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正巧和老太太的视线撞到一起，那犀利阴沉的眼神不由得令人心头一紧。

还没等初洛有所反应，就见那老太太撇过头，指着石家姐弟怒骂道：“你们有爹生没娘养的玩意，竟然敢打我乖孙，今天你们不磕头道歉，这事没完！”

有奶奶撑腰，陈猛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尽显神气，石武听不得“有爹生没娘养”这句话，立刻大声反驳道：“是他先要吃我家旺财的，活该挨打！”

旺财是一条黄色土狗，才六个月大，他们一直视如亲人，敢打旺财的主意，简直是活腻了！

男孩周身所散发的狠戾让陈猛顿时脸色苍白，很怕下一秒钟这头狼崽子再冲出来咬人。

老太太护犊子心切，忙用拐棍怼了怼陈建军，恨铁不成钢道：“你儿子被人欺负了，你倒是说句话啊？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陈建军一脸为难地看向老娘，此时此刻根本不敢抬头去瞧初洛的表情。

忒丢人！

“娘，小猛也有不对的地方，咱们还是回去吧。”

“回什么回，你个不争气的东西！看到狐狸精就挪不开步，明天我就去找媒人给你说亲，让你死了这颗心！”

说着，她又转过头看初洛，颇有一种指桑骂槐的味道。

“……”初洛轻眨一下睫毛，心想:你瞅我干嘛？我又不是媒人。

院子里还有很多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见没人愿意上前解围，她只能轻抚额头隔着矮墙问向王婶，“婶子，我头疼，您能过来帮我熬药吗？”

王婶正愁找不到理由解决这场纷争，她一脸感激地看向初洛，忙答应道：“欸！我这就过去！”

老太太见状，气得用拐棍使劲儿敲了敲地面，“你们谁都不能走！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石家两个小兔崽子凭啥打我孙子？没这么欺负人的！”

怕她讹人，王婶没敢再动。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石依板着小脸儿开了口，“我俩不会道歉，王奶奶是无辜的，你别为难她！有本事你打死我们，正好我们也不想活了！”

她和石武是孤儿，从小被石奶奶收养，五天前石奶奶生病去世，临终时把他们交给王奶奶照顾，村里人都说他们是扫把星，如今这种情况，他们不想再连累别人了。

初洛把她流露出的悲壮看在眼里，心底很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自己，也许他们不会遭遇这些……

努力压抑着对陌生人的恐惧，初洛走出家门来到隔壁小院，羸弱的样子令人心生怜悯。大家主动让出一条路，让她走到王婶他们身边。

“婶子，我有点晕，你先陪我走一趟吧。”说着，一手牵起王婶一手牵起石依，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就要往外走。

陈老太太立马从地上骨碌起来，对着初洛就是一顿骂：“你个小狐狸精，你想干嘛？这里有你什么事儿啊？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进我陈家大门，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嫁给我儿子！”

见她吐沫星子喷哪儿都是，初洛下意识后退一步，这才意识到刚刚那句狐狸精是说自己呢。

想到对方是老人，也没打算和她一般见识，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冷声解释道:“您别误会，我有丈夫，这辈子生是萧家的人死是萧家的鬼，永远不可能进你陈家大门。”

陈老太太被怼得心梗，她用力捶了陈建军一拳，骂骂咧咧道：“这就是你看上的女人！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儿！”

陈建军抬头望向初洛，眼神变得颇为复杂，心像被刀剜了一样疼。

他不懂，萧岩都不要她了，为什么她还是放不下？论条件他不比那小白脸差！

一股苦涩和不甘由心口蔓延至嗓子眼。感受到周围人的幸灾乐祸，他终于忍不住揪起陈猛的耳朵往外走，并咬牙切齿道：“赶紧给我滚回家去！成天除了招猫逗狗，你还会干啥？”

陈猛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只能向奶奶求助。

陈老太太见状，哪还有心思继续为难石家姐弟，拄着拐棍赶紧跟上他们的脚步，大声嚷嚷着:“陈建军你快放开我乖孙！再不放开我跟你没完！”

随着他们渐行渐远，一场闹剧就这样落下帷幕，吃瓜群众见没瓜可吃，也都纷纷散去了。

初洛勾起一抹浅笑，对王婶小声坦白道：“其实我的头已经不疼了，刚刚是想叫你们来我家喝鱼汤，趁汤还没凉，咱们快走吧。”

