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电影画面和真实的画面存在一定的差别，但黑熊精他能不认识自己个吗？那战斗的威武风采简直和他一模一样，那揍人的姿势一看就是他，而且他也毫无意外的占了上风，将同他打起来的另一个妖精踩在脚下暴揍。

画面里传来的欢呼声和喝彩声如果是妖精，那黑熊精绝对是可以接受的，因为那代表了他们对自己的崇拜。可现在叫好喝彩的人只是一群挥舞着银票的人类，他们高高在上的坐着，那喝彩声在他耳朵里完全不是喝彩声，而是一声声□□裸的嘲笑。

化成了人形的黑熊精这一刻的脸色比自己的本体都要黑了，他的手死死的攥紧在一起，原本被那陌生的法海惊得昏了头的脑子这一刻终于开始运转：这都是假的，这都是假的！

是的，这些都是他们演出来的！虽然看上去很真，但是这些都是假的！

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些话，黑熊精也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打算要用批判性的目光看这部电影。

对了，他当时最后怎么演的来着？好像玩水来着？

现实中的黑熊精武力值很高，电影中的黑熊精也不遑多让，在将自己的动手成功弄死之后，它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冲下了擂台，一路上十分粗暴得将上前想要拦住他的人一掌打飞，整只熊如风般冲向了门口。

“孽畜！”法海手里捏着佛珠挡住了黑熊精的去路，“不知悔改。”

佛珠砸在了黑熊精的脑壳上，后者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镜头一转，黑熊精出现在了滚烫的油锅里，他挣扎着哀嚎想要从里面出来，可法海就在旁边站着，纵使这黑熊成了精也被生生炸成了黑黑的肉干。法海转身走了，油锅逐渐冰凉，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冲了过来叼出了肉干，吧唧吧唧嚼得十分起劲。

付淼淼特意放大了音效，在此刻有些安静的山洞里听起来显得十分诡异。

电影里又放起了正在打擂台的两个妖精，电影外的五个妖精却齐刷刷扭头去看黑熊精，黑熊精面无表情的瞪了回去。

“这些都是假的！”黑熊精咬牙切齿，“都是假的！这法海要是真的我一定能，一定能，能……”

愤愤之下放出的狠话说到中途却卡壳了，他扭头看向付淼淼，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大王，这些都是假的，对吗？”

付淼淼这次没有直接呵斥黑熊精，让他闭嘴，因为这个家伙现在问的问题就是她想要让他们问的。

“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付淼淼眯了眯眼睛，“这是我参悟了许久才得到的成佛成仙的大道，是真是假，你难道分辨不出来吗？”

“可是大王，我们都是妖，但是这里面的妖……”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愚蠢至极的妖！”付淼淼扭过头对着黑熊精就是一顿臭骂，“你还要本王说得多清楚！啊？这是法海成佛的大道！是法海的大道！是让你参考的，参考你懂吗？”

“滚出去！”付淼淼手一抬，石板门应声而起。

她又用力冷哼一声，这六个妖怪便齐刷刷被她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又咕噜噜滚下了山。

“下一组进来！”付淼淼站在山洞跟前朝着下面喊了一声。

“大王，他们怎么了呀？犯什么错误了呀？”付豹豹从一旁挤了过来冲着付淼淼嘿嘿笑了一下。

付淼淼走出山洞让下一组的六个妖精进去，自己则拧眉看向付豹豹，“有事说事。”

“大王，那个，我还没看呢。”

“你不用看。”

“啊？”付豹豹愣住了，“为，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不能看……”

付淼淼偏头看向付豹豹，“你跟狐狸，你们两个都不能看。”

“不是，大王，你当初说……”

“我当初说什么了？一个个不长脑子！”付淼淼怒气冲冲，“我估计你看了也领悟不了什么，干脆别看了。”

说完这话，付淼淼便转身进了山洞。随后，重复刚才的事情，在第二组里最暴躁的那个妖精获得了先前黑熊精相似的待遇后，付淼淼稍微改变了语序将先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之后将这组妖精也踢了出去。

妖精们抽签都是随机的，但是作为举办这个活动的人，付淼淼显然做了一番暗箱操作，将这个山头曾经叫嚷得最凶，一个劲地请示要捉唐僧的妖精分到了不同的小组，等电影中播放到了虐待他们的直拍场面后再说一番话将他们踢出去。

