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怪
阮絮犹豫了一会也没犹豫太久,深呼口气,将衣服都整理好就就转头开门了。
她像是做错的小学生一般将头低下,不敢看老师的脸,视线里只能看见那一截松青色的衣摆垂坠着。
她本以为师父会骂她或者说她什么,她都做好这个准备了,只是她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瓷碗。
“醒酒汤,趁热喝了吧。”
他浅润的声音从阮絮耳边传来,碗里徐徐上升的热气氤氲着她的眼眶,有些潮潮的热湿湿的暖。
她动了动唇,有些不敢应声,头上却落下一个温暖的大掌。
手指穿过她的发,在柔软的发间不轻不重的揉弄了几下,动作温柔带着安抚。
阮絮轻轻抬眼朝上看去,就见师父那张淡润的面容正柔和着看着她,还如以往一般温和,好似并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而生气。
阮絮动了动唇,不知道说什么,心里也提着怦怦乱跳,脑子一片浆糊。
师父对她这么好,甚至都没有责怪她,她却那么大逆不道。
她可真不是个东西。
她怔愣的站在原地,也不说话也不接过醒酒汤,蒲月云以为她还难受伸手摸了她的额头,在发现并不烫以后这才放下心来。
“别胡思乱想,先把醒酒汤喝了。”
额前冰凉的触感唤醒了一些昨日不堪的回忆,阮絮立刻激灵的后退了一步,忙声应道:“好的师父。”
她刚想转身进屋却发现没端烫,这才立马从蒲月云手里端走瓷碗,一边后退一边关门道:“一会我会把碗洗干净送回去,师父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说完阮絮立刻就将门关上了,或许是关的时候有点激动,门合拢传来咣当一声,这让蒲月云抬眼朝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停留在半空的手指顿了顿,过了片刻后蒲月云就收回手转身下楼了。
阮絮现在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蒲月云,一看见师父那张脸心里就极度愧疚。
但从师父刚才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
难道师父不记得了吗。
阮絮回想了一下那时的画面,师父的姿态比平时慵懒了许多,冷白的皮肤也带了薄红,那双浅润的眸子虽然微敛但眼角已带了醉色薄晕。
好像……醉的也挺厉害的。
那有可能师父喝断片了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呢?
想到这个可能,阮絮心里就是一松,要是师父忘记了那可真就太好了。
不然她实在是没脸面对他,她在反派炮灰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干过这么酒后失德的事情。
阮絮调整了下心态,决定只要他不提,她就当做没发生过!
就当那是个美丽的误会!
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的阮絮深呼口气,一口闷了碗里的醒酒汤然后然后就推开门下楼去刷碗。
已经想好了解决对策的阮絮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慌乱了,甚至现在面对师父也能找回平时的状态。
只可惜师父不在。
阮絮只好拿着碗去小厨房将碗刷洗干净放在那就转身拎剑去了外头。
虽然比试过了,但是阮絮练剑的这个习惯已经养成了,一天不练一会就会觉得不习惯。
所以干脆每天都固定出来练一小会,顺便接着学师父给她改的那套剑招。
练剑的阮絮精神力专注,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很长时间,连蒲月云回来了她都为曾察觉。
“这里不对。”
阮絮正弯腰下身斜击的时候身侧传来熟悉的浅润声,她刚要抬头看去的时候手腕就被抓住了。
如书卷般的淡淡暖香包围了她,随后那抓着她手腕的手顺着她的动作回收带着她又向前一刺。
一缕墨发拂过她的面颊,有些痒,她又不敢伸手去抓,最后还是蒲月云伸手将飘到她面颊上的头发抽了回去。
动作之间,他松青色的袖口擦过她的脸侧,卷来些许淡淡的香气。
她敏感的觉得有点怪怪的,心里发慌不愿在继续练下去,干脆等他动作停了就顺势收剑。
“我明白了。”阮絮一边说着一边从蒲月云身侧退开,将跟他之间的距离拉开,退开了一定安全距离以后这才感觉稍许自在些。
她退开后放松的神态被蒲月云映入眼底,他瞧着她,一双浅润的眸子似澄澈的湖泊,只是那湖泊的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搅动,不过等阮絮再抬眼朝他看来的时候眼底又恢复了一片澄澈。
“我给你打了个首饰。”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口掏出个木盒递给阮絮,阮絮刚想拒绝,就见木盒盖子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翠绿的簪子。
阮絮一顿,她抬眼看师父发间,原本在他头上应该插的好好的飞鸣流玉果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木簪。
“我瞧你喜欢,刚才便拿去打磨了一下。”说着蒲月云从木盒中取出簪子,原本形状古朴的飞鸣流玉此时更像个合格的簪子。
不仅簪头镶嵌了珍珠更有金色流苏挂坠熠熠生辉,尾端被打磨的更细润圆滑,要不是蒲月云说这是飞鸣流玉,阮絮真的都会以为这就是个簪子。
阮絮心思复杂的盯着眼前的飞鸣流玉,原本准备拒绝的话也咽进了肚子里。
“那师父戴什么啊。”
阮絮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却不想蒲月云随意答道:“不过是一些普通玩意,我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你若是喜欢,日后得空找个好料子给你做个更好的。”
“不不不,不用师父,这个我就很喜欢。”
鸭子从来就没到过嘴边就算了,如今已经都喂嘴里了,那还哪里有让它飞走的道理。
想着阮絮就要伸手接过簪子,却不想蒲月云先她一步抬手将发簪插入她头发中。
他细致的将簪子在她头上调整着角度,而后退了一步抬眼瞧她,轻缓的说了句:“很好看。”
阮絮伸手摸着头上的簪子,心里激动的怦怦跳,她当然不是因为师父夸好看就激动成这样。
而是她的工资又能增加啦!
