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的天空还泛着浓稠的蓝色，一轮太阳隐匿在云层之下还未能像是晌午那般火辣灼目，薄薄的一层光亮泄露出去，一点点将沉睡的大地照亮。

“我的衣服哪里去啦？”

“在这呢。”

“要快点了，一会该吃早餐啦。”

在爱心福利院里，一群小朋友刚起床，没有了家长的小朋友都得自食其力，自己穿衣服，穿裤子，有的动作快的小朋友已经抓起一缕头发开始扎头发了。

没有镜子，小女孩只能自己估摸着扎得乱糟糟的。

另一个老师从门口探出身子，朝着屋内喊了一声：“洗手，吃早餐了。”

小朋友顿时兴奋起来，一窝蜂的跑了出去，一整个寝室只剩下还在穿鞋子的小女孩。

动作很慢很慢落了后的小女孩子，她小脑袋上的头发凌乱细软，耷拉在巴掌大莹润白软的小脸上，眼睛又圆又大是乌黑的猫眸，水汪汪的，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小脸白里透着红，像是能掐出水的蜜桃。

白嫩乖软，莹莹的眼睛看得人心都要软化了。

她一听有饭吃，肚子“咕噜噜”的叫出声来，小脚丫钻进鞋子里都顾不得将脚后跟给踩进去，“啪嗒”几下就开跑，结果毫无意外的摔在了地上。

小女孩脑袋抬起来，扁了扁嘴，猫眼里出现一层薄薄的水光，想哭。

老师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再拍了拍小女孩身上的灰尘：“若若，慢一点。鞋子没穿好不能急着跑。”

若若柔软的小身体触碰到老师，便听到来自老师温柔又无奈的心声。

【小家伙呀，怎么又摔倒了。】

【真是小笨蛋。】

若若委屈的眼圈红红，眼睫毛都湿润了：“可是饭饭没有了。”

老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原因。这间福利院只能让孩子维持最基础的温饱，早上只有一锅清得能够照出人像的稀饭，去得晚了还没有吃的，院长找了一些廉价的红玫瑰，玩偶，让孩子们吃过饭就去街上售卖，希望能够贴补资金。

正是因为如此，孩子们每次吃饭都跑的飞快，否则一会就只能饿着肚子上街啦。

但若若反应慢，睡醒了总是要发好一阵呆，回过神的时候别的小朋友已经穿好衣服，在小方桌边吃饭了。等她再去的时候，只有小半碗饭饭。

老师不是第一次看见若若饿的眼圈红红，但这孩子怂，又迟钝，还生的瘦小，只能怂怂的呆在角落。

——还好若若要被收养了。

说来也是很巧，若若在上周去卖红玫瑰的时候被一户人家看中，今天那户人家便要上福利院领养若若，看对方的穿着和谈吐应该是家底子不错的。

至少，不会让若若饿着了。

老师温柔的摸了摸若若蓬松的发顶，“今天若若好好的表现，以后就不会饿肚子了。”

若若眨了眨猫眼睛，顿时也不哭了，眼巴巴的看着老师。

鼻头红红，眼睛红红，迷茫一片。

仿佛有两只软乎乎毛茸茸的小耳朵耷拉着，可怜又怂。

老师无声的笑起来，将若若抱起来，小小一只的若若只有丁点重量，抱在怀里又软又小，还有淡淡的属于孩子的奶香味。老师心里一点点变得柔软，将若若抱在窗户边坐下，顺手拿起一把塑料梳子。

“有人来接若若回家啦。”

“以后若若要变得勇敢起来。”

阳光尚未刺破云层，若若抬起头能够看见老师的眼角眉梢都是晶晶亮亮的色泽，温柔的不可思议，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像妈妈一样的老师，猫眼忽然湿润。

她没有妈妈，没有爸爸，可是对她来说老师就像妈妈一样。

像是太阳，照亮了她，温暖了她。

若若捏着小手，低着头，长而卷翘的眼睫毛颤动着：“我离开福利院后，还能见到老师吗……我舍不得老师。”

老师脸上的笑意顿了顿，眼前浮现出若若刚来的模样，呆呆地，笨笨的，是她牵着若若绵软的小手一点点教着，也是她看着若若从牙牙学语，到蹒跚行走，逐渐长到三岁半。

她也舍不得。

但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人生，而离开福利院是他们成功的第一步。

老师舍不得若若，

更舍不得若若走向更好的人生呀。

“傻孩子，”老师轻轻地抱住若若，手敲在背上轻轻地哄：“以后若若可以回来看老师的。”

若若迷茫的点了点头，傻敷敷的模样像是被老师提醒了，才想到这一点。

还是一如既往的笨笨的。

下一刻，老师看见若若捏紧了小手，认真的说：“我会回来看老师的！”