没错，为了能够达到自己的预期，付淼淼可谓手段尽出，针对那几个蠢蛋特意拍的电影片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要使出些言语技巧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苦心——可别惦记那唐僧了！这成佛的道是她这个小妖精费了很大的劲才参悟的，而同为和尚，那唐僧能参悟并且成功的概率岂不是更高？

虽然法海是主动钓鱼执法，而唐僧是被迫钓鱼执法，但归根到底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你要是真动心还动手了，那就只能找死。

唔，不过好像，法海更可怕一点呀……

算了，问题不大。目的能达到就行，希望他们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吧。

“大王，大王，我们知道错了。”

正思索着，从远处传来一道听上去就有些虚弱的声音。

付淼淼抬头，发现是付豹豹正躲得远远的，探出了脑袋冲她喊话。

“大王，您让我们继续看完吧，我们知道错了。”

付淼淼轻轻挑了下眉头，“你们？”

“大王，我已经帮你揍过那群没脑子的家伙了，你放心，这次我保证他们看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讲。”

付淼淼有些惊讶，“你确定？”

付豹豹连连点头，“小的确定。”

“是吗？”付淼淼将信将疑，从石头上起身，“那你让他们按照上次的顺序挨着过来看吧。”

“是，大王！”

等第一组的黑熊精鼻青脸肿地出现在她眼前时，付淼淼算是明白付豹豹说的保证这些家伙不讲话是为什么了——付豹豹现在打不过自己，揍这些每天想上天的家伙还是绰绰有余的。

六个家伙一声不吭地坐好后，付淼淼也打着哈欠给他们从头放起了电影，被教训了一通的效果果然不错，即使是从头开始看也没有一个家伙出声问她这是为啥。

电影很快就演到了上次结束的地方，黑熊精拧着眉头看完了电影中的自己被炸成肉干，又陆续看了其他妖精被整的惨样，心下顿时舒坦了不少。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这斗兽场里的人类越来越多了呢？

“一个生命降生的速度比不上杀戮的速度，当越来越多的妖被我捉起来送到斗兽场后，捉妖的难度愈发大了。他们似乎知道了我在做什么，纷纷躲着我。这可不太妙，我得想个好法子。”

旁白声响起，法海站在一片田野前垂眸深思。

“大师，法海大师，我想请您见一头牛。”先前对着法海发表了一番信任讲话的老头子背着手颤颤巍巍地走到了法海跟前，行了一礼。

“老人家快请起，”法海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嘴上跟着询问，“牛是生病了吗？”

“是我家养了近十年的老黄牛，我一直都拿他当自己的儿子养，”老人家有些答非所问，“他从来只吃草，没有沾过一丝荤腥，老头子我可以拿我的性命来担保……”

法海突然停下了脚步打断了老人家的话，“一头牛妖？”

老人家缓缓点了下头，抬起头看向远方似在追忆，“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这件事的，他主动在我面前变成了妖，告诉我他有办法帮到你。”

“法海大师，您这段时间遇到的困难老头子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平时嘴上便爱念叨这事情，接过被他听了去，不想我一直为此烦心所以才主动暴露了自己。”

“大师啊，这人，有好人，也有坏人。这妖，他也有好妖和坏妖。我们村子里现在这个妖，他就是一个好妖。”

“好妖？”法海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轻轻笑了一声，“这妖精，也有好坏之分吗？”

法海是不信这话的，他面上的表情就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但是为了不让这个一直对自己颇多照顾的老人家伤心，又对自己能力颇为自信，便也在随后与那所谓的好妖定下了诱敌之策。

那牛妖故意出去宣扬自己侥幸吃了一口法海肉，平白增长了百年修为。——这事儿在法海这里是一眼假，但还真的有那种笨蛋冒险找上他想要吃上一口他的肉。

如此宣扬了几次后，一人一妖之间终于建立了一丝信任，那牛妖做了妖奸，带着法海找上了附近山上的一伙妖精，待法海将这些妖精扭送到斗兽场之后，这牛妖又马不停蹄的带着法海去了妖精们的另一处地盘。

“你为何对这些妖精的事非常清楚？你不是好妖吗？”法海一脸狐疑地看向牛妖。

“做好妖也得知道这些坏妖在哪里，做什么啊。我们这些妖精可是他们中的异类，平时是要被他们赶尽杀绝的。”面貌平平无奇的牛妖抬起头，阳光打在了他的牛角上，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平淡，“做好妖，很累的。”

