赛点了！”

“太厉害了！特别是那个5号！”

“我懂我懂！天哪！”

“简直就是……！”

“小巨人！”

氧气随着大口呼吸进入肺部交换，四肢都是火热的，星海光来的脑子却十分冷静。他的眼睛观察着网对面的站位，和穿着同样衣服的队友一起，分析情报，就像教练艾伦·墨菲教导的那样，思考，不停地思考。

成功是他们鸥台的习惯。在平凡普通的强大中，他星海光来也不会让自己被埋没。

他的队友都是强大的，他将胜利的信念寄托在包括自己在内的每个人身上，谁都不能少，而他自己，什么办法都可以，击球，传球，救球，直面自己的弱小后依然可以想尽各种办法，赶上他们，成为强大的一员。

哪怕要拼尽全力跳跃才能碰到他们伸手的地方。

哪怕加快脚步才能赶上他们横跨的步伐。

哪怕三人并排拦网时球从他头顶飞过。

但是跳得更用力就好。

跑得更快就好。

看得更准就好。

在这个9x18米的球场上，有他星海光来的一个位置。

所有人，都能看到他。

……

“光来呢？”野泽出左右环顾。

“有事先走了。”昼神幸郎边系鞋带边道。

白马芽生哼了一声，“那待会把他的冰给我。”

“冰什么冰，明天还有比赛，刚刚就说了要吃等出线再说。”

“可是真的很热啊！打赢了怎么能不吃冰庆祝一下呢！”

“你要是今晚不幸拉肚子了，明天正好做替补去，换乘鞍上首发。”

“好啊好啊。”

“好什么好！乘鞍你别想！”……

耳边是队友打闹的声音，昼神幸郎系好了鞋带，哼着歌把汗湿的T恤收进包里。

……

星海光来气势汹汹地跑上楼，“啪！”一声拉开一年2组的教室门。然后对着空空的教室扑闪了两下眼睛。

“……”他左看看，右看看，退出去在走廊上看看。

“……人呢？！！！！”

“这儿呢这儿呢。”他等的人在走廊回荡的咆哮中施施然从楼梯下冒出来，叼着根棒棒糖自在得不得了的样子走过来。

星海光来瞪她，须臾又一扬下巴，双手环胸问：“看比赛了吧。”

脑门上就差没贴上两个加粗大字“快夸”。

闲院晨：“嗯嗯嗯，看了看了。”

星海光来：“……”

闲院晨：· v ·

星海光来：“……”

“你没有词了吗？！！把国文用起来啊！！！多说点啊！！！！”星海光来气得直挺的头发都快变玉米卷了，简直要具体给闲院晨表演真正意义上的炸毛。

闲院晨打了个哈哈后仰，拉开和她小白毛前辈的距离，避免被热血少年周身的温度灼到。

“前辈今天打得很前辈哦。”她思考了一下说。

星海光来头顶一排问号。

“你，国文几分？”

“90哦。”

“说实话。”

“就是这样，”闲院晨笑盈盈地，“很有你的水平哦，是平时的星海前辈。”

确实是正常发挥的星海光来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表情拧巴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干巴巴地道：“……你为什么一直在笑？”

“嗯？我平时也这样啊。”

“胡说！你平时明明总是这种表情！”

“……倒也没有那么难看。”她应该不能像星海前辈一样把自己的眼睛扯成方的。

“哈？？！”

“那，可能是因为我预感要有好事发生吧。”

“……什么好事？”

“前辈觉得呢？”

直视她含笑的眸子，星海光来觉得呼吸隐隐又要乱了。

但是他这次很快镇定了下来。

“……闲院。”

少女头一点，表示自己在听。

“我……”他的腮紧了一下，像是咬了咬牙。

“嗯。”闲院晨凑近一点，嘴里应着，眸光带笑。

“我……”

闲院晨又凑近一点。

星海光来的呼吸不自觉屏住，因为女孩子身上淡淡的香味已经隐隐约约绕住了他，让他像被雾罩住，不敢挪动，生怕把这阵薄薄的甜意撞散。

耳膜听着咚咚咚的心跳声，一下大过一下。

结果闲院晨突然唰地站直了。

“咱们下次再聊怎么样？”

