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退婚
得知要和褚家退婚,季容一下子愣住。消化了许久,才缓过神。
今日褚母上门,她先前猜应该是谈崩了,闹了些不愉快。知道婚事不会太顺利,谁知已经快进到这一步。
季容眨了眨眼,小声说:“阿娘安排就好了,我都可以的。”
本来就担心季容会因此难受,开口前早已斟酌过数次。
这会儿听她这样说,林氏愈发的心疼,将声音放得轻之又轻,生怕吓着了她:“容容,阿娘不是硬要逼着你同他退婚,只是褚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瞧见了,并非良配。”
季容捧着温热的碧玉盏暖手,点点头,声音清润:“嗯,我知道。”
林氏的神色顿了顿,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容容,你……不介意么?”俩人毕竟定亲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长大,多多少少,那都得有些感情呀。
哪能那么快,就斩断得一干二净。
“阿娘,今日哪怕你们不说什么,我也会主动提的。”手暖得差不多了,季容便将之搁下,双手叠放在膝前,声音娇娇的:“我本来,也没多喜欢褚越,何况他母亲还这样轻视你同爹爹。”
林氏心底一软,望着她的眸光中盈满柔色,轻声道:“你爹爹先前还怕你伤心,我就说是他多虑,还不肯信。”
季容掩着唇,朝季宏深的方向睇了一眼。
季宏深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皱眉看向林氏:“在孩子面前,瞎说什么呢。”
“他既然不好,咱们就不要了。”林氏没理会季宏深的眼色,笑吟吟望着季容,语声中仿佛掬着一捧清泉,“以后,再换一个更好的,嗯?”
商议好了后,连夜便向褚家递了话,让他们明日过来,一道商量退婚的事宜。
从正厅回去时,已是月上中天。
泠泠月光映照在青石板上,松影晃动,竹枝摇曳,沙沙声响彻庭院。
季容踏着月色而归,想起今日的这些糟心事,便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若是憋在心里不说,憋坏了,那可怎么办呀。
她一面抱怨,一面走得极快,惹得采露不得不小跑着跟在后面追:“小姐,等、等等我呀。”
一路气呼呼地回了葳蕤苑,隔着一丛枯败的梧桐,季容瞧见了那道窄腰长腿的身影。
恰是仪容俊美,神情冷肃若山中璞玉。
孤傲的身形如一道清冷月光,散着凛然寒意。
他看过来时,一双凌冽的眸子瞬间柔和下来,竟像是,在盼着晚归的人一般。
季容愣了一下,走到他跟前时,不由停下步子问:“你怎么还在这?”
“小姐尚未回来,奴担心小姐有什么事会传召奴,便在这等着小姐。”谢衡疏道。
柔软的月光下,少年的声音格外清润。就是那张脸,也格外的好看。
天气有些冷了,在夜色中呆久了,季容的鼻尖被冻得红彤彤的。她忍不住去摸了摸冰凉的鼻尖,瓮声瓮气道:“你……我这里没什么事要传召你啦,天色不早,你快点儿回去罢。”
一点都不需要费力,他很乖巧地应了声好。
在擦肩而过时,谢衡疏的步子突然顿了顿,微微俯身道:“小姐,可需要奴替你将他教训一顿?”
季容脑子里“嗡”的一下,意识到事情的不对,急忙将他给拽了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要教训人做什么?”
谢衡疏道:“他对小姐不敬。”
果然,不到半日的工夫,整个府里就已经知晓了。
“那你打算怎么教训他?”季容拧着眉心问。
谢衡疏声音平稳:“小姐想如何呢?打断胳膊、腿,或者揍一顿,还是扔到湖里游一圈?”
他脑子里的教训,就只有这些吗?!