想到这她迫不及待的就想去完成她的任务,是以她对蒲月云道:“师父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一趟。”
阮絮说完不等蒲月云回复抬脚就走了。
她当然不能在太衍山联系组织,太衍山可是蒲月云的灵府所化,一草一木他皆能感应道,如果在那里联系不等于自投罗网。
所以阮絮去了太蕴宗寻了处偏僻树林就联系起了组织。
她们平时没任务都是各自潜伏太蕴宗,一旦有任务上头会用通讯的方式告诉她们,一般都是用玉佩通讯。
而她的负责人叫做紫萍,她一般有情况都是跟紫萍汇报,这次也不例外。
她将内力输入进去,见玉佩亮了还不等对方说话便道:“我找到飞鸣流玉了,是大人来取,还是我送过去。”
对面没有声音,她等了一会还是没听到,还以为是她说话对方没听见,所以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对面有声音,不过不是她所熟悉的高调女声,而是一个阴哑低淡的磁性男声:
“你将它送来。”
这话音落下,阮絮身侧就径直开了个深渊口子,那声音接着道:“走进来。”
阮絮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混沌深渊,倒也没有犹豫,抬脚就迈了进去。
当她跨步进去的时候周围原本熟悉的环境瞬间消失,一阵波光扭曲后,她出现在了洞窟里。
这洞窟漆黑幽静,她光是站在这就能感觉一股冰冷的风吹在脸上。
有股刺入骨头的寒冷。
这是个什么地方,她好像从未来过,阮絮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但周围光线太过黯淡,她除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只能看见周围耸立的尖锐石壁。
“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
那声音有些不耐烦的从洞窟里头传来,阮絮这才收回打探的目光接着朝里走去。
洞窟里很黑,几乎没什么光线,用肉眼根本分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偶尔能听见几滴水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和寒风吹过的呼呼声。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她凝神向前走的此时,脖颈后面忽的略过一阵凉风,随即那道阴哑富有磁性的声音就从她耳后传来。
“是你带来了飞鸣流玉?”
这声音有些凉飕飕的,飘到阮絮的耳边让她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
她猛地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可惜周围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那声音很快又从她身侧飘出,这次明显带了些许嗤笑的意味:“就凭你这个修为就能拿到飞鸣流玉?那个老咸鱼是瞎了眼,还是修为退化了。”
阮絮皱了皱眉,被这个在她眼前装逼的人搞得有点烦。
所以她也很不客气的开口道:“从一开始我就想问了,你一直絮叨什么啊,我拿飞鸣流玉是给老祖的,你也不知道是哪个烂虾臭鱼你在这逼逼叨。”
神经兮兮的,以为自己是她上司呢。
那声音顿了一会,随后空间里就传来了他哈哈哈的笑声,阮絮还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就见原本漆黑的洞穴忽的亮了起来。
一缕幽火点亮了幽深的洞穴,而那男人的面容也随之出现在她面前。
他交叠着腿坐在长椅上,手里点着一缕幽冥的暗火,忽明忽暗的火光将他雪白的面容映的阴翳交杂。
他有着一张削薄且阴戾的面容,虽生的好看但因气势太过凶冷,所以反倒不会让人注意他的长相。
阮絮第一印象是他那红的似血的唇,第二印象是他那头又黑又长看起来质感就很好的头发。
草,这头发看起来比她的还亮,怎么养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对方开口了:“你倒是个有意思的小东西,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这声音懒懒散散的,就像是他的人一样懒着骨头靠在椅子上,他把玩着指尖的幽火见她不答瞥过那双狭长的眼盯着她看,在火光之中有种莫名幽深。
“我为什么告诉你。”
虽然他声音很好听,但阮絮也不准备陪他发神经,她眼神四处查看,想找自己上司的身影。
“紫萍大人呢,我将飞鸣流玉带来了,快让她出来救老祖的命要紧。”
男人不冷不淡的瞥了她一眼,而后说道:“别说的好像我死了一样,我还活着好好的呢。”
“?”
