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家，秦渃探头探脑地打开门，四处看了下，见只有一个坐在桌前的弟弟，边换鞋边小声问道：“糯糯，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喝着酸奶的秦诺大眼一眯，当即大声嚷嚷：“妈！姐姐回来啦！”

“喂！小鬼，你那么大声干嘛！”秦渃急忙压低声音吼道。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穿着丝绸睡衣的母亲已经端着水果盘出来了。她心里一慌，赶忙站好，尴尬笑道：“呵呵，妈，晚上好呀。”

母亲瞟了她一眼，把水果盘放到弟弟桌前，又给弟弟擦了擦嘴，掰开一个山竹给弟弟。秦渃眼看母亲没理她，于是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上楼，哪知刚到楼梯口，母亲忽然出声。

“怎么回来这么晚？”

秦渃身体一僵，有点尴尬地转身，挠挠头，“和朋友在外面玩了会，就晚了点……”

母亲蹙着眉盯了她看了会，又转头看秦诺的作业，摆摆手，“厨房炖了阿胶，吃了再回房间，还有，桌上有几张新开游乐场的门票，你想去的话可以和朋友们一起去。”

心里微动，秦渃张嘴，但还没说话，弟弟又开始嚷嚷：“我也要去！”

母亲拍了下弟弟的脑袋，“去什么去，你下次考试再不是年级第一试试，暑假都给你关家里补习。”

“不公平！”

“嚷嚷什么嚷嚷。”

秦渃看去，只见父亲从楼上下来，她喊了一声，父亲点了下头，没多看她一眼，又朝弟弟走去，又见他摸摸弟弟的头，道：“你考年级第一，带你去美国迪士尼玩。”

她心里一沉，微微垂眸，嘴边还残留的笑意微微僵住。

“真的假的，”他惊喜地瞪大眼，又看向秦渃道，“姐，那等放假和我们一起去吧，之前都是我和爸妈出去玩，这次你也一起去呗！我期末肯定考第一！”

小孩子心思直，童言无忌，秦渃下意识缓慢地看向表情尴尬的父母，顿了下，才扬起微笑着应道：“好啊！那姐姐这次不去了，等你期末一起去吧。”

“额，对了秦渃，”父亲扭头看她道，“放假之后，我给你找了个演艺公司的名额，你去试试看吧。”

笑容一下僵在脸上，她眨眨眼，难以置信重复道：“演艺公司？”

父亲“嗯”了声，看她一眼，“已经高三了，总得找个出路吧，如果合适的话，直接送你去国外也可以。”

说完又扭回头，和母亲眼神暗地里交流着什么。

秦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心里的感受无从说起，酸酸的、涩涩的，让人不舒服。盯着父母许久，她才低低应了声：“知道了。”

做完作业，洗完澡，秦渃累得直直倒在了床上。闭了眼，身体疲惫不堪，脑子却活跃得停不下来。

她睁眼，抬起一只胳膊放在额间，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她偏头拿起手机，声音低落道，“你好，哪位？”

“渃渃，是我啊，兰颂。”

阿颂？她打起点精神，翻起身，转而趴在床上，“怎么了阿颂？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嗯，你之前不是说想看陈奕迅演唱会吗？”

秦渃眼睛“蹭”地一亮，整个人一下跳起，瞬间来了精神，“你买到票了吗？”

那边的声音也染上笑意，“嗯，买到了四张，后天周六晚上去看吧，你有时间吗？”

“有啊有啊！他们两个呢？”

“我都问过了，他们都说没问题。”

“哇太好了！”秦渃忍不住叫起来，感觉一天的阴霾都被扫去了，浑身都轻飘飘的，“我们阿颂，也太厉害了吧！这都能抢到啊！”

那边轻笑了声，“嗯，那就先这样了，明天见。”

“等一下！”秦渃叫了声，迟疑两秒，才低下声音道，“今天，谢谢你啊阿颂。我没想到你是因为我的原因，才想坐到那里的。”

那边停了下，但秦渃可以想象到他微微一笑的模样。

“没关系，我也挺喜欢那个位置的，试一下也无妨，而且……”兰颂停顿了下，“也是阿群提醒我才注意到的，抱歉，我都不知道你这段时间有那么多不开心。”