“既然很累，为何还要做？为了得道成仙？这条路很难的。”

牛妖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扭头看向法海，“法海大师，捉妖这么难，你为什么还要做呢？你是为了成佛吗？”

法海怔了一下，抬头看向平平无奇的牛妖，缓缓低下了头，“还请见谅，是贫僧妄言了。”

法海十分干脆的道歉让牛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说话也开始结巴了起来，“没，没事的。我，刚刚，那个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

法海没有打断牛妖的话，他静静地看着牛妖，耐心地听他讲话。

可牛妖词穷了，他被法海突然变好的态度惊到了，一时间压根组织不了语言说出他的心中想法。

“我不知道，法海大师，你能明白我吗？”

法海轻轻点了下头，“佛说，于诸众生起平等之心。之前是我着相了，若是一心向善未曾害人，你自然是可以多加修行甚至成佛的。菩萨于一切众生悉皆平等，深心清净，依佛智慧，则能见此佛土清净①。”

牛妖听得一头雾水，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不过并不妨碍他听得时候连连点头，一副我懂了我都懂的样子。

法海看了一眼牛妖未多加解释，只转过身去眺望远方。西沉的太阳余晖洒在了他的身上，镜头里的法海负手而立，瞧上去有几分出尘的意味。

那听起来颇为高深的佛语，负手而立后超出世俗之外的潇洒出尘气质让所有的妖精讲法海和付豹豹彻底得分开——事实上，在电影中的法海落泪的时候，就已经有许多妖精将法海是付豹豹演的这件事给忘记了。

人剧分离，分的相当开。

“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狭隘，我竟然失去了慈悲心。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前做错了事情的人和妖可以尽力去弥补自己之前所犯下的错误，以图来世。我在捉妖的时候竟然从未想过宣扬佛法，如果有一个妖将佛法听了进去，那……不，那些都是作恶多端的妖怪，就算是宣扬佛法，也是对那些从未作恶的妖宣扬佛法。”

话是这么说的，可当法海再次捉了一伙妖精后，还是板着脸站在他们跟前讲了一段佛法，“你们当中如果有妖可以被度化，下辈子，争取做个好妖。”

法海开始将佛法挂在嘴边了，逮到人或者妖就是一通念叨，这其中大部分佛法都是付淼淼装作香客去付豹豹先前说的那家寺庙里找小和尚套出来的，还有一些就是自己记忆中的一切比较耳熟能详的佛法了。

这段剧情是整部电影中比较和平的片段了，法海不再打打杀杀，反而将重点放在了教化上面。虽然法海讲的话在付淼淼眼里就是神神叨叨的，但是坐在下面的六个妖怪看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不仅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法海说的佛语，还小声重复着这些话，看样子是想要将其完全背下来。

风暴总是从平静中酝酿，这段比较和平的剧情过去后，剧情的发展便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这天，法海像往常一样来到斗兽场，准备用降妖钵度化那一半赢了的妖怪后，却发现那屋子里一个妖怪都没有。法海寻了管事的来问，那人回答说这次的妖怪水平相差不大，都死在了擂台上。

法海哦了一声并未多想，又叮嘱了自己下次过来是十日之后便离开了。

之后捉妖的画面又做了加速处理，十日很快就过去了，法海再次过来却被告知上次的妖怪也全都死在了擂台上。

法海皱起了眉头，本能得察觉到不对，但是他一时却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

这次，他没有直接离开斗兽场，而是进了斗兽场里面，站在了看台下瞧着擂台上的两个妖正在打斗，输了的那个直接死了，一切看上去似乎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赢了的那个怎么还不下场？

这时，现场突然响起了极大的欢呼声和叫好声，他朝着引起这些人这么激烈反应的地方看去，发现了一头未成年的熊妖，长得极其瘦小，瞧上去一点也不凶横。

法海，认识这头熊。这是那牛妖认的一个小弟弟，从小在山里长大，吃野果，喝蜂蜜，听他将佛法时一点就通，很有悟性。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它现在应该在山林里，而不是待在这里，一会儿还要上擂台。

熊要走得急慢，跟在他旁边的一个人似乎是不耐烦了，直接扬起了手中的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