笨笨的小女孩杏眼里第一次出现坚定的光芒，捏紧了小拳头。

老师“嗯”了一声，眼睛有些水光，她掩饰的将小朋友转过去，轻轻地说：“来，我给若若扎好看的羊角辫……若若本来就是福利院最可爱的小朋友……一定会被收养的奶奶喜欢的。”

她回忆起对方的长相，轻笑着说道。

“而且这个人跟若若有点像哦。”

十点半的时候，若若趴在窗户边，看着院长将一堆人带进福利院。

她看见为首的奶奶……小脑袋终于迟钝的运转起来：这个奶奶好眼熟呀……好像她之前卖花花摔倒时，扶她起来的奶奶。

奶奶很温柔，

奶奶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

这，就是她未来的家人吗？

若若的小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起来，期待和忐忑浮上心头。

可是奶奶会觉得若若反应慢吞吞吗？

会不会和小朋友一样嫌弃若若呀。

正在若若不安的时候，一双手轻轻地落在若若的肩头，若若扭头，看见老师眸光温柔的对着她笑：“若若，准备好了吗。我们一会要好好地表现自己哦。”

若若连忙点头，握紧了粉拳：“老师说过若若很棒很聪明。若若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小朋友踌躇满志，没有看见老师欲言又止和不放心。

最后老师叹了一口气。

“先进去吧。”

老师牵着若若的手进入会客厅，每当有家长过来的时候大家都会在这里见面，有时候只有一个被指定的小朋友，有时候是好几个小朋友一起表演。

今天若若是被指定的小朋友，一进门被好几双眼睛盯着。

有院长奶奶，有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姐姐，还有一个就是头发里有丝丝白发，有一双清透淡色系圆眼睛，眼角有细纹但看上去更加慈祥的奶奶。

她一进去，三双眼睛全部落在了身上，尤其是姐姐，看她的眼神好奇怪好奇怪，带着探究，眸光犀利。

让若若感觉浑身不自在用小手捏着衣服的边角，睁着一双圆润的眼睛傻乎乎的看着众人。连怎么反应都不知道。

众人仿佛看见一只懵逼的小猫猫傻在原地，头顶的接收器出现故障，小菊花缓慢又迟钝的转动。

仿佛一只信号接收失败不知所措的猫咪。

院长一看若若又开始怂了，连忙说道：“我们的若若来了，这个小朋友叫若水，我们都叫她若若。快，若若给奶奶表演一个节目吧。杨小姐，我们若若是福利院最乖的小朋友，若若一定会让你喜欢的！”

坐在最中央的奶奶闻言笑得特别慈爱，温柔的说：“若若的名字好好听，最乖最能干的若若小朋友，要给我们表演什么呀？”

若若在一声一声的夸奖中迷失了自己，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要飞起来了，她小手捏着小手，羞答答的垂着小脑袋：“大家好，我叫若若……我……也可以叫我若若。我很会睡觉！”

一干满怀期待的人们目光霎时间就沉默。

院长动了动嘴巴，一向能言善道的她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圆场。

老师连忙站出来说：“若若应该是想表演穿衣服，脱衣服，脱鞋……这些自我服务的能力！我马上把小床搬过来！”

为了让若若懂得她的暗示，老师特意加重了“表演”、“穿衣服”、“脱衣服”、“自我服务”几个字，说话间还看向若若，给若若使眼色。

若若眨巴几下眼睛，看上去像是懂了。

老师心里松了一口气，趁着院长附和的时候连忙跑出去，再回来的时候联合校工一起抬了一张床进来：馒头似的小被子，花花的枕头，这是若若的小床。

床被随意放在了最中央的位置。

老师本该走到一边，但她不放心若若，又做出暗示：“若若，要好好地表演哦。”

福利院的工资很低，愿意来工作的人很少很少，所以面对那么多的孩子只能让孩子尽早独*立起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若若虽然反应慢吞吞，但她还是会的。

若若懂了老师的意思，连忙挪动小步子走到床边，先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来，然后将外面的小外套脱下来，爬上床——

在众人期待她继续表演的时候，拉开小被子，小小软软的身形都缩进了被子里。

若若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将小被子拉开一条缝隙偷偷观察外面的人，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小骄傲：“奶奶，你知道我有多么厉害吗？”

软软糯糯的声音还有点颤音，

更多的是呼之欲出的骄傲。

坐在中央一直观察着若若的女人，骤然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说不出的和蔼可

亲：“有多么厉害呀？”

这一次若若没有回答。

奶奶的耐心很好，等呀，等呀，没等到若若的回答，但是等到了若若“呼噜呼噜”像是小猫咪打呼噜的声音。

院长，老师，奶奶，阿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放轻了步子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拉开盖在小朋友身上的被子——

才发现若若小朋友竟然睡着了。

小朋友两只手合住，小脸压在小手上，脸蛋粉红粉红的，眼睫毛像是小刷子一般，又乖又软，可爱的一塌糊涂。

众人才缓缓地回过味来，哑然失笑：原来表演的是睡觉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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