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神话里，人鱼用歌声蛊惑路过的水手，使船只触礁沉没。

童话故事里，人鱼天真单纯，信仰真爱永恒，美好得宛如人间天使。

而真正的人鱼美丽如妖、天真似魔，永远忠实于自己的本心，可以爱人，也可以毫不留情的杀人。人类对于无限趋近于半神的她们来说，是蝼蚁，是食物，也可以是……爱人。

人鱼露出尖牙，稍稍用力，就能咬破人类幼崽幼嫩的皮肤。

005号尖锐的声音几乎要戳破她的鼓膜：“宿主，你清醒一点！他是陆曦九！”

唇舌触到他时，她已经清醒过来。

起初她以为蛊惑自己的是他身上食物的味道，那股淡淡的奶香。真正接近后，一股极淡的令人怀念的香味攫住她的神经，令她瞳孔震颤。

他到底是谁？

顾白夜半阖眼帘，低眸深深望着陆曦九，渐渐卸下力道，声音压得低不可闻，“你好香。”

陆曦九脑中一片空白，早上故意喝两杯牛奶，除了想长高一点，确实抱着能讨她喜欢的小心思。然而被小青梅突然壁咚加亲亲完全不在计划中，至少不在目前的计划清单里。

她推过来时，那股强悍的力量让人根本无法反抗，极短的一瞬里，他清晰看到她黑色的眼瞳变成银色竖瞳，又在眨眼间恢复如初，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她到底是什么？突然意识到自己追寻的她或许并不是人，陆曦九冷静得不可思议。

不是没有设想过这个可能，心脏后知后觉加快跳动的频率。不是惊异，也非恐惧，他只是意识到自己终于开始靠近真正的她，有点不知所措的狂喜。

原本他以为还要花费很多年才能抓住她的小尾巴，毕竟她那么会演戏。

钳制住手腕的力道渐松，她的声音拉回神思，淡淡的红爬上耳背，垂下眼睑，陆曦九克制情绪，假装因为她突然出格的举动不知所措又强自镇定，“白夜，很饿吗？”

上课铃声响起，顾白夜退开一步，摇头：“好像没那么饿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教室，顾白夜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005号憋了一路，终于找好小题大做的切入点：“宿主，你刚刚是准备吃掉他吗？”

顾白夜：“……我没有吃人的习惯。”

005号不信：“如果我没有叫醒你，你真的要吃小孩了，还是任务对象。”

顾白夜：“……我只是觉得他有点香。”

005号拉长语调嫌弃的“咦”了一声，接着控诉：“你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顾白夜有点忧愁，原本并不想和陆曦九有太深牵扯，毕竟他不是男主，就算骗到他的感情，也没有气运值。

剧情线还那么虐，一厢情愿的感情不会有好结果。

不仅她这样认为，书里也这样写。

可是，可是，可是。

他家的点心是真好吃，这时候的他还没有像书里后期那样深沉可怕，看久了还挺顺眼。

最喜欢他的眼睛，睫毛纤长，眼瞳清润明澈，像刚睁开眼的小狗狗，无辜惹人怜。

他还那么主动，让她不禁动摇。

其实，在能光明正大吃饱饭之前，有个移动饭票也挺不错哒。

此前她在心里尝试过这样说服自己，只是他好像并不如她想得那样简单。

005号这小傻子还没有发现，它带她来的这个书中世界正在慢慢失控。

原因未知。

音乐课上，其他小朋友双手端正放在桌面上，认真跟着老师唱歌。

陆曦九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列出竖瞳的动物，蛇、壁虎、鳄鱼、猫、山羊、龙……

吃过午饭，陈老师和李老师掐点带小班的小朋友们午休。

因为没有吃饱，顾白夜睡不着，在小木床上滚来滚去。她动作很轻，不会发出扰人的声音，只是一个人无聊。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粗放的哭嚎，不一会儿传来老师们急匆匆的脚步，好几拨人从午休室门前来来回回走过。

顾白夜坐起来，人鱼五感敏锐，隐约听到大班朱老师焦急的声音：“三班的孩子午休跑到我们一班教室干嘛？这下出了事，到底算谁的责任？”

005号冒出来：“一班，不是陆曦九班上嘛？”

顾白夜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咕噜噜爬下床，穿了鞋，悄无声息地跑出去。

隔壁床的温雅睁开眼，望着顾白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拉起被子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顾白夜循着哭声找到办公室，趴在门口往里看，第一眼就看见陆曦九。

屋子里三拨人，幼儿园的教职工们，陆曦九和他身后疑似家长的老人，还有一拨簇拥着苏俊锋的大人。

苏俊锋似乎受了伤，脑袋上包着一圈纱布，被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搂在怀里。

旁边站着好几个身材高壮的成年男人，其中一个指着陆曦九大声道：“小朋友之间有摩擦很正常，但娃娃脑袋上磕出那么大个洞，你们说他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信。”

