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原本想羞辱李家的周夫人,此刻脸上的笑容却是一丝一毫都挂不住了,她的脸气得涨红,不客气地说道:“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便直说。我家自是看不上你们这小门小户,日后我儿进京科考,若是一朝中榜,那便是天子门生。你家若是想进我周家门,倒是可以考虑妾室。明日一顶粉轿便可悄悄抬进府中。”
李玄听到此刻,怒火已然烧到了脸上,他抬手便摔了手边的茶盏,高声喝道:“送客!”
周夫人起身瞪了李玄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看着周夫人的身影快要离开花厅时,姜听高声说道:“真是遗憾,我父亲是京城顾家族学的先生,想着还能帮扶未来妹夫。”
很显然周夫人听到了。
姜听看着周夫人愤恨地瞥了她一眼,跺了一下脚便离去了。她却是看透了这个周夫人,明明她的宝贝儿子只中了秀才,便妄想着日后的事情,随风转舵的能力可是数一数二。
而最后诓骗的一句话,便是让周夫人在心中暗暗悔恨不仅没有沾到便宜还得罪了她。
姜听侧目看着脸上满是怒气的李玄,递过一杯茶轻声说道:“你是月桃的大哥,这事我说不太妥。”
李玄沉默地点了点头。
但李玄还未想出一个恰当的说辞,如何既不会伤了月桃的心,又让她对周家死心?
月桃已然跑到了花厅之中,满脸幸福地问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周夫人说什么了?你们商量好什么时候下聘了吗?周意今日来了吗?”
姜听和李玄只是静静地坐在交椅上没有理她,李玄脸色铁青,周围的空气就像凝固一般。
月桃看着地上摔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不会是没有同意吧?”
李玄深吸一口站起身来,轻抚着月桃的后背安慰道:“日后还会有更好的小郎君。”
月桃一瞬间便泄了气,失神地瘫坐在地上,流着泪呜咽道:“大哥,你再去找找周夫人,周意都劝他娘来提亲了,怎么可能不同意?是不是你们说话得罪了她?哥,你再去找找她,我求你了。”
李玄看着月桃这般难过,心中满是酸涩,但一想到周夫人方才的态度,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会求她,周家不可嫁。”
在听到确切答案的月桃,像小兽一般委屈的悲鸣声响彻在整个花厅。她扯下头上精致的发饰,愤愤地扔在一边,哭道:“一定是你们骗我,周意说好与我一辈子在一起。他求了许久他娘才答应来提亲,怎么你们一谈这亲事就不成了?”
姜听眉毛轻挑,心中暗念道:“周家小子把这个傻姑娘骗得团团转,若是不知内情,这么看的确是她和李玄的错。”
月桃说着说着情绪便开始崩溃,她揪着自己的衣裙,看着李玄一脸铁青的看着她,不去周家赔罪,她流着泪埋怨道:“你们就是欺负我没有家人,若是我爹爹在,定会给我做主的。”
但花厅之中并未有人应她,月桃感觉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便冲着李玄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若是没有我爹爹,你现在就是一堆白骨。你就是这么对恩人的女儿吗?你说你孤身一人,家中父母双亡,若不是我爹爹在临终之前,当着众人把寨主之位交付给你,你能有今日吗?”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看着李玄周身的气质丝毫不像山中土匪。
李玄这般好的功夫,明明可以孤身一人闯天下,现在却成了土匪。黑风寨的老寨主当真是好计谋,临终之前挟恩图报,还当着众人去宣布新寨主,分明是让人拒绝不得。
李玄真是一个冤大头,大傻子。
姜听用团扇遮着脸,在心中暗暗叹道。她看着李玄一向挺拔的后背,现下却带了几分疲惫。
月桃仍不依不饶地哭诉道:“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欺负我一个小小孤女。”
姜听听不下去了,起身摆正自己身上的披帛,转身便要离开此处。