季容呼吸都停了一下,偏他还说得一脸诚恳。
“不行。”她断然否定。
谢衡疏全然是按照前世折磨人的经验来说的,闻言,虚心请教道:“那什么可以呢?奴可以砍了……”
“什么都不行!”季容差点儿尖叫出声。然一想到他自幼沦落为奴,或许什么都不懂,又想着算了算了,别跟他计较了。
她定了定心神,决定纠正阿衡这个错误的想法,于是耐下性子道,“这些都是违反律例的,不可以随意为之。”
谢衡疏站在那看着她,神色干净纯粹,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沈家人违律在先,不敢去见官,所以你打了也就打了。”季容难得的生出一些好心,同人解释这么多,“你若是真心为我好,就不该随意生出这些想法。”
她沉下声音问:“你听明白了没?”
谢衡疏心尖倏地软了一下,在她故作沉凝的目光中轻轻颔首:“奴知道了。”
季容缓缓松了口气,也是这时才发现,阿衡的衣袖还被她给攥在手心里。双颊“唰”一下窜得通红,她急急忙忙地甩开了那截衣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挪开了视线。
谢衡疏垂目,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衣角,问:“那小姐,奴不能教训他吗?”
“你不要轻举妄动!”季容声音沉沉,最后警告道,“若是再敢私自行事,当心我罚你抄书。”
谢衡疏弯了弯眼眸,唇角轻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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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登门,是褚母同褚越一道过来的。
骤然被告知过来商讨退婚,俩人心头都带了几分忐忑和担忧。
见人来了,林氏也不同几人兜圈子,直截了当道:“阿越得山长吉言,将来必能高中,是喜事。既然贵府现在看不上我们这小门小户,那就体面些罢。”
褚母道:“没有……”
林氏道:“今日请你们过来商讨,是商讨如何退婚,而非要不要退。”
这句话,几乎是将路给堵死了。
褚母颤着声道:“我们家现在是没落了,可你们也不能这样势利啊!”
季宏深抿了口茶水,淡声道:“我是商人,商人重利,众所皆知。”
褚母哑口无言。
下首,褚越突然起身,朝着季宏深作揖,恭声道:“季阿叔,我想三姑娘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季容心里暗自冷笑了声,心不在焉地想着,能有什么误会呢?
误会他拿着支普通的簪子说特意定制。
误会他还没中榜就妄图反客为主?
还是说,误会他还是未婚夫,就敢插手教训她的侍从?
“褚公子多虑了。只是觉得我这样的身份,配不上新科进士而已。”季容声音淡淡。
还没中榜,被她刻意这样说,谁都听得出来是讥讽。
褚越面色涨红:“三、三姑娘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褚母心里堵得慌,又气儿子被季容怼得说不出话,冷笑道:“呵,打量谁不知道。你们不就是等着退了婚,好去同太守家结亲吗!”
“上次在太守府,三姑娘同那太守大公子有说有笑的,阿越可是都看见了!”
“别把旁人看的,同你家一样。”季宏深突然觉得,同这样的蠢货相商,可谓是浪费时间。
思及此,他起身道:“退婚的文书,我过几日会派人送去,记得签字画押。”随后又轻飘飘接了句,“切勿由己及人。”
事情告一段落,季宏深径直走了,林氏却没让褚越二人走,而是让他们等着季家将当初定亲的东西取出来,立刻带回去。
仆从们在府中搬东西,褚越则是沉着脸,站在假山上盯着。
季容隔在不远处看着他,想起他方才恶意造谣她和钟修言,心中的不爽愈浓,双眸微睐。
她和钟修言,分明是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关系!
视线不经意转动,褚越也发现了她,紧跟着发现了跟在她身后的奴仆。隐约记得季容方才,嫌自己插手管了她的侍从,便沉声说:“三姑娘对这贱奴,倒是上心。”
“你怎么不教训他?”季容咬牙问身边那人。他的手段和性子,都被这样羞辱了,怎么还无动于衷?
谢衡疏低声道:“小姐昨日不许的。”
“可我现在许了,他都欺负到我头上了。”季容心头怒火焚烧,忍不住推了谢衡疏一把,气急败坏地说,“你快去教训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