“喂，你道什么歉啊？从来选座位都是前三排，就为了更好地听老师讲课的乖乖孩子，”秦渃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却还嘴硬，“你说这种话想要我多愧疚吗？”

“没有！”那边声音急促几分，似乎生怕晚一秒就要被她误会。

秦渃笑起来，心情好了不少，困意也接踵而来。眼皮下沉，她半阖着眼，轻笑了声道：“逗你的，怎么会生你气。”

后面半句越说越轻，兰颂听到了，也跟着笑了，羽睫遮住他泛着无限柔意的眼睛。

“渃渃啊。”他轻声道。

秦渃闭上了眼，“嗯。”

“不要在意那些人的话，只在意我们几个就好了。”

秦渃迷迷糊糊弯了唇角，“好……”

“那明天见了渃渃。”兰颂道，但那边没有再回应，反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他一愣，转而眸底又蕴起浅浅笑意。

过了很久，他才轻声道了句：“晚安。”

次日清晨。

“大家拿出卷子来，看到第二十题。”数学老师在台上道，低着头，眼睛却凌厉地往上抬，视线很快锁定在第三组第四排某个的身影。

她眼睛一眯，抬头看向正前方喊道：“秦渃！”

“到、到！”秦渃赶紧站起，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书包。

数学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她斜睨一眼秦渃，背身走下台道：“这题全班有且只有你做错了，能请你解释一下正确答案的思路吗？”

秦渃心里一震，缓缓站起，有点难为情，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可是这题您还没有讲过。”

“试卷已经发下来这么多天了，你不会去找其他人问吗？全班同学要因为你浪费多少时间？成绩不好这点自觉性都没有吗？”

“我……”

秦渃被这连环三问问得有点懵，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老师好像就是针对她。她低下头，微微蹙眉，刚想直接说不会，余光却瞥到同桌挪过来的卷子，还有一段有些潦草，但大部分仍然能辨认的字。

好在她视力也极佳，偶尔偷瞄几眼，照本宣科地念出来了。

说完，她有点紧张地等待老师的回应，手都微微渗出汗了。数学老师皱着眉看了她一会，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行了，坐下吧。”老师大发慈悲道。

秦渃松了口气，道了声谢，赶紧坐下，没搞明白怎么忽然惹到老师了。

老师瞥她一眼，道：“容貌和家庭背景都是上天注定的东西，我不希望看到某些人，占了大便宜，还恃宠而骄，得过且过。你浪费的那些年华，总有一天时间会惩罚你的。”

秦渃听着这话，心里好笑，这老师说的话明显针对她，但她生气的不是这个，而是那老师在不知道她拿到这个成绩有多困难的情况下，说她恃宠而骄、得过且过。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她咬着唇角，感受到脸在微微发烫，却说不清是以为羞的还是恼的。

半小时后，下课铃声响起。

第一节课后是早餐时间，秦渃跑到最后一排，和向群打了个招呼，叫他给自己带个面包，又拿着试卷去找兰颂。

“阿颂！”

“兰颂同学。”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秦渃一愣，闻声看去，居然是自己的死对头郭佳佳！她当即皱眉，心里不爽，哼地一声扭头，对面的郭佳佳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兰颂抬头，看看郭佳佳，又看看她，最终却先向郭佳佳开了口：“有什么事吗？”

什么？

秦渃瞪大了眼，嘴张成鸭梨大地看向兰颂，她和她的死对头相争，大敌当前，兰颂却居然贪恋美色，选择了她的死对头！

她抬头看去，果然，郭佳佳一脸得意神色。

真是个重色轻友的没用家伙啊！秦渃闭眼，痛心疾首想道。

郭佳佳趾高气昂地走到她旁边，挤开她，站到兰颂座位旁边，边问还边看她，声音娇滴滴，“兰颂同学，我想问道题，这里。”

兰颂“啊”了声，然后又抬头看她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呢，如果不是要紧事，可以等我先忙完吗？”

“啊？可以啊，”郭佳佳体贴笑道，“那我在旁边等你吧。”