“敏敏,我受够了你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定是你那么冷漠吓到了周夫人,你和我大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听收回刚踏出花厅的前脚,端起一杯冷掉的茶盏,径直地泼到了月桃的脸上,冷冽地说道:“醒了吗?李玄是个傻子,他能忍受你在这里骂他。我可不是。”
姜听看着李玄示意她莫要说,轻哼一声后,转移视线不看他。她端坐在交椅上,沉声说道:“你大哥把你当小孩,但你只比我小一岁,也算是成年了。成年人不需要什劳子善意的谎言,我且告你周家为何不可嫁。”
“就算是平常百姓来定亲都要对亲家客气些。那周夫人心思不纯,根本不可嫁。原因有三:其一没有媒人,算什么提亲?其二明明是巳时提亲,她足足拖到午时才来。其三哪怕你去寨里问问卖烧饼的铁花婶,她都知道提亲之日,男子是要亲自来女方家中的。莫说他家贫,哪有空着手来提亲,连个信物都不曾留下。”
月桃一双杏眼满是绝望地看着姜听,磕磕巴巴地说道:“不对,不对,周意不会这样对我的,定是你们太苛刻了。”
姜听看她还是这般不死心的样子,继续说道:“你看到那摊碎瓷片了吗?你大哥摔的。那周家小子也不知道学识多少,他娘竟口出狂言说她儿日后一朝中榜,便是天子门生。你若是想嫁,明日便可一顶小轿进府为妾。”
“去,你去给人家当小妾!你们家仗着救了李玄一命,你爹临终之前挟恩图报,不就是看上了他是个人才,结果把他拖到你们这深不见底的黑户里。若是我没有猜错,你爹还曾想把你许配给他。”
李玄一愣,转头看向了姜听。破碎的阳光散在她的脸颊之上,精致的脸颊上满是高傲与不屑。
她真的很聪明,就凭月桃寥寥几句便猜到了他当初的处境。
姜听的话却给了月桃心头沉重的一击,被茶水打湿脸颊的她在一瞬间便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说道:“不可能,周意不会让我为妾,另外我爹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姜听的情绪一向稳定,但今日却是升了几分怒气,看着月桃不争气的样子,她便继续训斥道:“李玄上辈子是欠了你们多少债,被你爹算计,现在还要被你责骂?若是我没有猜错,你爹留了一个烂摊子给他,你的嫁妆约莫还是李玄给自己攒的娶媳妇的聘礼钱。”
不知为何,姜听在讲完之后,心中的憋屈便散了几分,起身便要离开此处,在行至李玄身旁时,她轻哼了一声。
真是个烂好人。
到了晚膳时,兰婆婆才领着小朋友们从街上回来。在看到圆桌之上只有姜听一人时,她只是浅浅一笑说道:“敏敏,要吃糖葫芦吗?我给你们都买了一串。”
姜听端着茶盏,看着小朋友们全都吃成了花猫,脸上山楂的红色汁水和黏糊糊的糖稀混在一起,看起来不太干净。
她轻轻摇了摇头。
有田看到姜听拒绝后,嘟着嘴,义愤填膺地说道:“敏敏姐,糖葫芦那么可爱,你为什么不吃掉它呢?它真的很好吃很好吃,甜丝丝酸溜溜的。”
姜听看着有田眯着眼,享受着尝着这个被糖稀裹起来的红色小球,难道真的这般好吃?
入夜之后,姜听开着窗户,看着天边的月亮,轻抿着手中的茶盏。
不论换了什么地方,失眠的症状果然不会缓解。
她看着手边的红宝石匕首,忽然想起了晚膳时分,孩子们吃得香甜的红色糖葫芦串。
围着街头巷尾叫卖的东西,真的好吃吗?英国公府从未让她吃过外面的东西。
既然从前从未体验过,还被明令禁止过,那她偏要去尝试一下。
姜听记着兰婆婆把东西放在了小厨房,看着夜色浓厚,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抄手游廊。
心中难掩了几分释放压抑的兴奋,脚下的步伐也快了几分,谁料却在抄手游廊转弯时撞到了一个仿若墙壁般的黑影。
姜听的心瞬间悬了起来,心脏也在止不住的乱跳,她赶忙退后一步,但脚下步伐凌乱,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眼看便要摔倒。
那黑影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说道:“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