阮絮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刚准备说些什么,然后猛地反应了过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混沌老祖就是被压在山下的,虽然还不知道是哪个山,但起码这个信息没错。
而这里好像是个山洞里吧,虽然之前因为黑她没太细打量,但眼下周围被火光描摹的墙壁分明是石壁,还是那种山里才有的矿石。
再结合眼前这人说话总有股子装逼的味道,她脑子里有些一个不太真实的想法。
“老祖?”
男人眼眸微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椅把,懒懒的说道:“算你还不瞎。”
这算是默认了。
阮絮没想到她面前这个竟然是她的上司,而她刚才竟然说自己的上司是臭鱼烂虾!
她不会被辞退吧!
阮絮有点尴尬,她看了看老祖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开口道:“老祖我给你带来了飞鸣流玉,这可是我历尽千辛万苦才拿回来的。”
说着她就将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上前几步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
男人闻言眼眸落在她手上,那一抹翠绿便映入了他的眼,他啧了一声,抬手朝着飞鸣流玉摸去,一边伸手一边道:
“困住本祖的东西就是这小破簪子?”
他刚说完手触碰到玉簪就刺啦冒出一阵白光,他的手被陡然张开的结界弹了出去。
他垂眸看了眼冒烟的手指,又转头看了看飞鸣流玉,眯了眯眼眸道:“确实是那个老咸鱼的作风没错。”
说完他有些好奇的看向丝毫无事的阮絮,出口问道:“这竟不是你偷来的,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这种他都没办法触碰的结界,她一个小小的金丹更是触碰不得,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飞鸣流玉的主人将它送给了她。
但那个老咸鱼好端端的,为什么将飞鸣流玉送给她一个平平无奇的金丹小弟子。
这很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这个问题阮絮不太好解释,但对老祖她又不能不解释,所以长话短说便将她因误会当了蒲月明弟子的事情说了出去。
听完阮絮的话后男人笑了,他唇角勾着弧度,不知道是在笑什么,他从椅子上起身,宽大的暗红色绣线长袍随他走路的动作跟着微晃。
他停在阮絮面前,手指尖那缕暗火也停在她面颊前,微弱的火光在彼此二人眼中跳动,他伸手摸上了阮絮的脸颊,阮絮被冷的一哆嗦,但也没动。
没准这是老祖在考验她,身为合格的下属,不能表现的像是没经历过世面一样。
他的动作很轻,但是手指的温度像是死人一样,划在脸上有种被冰冷的刀背抵着的感觉,这让装着若无其事的阮絮有些不适。
“果然是他的气息啊。”
阮絮额间的契约被男人看的清清楚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眼瞳微眯道:“你将飞鸣流玉插入我的心脏。”
阮絮一懵,“什么?”
“杀人会不会。”男人瞥向她道。
“这个……倒是会的。”只是老祖这是让她杀他吗?
她想不通,但索性也不去多想,伸手就攥紧了飞鸣流玉,看着面前的老祖道:
“那我现在开始?”
“嗯。”他微微抬眸,无所谓的将胸口敞开给她。
阮絮将飞鸣流玉朝着他胸口压去,本以为会很费力,结果没想到很轻松的就一插到底了。
白光顿时从他胸口盛放,一股气流将阮絮弹开,她后退了几步感觉手指有些发麻,强势的气流也逼的她睁不开眼。
过了许久后,白光和气流消失,阮絮站在墙边问道:“老祖,你还好吗?”
因为刚才刮风的原因,周围原本点燃的火光也被吹灭,视线又恢复了原先的黯淡。
她听不到动静,摩挲着墙面就要进去看看情况,只是她刚走几步腿就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绊住了。
随后她听到了一声咬牙切齿的低骂:
“该死的老咸鱼,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作者有话要说:某老祖以为得到了飞鸣流玉就能解开封印,却不慎被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师祖变成了毛茸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