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晚上都会过来这里？]

池虞问系统，而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池椿的动作僵硬了一下，有种被抓包的慌乱，那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冲破他的枷锁，迫使少年的耳尖和脸颊连成了一片红霞。

“哥让我晚上来这里的。”他的声调细微地上扬，觉得有些狼狈。

池虞收回了目光，没说话，只是翻了身，背对池椿。

池椿看着池虞的动作，他无意识松了握紧的手，脸上的红光褪成了青白色，被刻意无视的委屈情绪在这时候漫延出来。

池椿站了起来：“你以为我想来这里吗，我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他的音色变得比之前更高，欲盖弥彰般，他还要说出更多的话去稳固自己的尊严，却在看到池虞微颤的肩膀时收了声。

池椿紧紧地咬住了唇，转过身大力地踢开脚边的凳子，眼眶霎而红了起来。

第二天，池椿去找了池清远。

他站在病房外喊了池清远一声，但不肯进来。

池椿：“哥，我晚上不过来了，你请护工吧。”

“怎么了？”池清远记得当时是池椿自己提出来晚上过来看护池虞的，于是他听到池椿这么说的时候，目光中流露了些许意外。

池椿眺望了一眼病床上的池虞，接着，撇开脸：“我为什么要像一个护工一样照顾她，她算个什么东西。”

池清远单薄的唇角往下压：“过来。”

他吐字，这是池清远动怒前的征兆，池清远不明白池椿又在闹什么脾气。

池椿瞥了一眼毫无动静的病房，眼里的讥讽开始变得浓郁，但他没有在公众场所大发脾气，而是沉默地跟着池清远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就因为她救了我，我就要当一个做牛做马，看她脸色行事的佣人？我告诉你，不可能，这段时间我对她的照顾，已经够意思的了，剩下的你另请护工。”一进病房，池椿就冷笑出声，强烈抵触的情绪不言而喻。

池清远轻微的怒气反而因为池椿的这段话停滞：“小虞给你甩脸色了？”

池清远反问池椿，池椿的冷笑声一瞬间地梗住：“她也配？”

池椿的情绪波动得更厉害，也已经做好了承受池清远愤怒的准备。

池椿知道，池清远看起来温和宽容，实际上却很难忍受别人反驳他的话。

意想中的怒火并未来临，池清远反而意味深长地看了池椿一眼，笑了起来：“小虞对你心里有气也正常。我们给她一点时间，好么。”

池清远不自觉摸了摸池椿的头，这样亲密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池椿眼里的抵触情绪已经被惊愕所替代。

他记得从十岁起，哥哥就不再对他流露亲密的举动了，平时的时候，池椿也只能从池清远表现的温和态度中感受池清远对他的关心。

池椿没有反驳，但也未同意，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池清远，发现自己失态后，池椿才低下了头。

“那就这么说好了，你继续照看池虞。”池清远对池椿变得宽容了很多。

就在池清远要离开病房的时候，他听到池椿说了个“不”。

池清远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说不可能。”池椿强调自己的态度，池清远脸上的温和逐渐消失。

“就这样，你请护工，我不可能给她当佣人一样使唤。”池椿眼里的抵触和厌恶加深，语调流露讽刺。

空气开始静得可怕，直到一个电话打过来，才打破了这样的氛围。

池清远接了电话，里面传来少女轻软的声音，池清远温和地回应，敛去眸中越发可怕的暴风雨。

他挂断了电话，回首看池椿，平静的情绪却让人心生寒意：“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小椿。”

说完，池清远离开了池椿的病房。

池椿咬紧了牙，不回答，转身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池清远前往池虞的病房，他看着坐在池虞旁边用小刀切着苹果的陆西颖，隐去外露的情绪波动。

“哥，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池虞可以吃水果我才削的，但是她好像不是很想吃。”陆西颖见到池清远进来，将被刀破了皮的手指往内收了收，她轻软的语气里带出点低落。

然而池清远知道池虞是不吃苹果，陆西颖真的不是有意的么。

池清远看着她，明明是和平时一样温和的目光，却逐渐让陆西颖觉得坐立难安，她拿着小刀的手开始变得僵硬。

“今天好点了么。”池清远对陆西颖刚才的话视而不见。

神情有些不自然的陆西颖在听到池清远的关心之后，放松了下来：“我好很多了哥哥，你不用这么担心。”

说完她还不忘带上池虞，小声地说了句：“池虞才更需要关心。”

“如果你不吃苹果的话，吃不吃芒果或者桂圆，我可以给你弄好。”接着陆西颖便以行动表示自己对池虞的关心。

池清远温和的目光因为陆西颖的这些举动而变得怔忪，随后逐步转为幽深。

第一次，或许还可能是意外，可一连三次，陆西颖都完美地挑出池虞不能食用甚至厌恶食用的水果，那只能归为有意为之。

[注意，此具躯体对芒果过敏，任务者尚未痊愈前禁食芒果。]