带一班的朱老师神态紧绷，一脸苦色：“苏俊锋爸爸，你误会了。一班和三班的休息室隔了一层楼，我们只是觉得苏俊锋午休时跑到一班午休室有点奇怪，想先把事情问清楚。”

苏俊锋爸爸旁边的男人站出来，一双虎眼不善的瞪着陆曦九，“那些不重要，娃儿在幼儿园弄成这个样子，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说法，我看以后哪个还敢把娃娃送到你们这里来。”

中年妇人抻开苏俊锋的手，满目惊恐，“哎呀，我孙孙手上也有伤，你这怎么弄的？”

苏俊锋两只手心有两块磨破皮的红痕，已经结痂。他窝在大人怀里，觑一眼陆曦九，带着哭音说：“上午在操场，他推了我一下。”

中年妇人恶狠狠地棱一眼陆曦九，突然捂着脸哭起来，“我孙孙就是太老实，在学校被欺负成这样，老师是吃干饭的吗？”

一句话得罪一屋子老师，妇人浑然不觉。她是苏俊锋的奶奶，一直住在乡下。小女儿前段时间失业，心情不好，闷在家里不愿出门，她进城就是想开解一下女儿。

中午接到电话，孙子在幼儿园和别的小朋友起了纠纷，赶忙跟着儿子赶来。刚好家里来了一屋子亲戚，几个成年男人干脆一起过来撑场子。

此时只觉得自家孙子受了天大的委屈，自家人多，她势必不能让小孙子吃亏。

朱老师一脸痛苦面具，小朋友之间偶尔有矛盾很正常，毕竟都是孩子，还不懂克制和互相理解。而遇到这类问题，最怕的就是家长蛮横不想讲道理，只觉得一定是自家孩子受了欺负。

苏俊锋那身板快有两个陆曦九壮实，又是他主动跑到一班休息室惹事，家长还不愿意沟通，这算什么事儿？

顾白夜听了个大概，大概理解午休时苏俊锋偷偷跑去找陆曦九麻烦，结果磕破脑袋，闹出这场事端。

他真是欺负陆曦九上瘾了，上午闹了两次不够，这次还带着家长搞事。

资料里有写，陆曦九的父母在他刚出生时离婚，他的父亲陆复是个工作狂加人间浪子，有钱有颜又爱玩儿，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个家。

发妻生的孩子生来不足，本就不讨他喜欢，后来发生绑架事件被弄瞎一只眼，更加惹他心烦，立刻从一堆私生子里选了资质最好的一个接回家，也就是如今刚满两岁的陆思睿。

陆复不可能为陆曦九来幼儿园。

顾白夜几乎可以确定站在陆曦九身后的不是他的家人，一老一少对着一大拨气势汹汹的成年男人，对比出几分萧瑟酸楚。

苏俊锋的奶奶还想继续施压，顾白夜哒哒哒跑过去。

005又激动又害怕，剧情正慢慢走上正轨，顾白夜自己或许没察觉，她已经开始在意陆曦九。而害怕则是因为太了解这条人鱼，她真正生气的时候非常恐怖，根本不顾及场合和后果，提着心嘱咐：“宿主，记住你的人设，来，跟我念一遍，‘傻白甜废物美人’。”

没有回应。

它也不尴尬，继续道：“还有你才三岁，请克制自己的言行。”

负责小班的陈老师和李老师缩在墙角偷偷喝茶，极力远离这场麻烦的口水战，然后她们就看见应该在休息室午睡的自家小团子出现在办公室，直冲进战场中心，还说出让两人崩溃至极的话。

顾白夜站在陆曦九前面，直指苏俊锋，声音又奶又有气势：“曦九九没有欺负他，是他一直欺负曦九九。上午还抢我们的饼干，我才推了他一下。”

她觉得叠词词就会显得可爱，很符合三岁小孩的人设。

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小团子随意加入战场，有那么一瞬间，把对面家长整不会了。

苏俊锋的奶奶最先反应过来：“哪里来的小妮子，年纪这么小就谎话连篇，长大了还得了。”

朱老师正焦头烂额，听到这话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拉住顾白夜，“你叫小白夜对吧？能告诉老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老师这个职业，尤其是幼师，除了讲课，还得了解孩子。

朱老师这两天观察陆曦九，看到过好几次他和隔壁小班这个小朋友一起玩，私下找朱老师了解过顾白夜。

她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其实并不会说谎，顾白夜这么说，肯定有什么事。

某高校高三办公室，叶兰批改完作业，拿出小枕头，准备眯一会儿。

电话响起，她接起来，“喂，你好。”

挂断电话，她慌忙请了个同事代课，背起包匆匆走出办公室。

她是真没有料到，女儿才三岁，就开始讨债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要留言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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