法海不再犹豫，直接飞身上前拦住了还要动手的人，沉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这台上的人已经赢了就应该下去，他为什么还在上面？还要继续打斗？”

“法海大师！”

被法海问话的几个人类还没吭声呢，那站在擂台上的妖精就一个滑跪冲到了法海跟前抱住他的小腿，仰头泪流满面，“法海大师，求你度化了我吧，我不想再继续打下去了，我不想了呜呜呜……”

“法海大师。”熊妖低着头走了过来，“谢谢你。”

法海注意到熊妖的身上平白添了好多道伤痕，他收回了视线没多说什么，只是冷眼看向了站在他面前面面相觑的几个男人，朗声道，“这里剩下所有的妖怪我都要带走。”

“法海大师，万万不可……”

“这妖是我捉的，我要带走，为何不可？”

“不行啊，法海大师。你要是将这些妖带走了，那我们的斗兽场怎么办啊？这些可都是钱啊……”

法海面上的平静终于再也维持不住，他满是愤怒地一挥衣袖，周遭的人瞬间被甩到了一旁。

“法海大师这是在做什么？你不是降妖大师吗？怎么如今还帮起了这些妖精？”漫不经心又很是慵懒的声音响起，王爷轻轻摇着扇子，身穿锦衣，慢条斯理得从远处走来，“倒叫本王好生迷惑。”

“贫僧也很是迷惑，为何今日送来的妖都死了。”

“妖嘛，死就死了，有谁会心疼吗？”王爷轻笑一声摇摇头，用扇子捂住嘴，偏头看向自己身旁的人，“说你呢，你，会心疼吗？”

被王爷问到的人一脸坚定得摇摇头，“妖精曾经害死了我的父母，我恨不得将这些妖精碎尸万段。”

“听到了吗？法海，降妖大师？”

“该死的妖自然是该死的，但为何连这种从未害过人的妖精也要抓起来呢？”法海抬手指了一下旁边的熊妖，“这妖我认识，习得佛法，从未害过人。如果努力修行，说不定能修成正果。如果死在了这里，岂不是很可惜？”

“哈哈哈哈哈……”王爷扬仰天大笑，末了止住笑容满脸严肃得看着法海，“你是认真的吗？法海大师，这是妖啊！会吃人的妖啊！即使他们从未吃过人又如何，那是他们不想了吃吗？不，是他们没来得及吃！妖，都是坏的！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菩萨于一切众生悉皆平等……”

“与本王何干？”王爷厉声打断了了法海，“你们佛祖口中的平等与本王何干，与这全天下的百姓又有和干系！你们说着平等的时候可有想过有更多的人因为你们这句平等丢掉了性命？我们就是要将这些妖杀了！将这世上所有的妖都杀了！我们就是要看着他们痛苦的死去，他们活该！”

“法海，那些死去的人现在可都睁大眼睛瞧着呢，你放过他们，你的良心难道不会不安吗？”

狐狸精付诏演这段戏的时候十分动容，演完之后就惊出了一声冷汗，冲着付豹豹吼完之后来到付淼淼这里摸了一把冷汗，“大王，这是谁写的啊！其心可诛啊！这话要是被那写人听了去，肯定也要像这里面演的人一样要我们死了。

付诏说了之后都被动摇的话，对面的法海听了却依旧冷静，毕竟他是主角，人设永远不会崩。

“所有害过人的妖精，我会一个一个亲手抓起来为他们念佛法，送他们归西。但所有没有害过人的妖精，我不会将他们捉起来，也不允许你将他们捉起来。”

说完这句话，法海仰头看向天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众妖度尽，方证菩提；恶妖不除，誓不成佛。”

话音落下，原本天蓝色的天空突然金光弥漫，法海整个人被金光所包围着，降妖钵从他的怀里飞出化成了坐台托着法海整个人上升到半空，南无阿弥陀佛的声音在斗兽场上响起，那声音仿佛来自于山谷，又似乎从深海中传来，所有的人和妖在这声音这下纷纷跪了下来。

画面随着这声音一点点淡了下来，最后完全暗了下来。

“啪啪啪！”付淼淼拍了拍手，“好了，放完了，出去叫下一组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①引自《维摩诘经》

ps，事实证明，电影的成片和最开始的剧本还是有很大出入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