系统的提示声响起，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池虞明白了陆西颖如此热情关切的原因。

这时候，陆西颖手中的芒果已经递到了池虞的嘴边。

池清远目光逐渐转深，他留意着池虞的一举一动。

池虞先是抬头看了池清远一眼，接着低下了视线。

池清远目光停顿，紧接着瞳孔缩起，他看猛然拽住了陆西颖的手，池虞和陆西颖同时向他看去。

陆西颖清晰地看到了池清远眼底的怒火，由于太过害怕，陆西颖连手腕上的疼痛也察觉不到。

“哥哥也想吃了。”

“小西喂我吧。”

池清远注意到眼前的女孩流露出了恐惧之色，他才注意到自己刚才究竟是多么失态。池清远脸上再一次恢复了平时温和的模样，他放低了语调，仿佛刚才的变化都是外人的错觉。

陆西颖的害怕逐渐被池清远安抚下来，她心底涌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但池清远并没有给她细想的机会，直接咬上了陆西颖牙签上的芒果肉。

两人的气息在这时候挨得很近，陆西颖几乎能闻到池清远身上传来的冷冽木质香，少女水润的杏眼开始睁大，姣好的面容逐渐覆上绯粉。

没多久，陆西颖就晕乎乎地走出了病房，冷静下来后，陆西颖总觉得刚才池清远的阻拦并不是为了抢食，可一想到后来池清远的亲密举动，又红着脸否认了自己刚才的疑虑。

既然池虞都能代替自己遭受了那场车祸，那她取代池虞获得池清远、池椿等人的爱意也合情合理。

从前只是想获得池家两兄弟偏心照顾的陆西颖，从这时候开始逐渐变了心思。

——

“为什么不直言拒绝。”

“你是不知道自己对芒果过敏么。”池清远破天荒地对池虞发了火，眼含怒意。

池清远知道池虞对他们有怨气，但这么破罐子破摔糟蹋自己，却无法让池清远不心痛心。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你原来也知道么。”池虞直面池清远的怒气，然后平静道：“我以为你不制止，是希望我咽下去。”

池虞平述想法，然后这样疏离和颇隐嘲讽的态度让池清远眼中的怒意摇摇欲坠。

“小虞，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池清远的语速较平时稍快，但池虞只想让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于是打断了池清远的话。

“那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池虞反问池清远，干净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的怨怼，只流露出了很轻微的疲怠。

池虞当日在餐桌上的话，再一次涌现在池清远的脑海里，少女当时流露自嘲，可如今却只剩下疲惫。

池清远心房一阵收缩，钝痛感打乱了池清远的思维逻辑，他要重组语言能力和池虞解释，而池虞只是闭上了眼，脸上的疲惫憔悴更甚。

“池虞死了会给集团造成丑闻，我现在已经按照你的期望活下来了，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了。”

池虞心灰意冷，那一口和陆西颖倾轧的气似乎都在这一刻散了。

起初，池虞对他示之以弱，池清远认为她在以退为进，他在欣慰池虞成长的同时，也愿意顺从自己的心意看护她，因为这一切除了陆西颖的表现让他失望隐怒之外，其他都还在他的掌控之内。

如今，池虞却在对他的影响力在到达巅峰的时候骤然抽离，池清远才发现自己误判了。

原来一开始池虞根本就不是以退为进，而是对他们充满失望，就算是挣扎着苏醒也只是为了报答池家的教养之恩，现在她的失望到达了顶点，淹没了最后一丝对于池家亲情的期待。

池清远不自觉扶住了床沿的扶手，他哈了一口气，眼镜开始起雾，藏于心的情绪排山倒海地颠覆着。

池清远发现自己好像不能接受池虞的这种强烈转变，第一次，他有了逃避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只是乍闪而过后就粉碎了。

“小虞，不要乱想好么。”池清远的喉咙发干，发现病床上的少女置若罔闻后，池清远选择了退步，不再给她强行灌输自己的念头。

池清远如往常一样叮嘱池虞好好休息，然后离开，等他转身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极轻的声音。

“我想回家了。”

池虞即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显露出疲惫。

池清远扶着门框的手轻微停顿，他哈着气，镜下的神情越发模糊。

池清远知道池虞说的是回到自己的家。

“去查和池虞父母有关的所有东西，不惜一切代价。”大约一刻钟后，池清远才恢复如常，他下定了决心，亲自给私家侦探打了电话。

池清远曾对池虞的背景有所调查，但因为始终查不出任何线索而搁浅，之后等他真正在池氏集团站住脚跟后，池清远又因为律师转交给他的遗嘱而不能将池虞送走，池清远只当在池家养了一只小宠物。

如今，池清远却改变了心思，如果这样池虞能够开心一点，他愿意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