她平静地微笑着，话却斩钉截铁地。

星海光来怔住，看着她直直望进自己的眼睛。

“前辈。不要急。”

她把糖果从粉润的唇中取了出来，嘴角的弧度依然温和，“你还有很多事想做对吧。”

“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有些突然占据大脑的东西，像潮水一样涌来，也会像潮水一样褪去。”

“那么擅长思考的你，等潮水褪去后，再思考一下。”

“如何？”

闲院晨微笑等待着。

……

面前的少年本来一动不动，却突然在一个眨眼后猝不及防地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掌心的茧子蹭上细腻的内腕，痒意在一片灼热中升腾。

“别想逃。”

一贯嘹亮的嗓音此时是沉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因为背着光染上一层暗，但瞳孔却清晰地映出她的模样。

他紧紧地盯住她，慢慢收紧掌心，强势地压下对方下意识想抽离的动作。

“闲院，你已经懂了吧？”他的目光带着锋，炽热又锐利地靠近她。

“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觉得我还能自欺欺人？”

“哎呀，‘自欺欺人’这个词用得挺有意思的。”

“别想扯开话题。”他这次没有因为近在咫尺的好看笑容再走进圈套，空着的手撑住她身后的墙壁，将人限制在自己圈出的空间里，一瞬不瞬用目光锁定她。

“你说了那么多，该到我的回合了吧？”

“还是回合制呢？”她笑道。但星海光用沉默应对这句打趣，紧盯着她，像个草丛里的食肉动物。

但闲院晨没有被这股气势压倒，轻松地扬起远山似的眉，“那——”她正面迎战，主动凑近他，带着笑意地说，“你要怎么打这个回合呢？”

星海光来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神智一片清明，清楚地回忆起了自己扣下今天最后一球时，在半空中，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念头——

看着我。

不是别人，想要她看着我。

“我……！”他要告诉她。

忽地，眼前一片莹莹的白，还有她垂下的纤长眼睫——以及唇上轻轻的，柔软的一下触碰。

像海鸥洁白的羽翼轻巧地略过海面，轻得仿佛是错觉。

那两片眼睫微微颤动，缓缓抬起，露出底下带着温柔笑意的黝黑眼瞳。

“嘭。”

在长达近5秒的僵硬后，星海光来突然脚步凌乱地后退，然后毫无意外地原地打滑摔倒，成了个木头人。

“哎呀，明天还要打比赛呢，你别碰我瓷啊，王牌摔伤了我怎么跟排球部交代？”

她在他震惊到空白的表情中镇定自若，背着手微微朝他俯下身，一脸无辜地问：“没伤到哪吧？”

“你……你、你……”

星海光来的声音像老旧磁带一样卡壳了，从高高竖起的头发丝到指尖，颤抖得越来越剧烈。

闲院晨眼疾手快地捂住耳朵。

“你偷袭我！！！！！！！！！！！！！”

整栋教学楼，回荡着他振聋发聩的声音。

惨烈得要命。

……

虽然捂住了耳朵，但由于鸥台高中排球部优秀王牌选手出类拔萃的肺活量，直面音波冲击的闲院晨还是感觉自己有一瞬间被冲得神都恍惚了。

这人要是有天排球打腻了，去商场负责叫卖应该也能养活自己。

她分心想。

然后看出她分心了的人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更加气急败坏：

“你犯规！！！！！你怎么能这样？？！！！！！”

因为小白毛气势太盛，闲院晨的注意力不得不迅速回到他身上，然后收获一个红苹果。

嘛，毕竟没有红羽毛球。

“好啦好啦，那我犯规了我下场行了吧？”

“不行！！！！！”

“那你亲回来？”

“……！！”

星海光来气都喘不顺了，呼吸急促，胸口节奏混乱地起伏着，但那亮闪闪的眼睛却又羞又恼地怎么也离不开她。

他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表情狰狞地结巴着：“你、你、你……你……！！”

他脑海里的话破口而出：“我喜欢你！！！！！”

闲院晨整个人顿住。

少年的表情似哭非哭似怒非怒似恨非恨，因为过于羞恼牙咬得整张脸都是扭曲的，难看得都好笑了。

可是闲院晨觉得。

他可爱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