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这件事，不管因为什么开始，最后都会变成一本乱账。

林夏用卫生纸揉了两个“耳塞”，塞进自己的耳朵里，还为季冰揉了两个。

卫生纸球塞进耳朵里，吵架的音量降低了不少。林夏用毛巾被蒙住头，这样声音就更小了，可惜没过一会儿就被闷得满头汗，林夏不得不掀开毛巾被透气。

还是冬天好，爸妈在冬天吵架的时候，林夏整个头埋在又厚又松软的被子里，消音效果一级棒。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爸爸和妈妈就吵完了。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能把夏天的架挪到冬天吵呢？

林夏希望他们夏天不吵架，冬天吵两倍的架。

“吱呀……吱呀……”林夏身边的床一直在响，季冰在床上翻来覆去。

林夏心想，自己看到自然课老师丁老师抽烟喝酒都很不习惯，季冰听到帮助她的校长在家里和亲人吵架，一定煎熬极了吧？

想到这里，林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把两只耳朵里塞着的卫生纸球揪出来扔掉。

争吵声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你算算从我们搬过来以后你有几天在夏夏睡着之前回家的？”

“天天在外面管别人家的孩子，你自己的孩子管过多少？”

“夏夏考了第一名，你知道吗？夏夏当了班长，你知道吗？”

林夏嘴角轻轻撇了一下，爸爸几个小时前刚从红缨阿姨口中知道的消息，现在吵架就立刻用上了。

哗啦一声，林夏推开卧室门，客厅冷白色的灯光倾斜进来，她眯了眯眼睛适应。

“你们明天白天再吵吧，现在该睡觉了。”

林向东和沈信芳一齐扭头。沈信芳面露尴尬，“吵醒你了？快回去睡吧，爸爸妈妈不……聊天了。”

林向东：“我们没吵架，就是说话声音大了一点。”

林夏撇嘴，她都八岁了，又不是三岁，爸爸妈妈还用这种拙劣的话在她面前粉饰太平。

不过这样也好，林夏确定，爸妈今晚接下来不会再吵了。

林夏回到房间，告诉季冰：“睡吧，他们不会再吵了。”

果然，接下来再也没有说话声，只有轻手轻脚的洗漱声隐隐传来。

季冰的床也不再有吱吱呀呀的声响，季冰似乎睡着了，但是林夏能从呼吸声中听出来她还醒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阵阵困意袭来，林夏先睡着了，她睡着的时候季冰还醒着。

第二天早晨，林夏在压低的谈话声中醒来。她原本以为是爸爸妈妈压低声音在客厅吵架，随着意识渐渐回笼，发现是妈妈和季冰在讲话。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腿上的石膏还没去掉呢，怎么回宿舍住？宿舍是共用厕所，都是蹲便，你怎么上厕所？再摔一跤怎么办！”

“我可以用马桶……”季冰的声音小小的。

“不实际！你自己怎么坐到马桶上？怎么倒马桶？”沈信芳的语速很快，“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吗？季冰，你不要多想，昨天晚上我和你林叔叔没有吵架，就算我们吵架了，原因也和你无关。”

“你林叔叔很欢迎你在这个家里住下去，直到你骨折完全恢复好。”

“沈校长……”季冰开口想说什么，但是沈信芳打断她的话，彻底堵死了她回教职工宿舍住这条路。

“你那间宿舍，我要借用两个月，给一个五年级的男生临时过渡一下。”

机械厂附小的教职工宿舍比较紧张，沈信芳回家住后，她原先那间宿舍就给学校里的新老师了。

季冰情况特殊，只能住在学校，附小没有学生宿舍，学校照顾她，让她住进教职工宿舍。

季冰听说沈校长要把她的宿舍临时给别人住，紧张得像一张弓一样崩了起来，学校宿舍是她唯一的栖身之处。

沈信芳伸手按了按季冰的肩膀：“放心吧，你在家里再安心养两个月伤，两个月后宿舍一定还给你。”

季冰只能忐忑地答应下来：“谢谢沈校长。”

林夏从房间里出来，沈信芳和季冰的谈话就结束了。沈信芳今天还要去学校，这个点还没出门是特意等着林夏起床。

“夏夏，妈妈和爸爸昨晚没有吵架。我们是争论了两句，不过这很正常。大人之间的争论，和你们小孩子没有关系。”

沈信芳的目光从林夏和季冰两人脸上均匀地扫过：“你们都不要担心。”

“夏夏，妈妈最近太忙，是有点顾不上你。听说你考第一名，还当了班长，在新学校里适应得很好，妈妈很高兴。”

“等妈妈忙完这几天，带你逛街，给你买礼物。”

“季冰，老师把你带回家住，但是最近却没什么工夫照顾你，老师心里很抱歉。你在家里安心地住着，我是老师、你是学生，我是大人、你是小孩，现在你受伤了，需要一个养伤的地方，老师为你提供这个养伤的地方是应该做的。你有什么需要，我不在家的时候，要是你不想和林叔叔说，就和夏夏说。”

沈信芳看向林夏：“夏夏，替妈妈照顾一下季冰，好吗？”

林夏飞快地看了一眼季冰，扭头对着沈信芳说道：“我会照顾季冰，但是和你没关系！”

“是我自己照顾季冰，不是替你照顾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