秦渃抱着书在后面冷眼看着两人，暗暗吐槽，切，真是爱做作！

“那麻烦你先让一下吧，”兰颂礼貌点下头，然后又绕过她看秦渃，“渃渃，过来。”

秦渃两眼一亮，“嗯？”

她又下意识看向郭佳佳，果然，只见她嘴角笑容僵硬，脸色龟裂。嘿嘿！她就说，兰颂怎么可能这么没眼光喜欢郭佳佳呢？

哼哼一笑，秦渃屁股一扭，用更重的力道挤开郭佳佳，心里得意神气得不行，郭佳佳差点摔个狗吃屎，脸色黑得不行，看了眼兰颂，又狠狠瞪了眼她，转身走开了。

她笑嘻嘻地拍拍兰颂的头，扭头看他，“不错嘛阿颂，算你还有良心。”

兰颂微微一笑，“有哪里不懂吗？我都有空的。”

刚问清楚题目回到座位，旁边忽然传来声音，“你还真是努力啊。”

秦渃抬头，又是阴魂不散的郭佳佳！

郭佳佳看着她桌上的卷子，嗤笑一声，“拿着年级第一的卷子有什么用啊，每天这么努力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全班倒数，我说你啊，有些事没天赋就不要勉强了。”

她笔尖一顿，抬头看郭佳佳，难得冷下脸来。

“干嘛？被戳到痛处了？”郭佳佳哼笑道，“兰颂这么聪明，你才配不上他呢！”

“喂，你挡着我了。”

秦渃看去，是她新同桌。郭佳佳又看了眼她，没理会她，继续讽刺笑道，“真可怜，不仅成绩一塌糊涂，名声还这么差，你这次‘凌学活动’是没机会了！”

“还不走吗？”林撒提高了音量，秦渃和那女生都被吓了一跳，那女生瞪了眼，哼地一声走了。

“呼！”秦渃桌底下拳头松开，无声舒了口气，但心中余怒还没消下去。

“你别理她。”

秦渃一愣，扭头，“什么？”

林撒也看她，道：“你自己学自己的就好，不用理会她。而且老师明显是针对你，明知道你……”

说到这里，林撒一下捂住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什么，她瞥一眼秦渃。

秦渃却好像没听到，从抽屉拿出MP3，和刚才判若两人。她颇有些得意地晃了晃，道：“你喜欢陈奕迅吗？我下载了他的新歌。”

“啊？”林撒微微张嘴，没反应过来这话题的跨度，慢半拍地应了声，“喜、喜欢的。”

“给你，”秦渃弯着眼，递给她。

林撒低眼接过，又抬起，有点不好意思，“那谢谢你，其实我想听很久了。”

秦渃摇头，杏眼眯成缝隙，反而笑得过于热情而略有点显假。

她低下头，本想继续低头改卷子，但视线还是没忍住飘向窗外。

外面天空蓝天白云，像被水洗过的牛仔裤一样斑白相间，但即使这般景色，此时的她看来，也好像蒙上了层灰幕，她叹了口气，心里感觉像被压了块大石头，难受得她喘不过气来。

中午吃过饭。她让向群先回去，去商店买点酸奶什么的，想给学到废寝忘食、只吃一个面包做午餐的兰颂加点营养餐。

转角处，一个人忽然叫住她，“秦渃。”

她回头，原来是她准备参加活动的一个男生搭档。向群对那个活动没兴趣，兰颂忙着竞赛，她更不能去打扰他，只好找了一个别班以前认识的人。

“齐浩？”她疑惑地走过去，“怎么了吗？”

那人神情略显忸怩，“额，不好意思啊秦渃，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参加活动了。”

“啊？你有什么事吗？”她微微睁眼，替他担心。

“额，”齐浩低眼，偶尔又抬眼看她一下，撇开脸，“怎么说呢，郭佳佳来找我了……”

秦渃一愣，联想到郭佳佳早上说的话，这才明白她话的意思。她心里一凉，不爽地皱眉看他，“可你是先答应我的，你哪怕有事退出不参加，也不应该去和郭佳佳组队吧？”

似乎对她的指责很不满，齐浩也一脸不爽，“你知道年级里那些男生怎么传你的吗？和你一起参加，别人以为我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