说话间，她一直牵着两人的手没松开。

石依不习惯和陌生人这般亲密，却不知怎的，没有挣脱束缚。

石武蹙起眉看向初洛，眼底带有一丝戒备。他不相信会有人这么好心请他们喝鱼汤。

不止是他，王婶也在纳闷平常万事不管的小媳妇，怎么突然下厨了？

于是担忧地问:“朵朵呢？你把她放哪儿了？”

不会是送人了吧？

初洛并不知道对方的心思所想，她会请他们喝鱼汤，一是为了感谢王婶对她的照顾，另一方面是对石家姐弟心中有愧。

今晚做的苞米面饼子足够大家一起吃了。

“朵朵在家正等你呢，再晚一会儿汤就凉了。”

就在这时，石武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男孩瞬间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耗子窟窿钻进去。

如今王婶的日子也过得艰辛，她见孩子们都饿了，点点头没再推辞，“那就麻烦你了，我去拿俩鸡蛋，明天你给朵朵蒸鸡蛋羹吃。”

初洛知道如果自己不收，他们就不会去家里吃饭，便同意了。

十分钟过后，老老小小五口人围坐在不大的餐桌前，鱼汤的香气萦绕在鼻息之间，石武悄悄咽了下口水，恨自己这副没出息劲儿。

“大家吃饭吧，如果觉得好吃，我明天再继续钓。”

听到可以吃饭了，萧朵朵拿起一块饼子刚要往嘴里放，忽然又停了下来，紧接着她把饼子掰成两块，并把其中一块递给了初洛，“妈妈吃，朵朵不饿。”

对上她清澈的目光，初洛心中溢满感动，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穿进书中世界似乎也不错。

王婶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石依和石武默默吃着饼子，仿佛这一切与他们无关，实则内心深处却心生羡慕。

他们没见过父母，如今连唯一的亲人也去世了，未来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他们处境艰难，初洛装作不经意地问：“小五，你会钓鱼吗？不如明天咱们一起去钓鱼怎么样？”

石武惊讶地抬起眼眸，很意外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小名，这让他警惕的同时又一次红了耳尖儿。

刚想出声怼两句，可手里的饼子让他把恶言通通咽了回去。曾经奶奶教过他，吃人嘴短…他不能当白眼狼。

初洛见他不吱声，以为这孩子不愿意去，心想还是算了，可下一秒却得到他肯定的答复。

“我会钓鱼，明天九点河边见。”

说完这话，男孩埋头吃饼，没再抬过头。

第二天，初洛带着朵朵如约来到河边，石武和石依早已等在那里，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两人同时挺起腰板儿，看起来很紧张。

其实初洛也很紧张，但为了搞好关系，还是硬着头皮上了，“你们来得真早，是不是等很久了？”

“刚到不久，开始钓鱼吧。”石依双手插兜，依然酷酷的，她垂眸的瞬间正巧撞上萧朵朵那双笑眯眯的月牙眼，她下意识缓和表情，并挪动脚步来到石武的左侧，很怕自己的酷模样会把奶娃娃吓到。

初洛忙着支鱼竿，并没有看到这一幕，等她把鱼竿支好了，石武也学着她的样子甩出了鱼竿。

钓鱼磨得是耐心，一般坐不住的人根本没办法钓鱼。很快，石依就失去了耐心，她站起身想去对面的树林里挖野菜，萧朵朵也想跟着去，初洛只犹豫一瞬便同意了，但要求他们不能离开视线范围之内。

两个女孩答应了她的要求。

萧朵朵主动伸出小手拉住石依的右手，仰头保证道：“姐姐，我很乖，不捣乱。”

石依轻轻捏了捏她那软绵绵的小手，抿起嘴唇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拉着她朝树林的方向走去。

他们来到树林边缘地带没再往里面走。五月正是野菜丰收的季节，放眼望去就能发现两三种。

这些都是能充饥的东西，石依立刻放下手里的竹篮子，开始认真挖菜，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休息。见萧朵朵一直蹲在旁边笑呵呵的，她纠结半天忍不住问：“等过段时间，你爹真的会来接你们吗？”

萧朵朵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一心以为爸爸真的会回来，“嗯！爸爸说话算数，妈妈说的！”

而此时，在千里外的京市。

萧岩猛得睁开眼，入目之内皆是陌生，记忆如走马观花刺激着神经。

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人生第一次生出荒谬感。

这里，究竟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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