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虚
从鸡鸣寺出来,盛铭洲陪舒年回去接黑糖。
一个多月不见,黑糖长大,也长胖了不少。
盛铭洲捏着牵引绳,两个人带着精力旺盛的黑糖去附近的公园玩。
黑糖很久没看到盛铭洲,上蹿下跳围着他转。
公园不比景点,没有那么多人流量,有地方给黑糖打滚和奔跑。
南京的秋天浪漫又漂亮,随处可见的梧桐大道,金灿灿的一片,风一吹能听到唰唰的声响。
先带着黑糖转了两圈,然后坐在一边的草地上休息。
“明晚几点的高铁?”
盛铭洲专业特殊,所以很多假期都放不完整,后天就要赶回去继续训练和上课。
“晚上八点多呢,不急。明天再带着它转转。”盛铭洲记得之前看攻略的时候还刷到过中山陵和音悦台,“要不要,一起去音乐台喂鸽子?”
“可以啊。”舒年欣然答应,刚好她也还没去过,摸了摸黑糖毛茸茸的小脑瓜,“那明早我们先带它买点日用品,下午就去,然后吃了饭送你去车站。”
“好!”
初秋的体感温度是最舒服的,黑糖跑累了蜷缩在盛铭洲的怀里打滚,吐着红色的舌头,白色的毛还飘忽了许多在半空里。
舒年就坐在旁边,正在专心致志地看明天去玩的攻略,完全没注意到有白色的毛发落在她身上。
盛铭洲看到,下意识伸手帮她去捉。轻飘飘的白色毛发忽扇忽扇,恰巧舒年抬头,眉眼也跟着微动,蹭到了盛铭洲的手。
微凉的指尖滑过她的眼角,甚至还带到了她微翘的睫毛。
舒年下意识地往后躲,目光很自然地和盛铭洲对视,撞上他的眼眸的那一刻,心跳快得要蹦出胸腔。
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带来一阵清凉,舒年却觉得脸有些热,猜想一定是红了起来,就连呼吸声跟着重了几分。
“对......对不起,那个刚才黑糖的毛落在你头发上了。”盛铭洲干咳了一下,赶紧解释,收回的手有些轻微抖动。
刚才蹭过皮肤的光滑触感还留存着,盛铭洲不可控地多看了舒年几眼,越发觉得她的眉眼生得温柔好看,总是带着很浅的笑意看向他,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要告诉他。
“没事。”舒年的声音小到要听不见,用力隐藏着悸动和胆怯。
“那边有卖棉花糖,我去买一个给你。”盛铭洲看得出舒年还有些不自在,想着他离开一会会好一些。
舒年点点头,看着他走远,轻轻戳了一下黑糖已经立起来的耳朵,自言自语了几句。
黑糖不明所以,换到了舒年的怀里还有些娇憨得不适应,不满地哼唧了一下。
棉花糖好像很受小孩子的偏爱,盛铭洲拍了很久的队。
舒年拿着白花花的棉花糖有点无从下口,好久都没有吃过了,上一次还是在初中毕业的暑假。
软乎乎的糖很容易就化在了手上,难免弄得很脏。
“你要尝尝吗?”舒年想了想,把棉花糖往盛铭洲面前递了递。
盛铭洲没拒绝,想了想,俯下身直接咬了一口。
舒年很高兴,拿着的剩下的棉花糖直接咬了很大一块吃掉。
甜丝丝,像是云朵一样,在整个口腔里久久不散。
太阳快有落下的迹象,人流慢慢散去,两个人牵着黑糖,影子落在石板路上,缓缓地朝着大门那边挪去。
舒年把手里的棉花糖吃完,心里也甜滋滋的。
心情好的时候,她的话也会跟着多起来,先送黑糖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兴致勃勃地说着明天去音乐台中山陵要怎么玩。
盛铭洲就走在她身旁,只要微微侧目,就能完全捕捉到她的笑意,以及被风吹起来的飞扬的发丝。
从盛夏到初秋,相识的几十天里,愉快总是占据着主旋律。
盛铭洲时常在想,校友三年,居然都没有认识到舒年,属实可惜。
玩过之后,舒年把黑糖送回了家,下楼的时候拿了冰箱里的冰红茶,塞给了等在楼下的盛铭洲。
商量了一下,晚上决定去吃火锅。
小长假,哪里都是人,吃什么都要排队。吵吵嚷嚷,大家都在闲聊,店门口不时有小摊小贩路过,还有飞快驶过的电动车带起了不可见的细小尘埃。
舒年去买了两碗糖芋苗,和盛铭洲坐在店门口,一边排队一边随口聊天。
不知不觉又聊起了在胜一读书的日子。
舒年心情很好,说起高三某一次模拟考之后,大家挤在班级里对答案然后吵了起来,最后把年级主任引来挨了一顿骂的事。
“我知道这件事!”盛铭洲也觉得很有意思,对于这件事是有印象的,“朱......之前有朋友和我说过。”
卡顿了一下,话说了一半,盛铭洲又赶紧咽了回去,没太在意,很快揭了过去。
因为朱颜和舒年是在同一个班级,所以说起同班里的有趣事,他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知道,想起了朱颜。
即使只是很短一个音节,即使盛铭洲很快就跳了过去,但舒年还是很敏捷地捕捉到了。
盛铭洲没有完整说出来,但她就是知道,那个人是朱颜。
舒年没再说话,她知道,毕竟朱颜和他切实在一起过,谈论起他们说过的事,想起来是在所难免。
只是听到耳朵里,心里莫名泛酸。
舒年坐在店门口,嘴里的糖芋苗忽然变得没有那么可口香甜,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原来,她想要分享的很多有趣的事,早已经有另外一个女孩和他分享过了。
青春肆意挥洒的那几年,他也早就和别人分享了心跳,共同承担过悲喜。
这些,她一直一直都知道。
但毫不掩饰地揭露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被击倒了。
击溃暗恋的心理防线,真的仅仅只需要这么一个字。
快乐和悲伤,天上地下,也就是一瞬间。
胸口猛地砸了一块巨石下来,舒年攥紧了手,压抑着有些透不过气。
一直知道是一回事,亲口听闻,亲眼所见是另一回事。
这会,天突然阴了下来,暗淡的黑灰色云朵厚重地压在天边,雾蒙蒙的一片,眼看着要下雨。
可明明天气预报说没雨的,应该是个大晴天的。
盛铭洲看得出舒年情绪不太对,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以为她是玩了一天累了,去找前台要了杯热茶给她。
“谢谢。”
一直到排队到他们了,两个人也没再说话。
舒年不太能吃辣,火锅要了鸳鸯锅底,但她一个劲往红汤锅里涮青菜,吃了不少青菜,被辣得眼泪都快要出来。
“你要不,还是涮在清汤里吧。”盛铭洲怕舒年吃太多辣一会会不舒服,把甜的西瓜冰往舒年面前推了推。
舒年抽了抽鼻子,把最后一片娃娃菜吃掉。
辣椒烧得整个人有些难受,没喝酒,但舒年被拱起了一股勇气,她舀了一勺西瓜冰吞进嘴里,等到被口腔的温度融化。
也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还是被辣糊涂了,舒年放下勺子。
“那你为什么和朱颜分手?”
盛铭洲正专心吃饭,被舒年忽然问起,他有些始料未及。
“你知道,我们在一起过?”盛铭洲被问住,突然有些紧张。
“胜一没几个人不知道吧。”舒年说得很诚实,看向盛铭洲,“而且,我和朱颜,是同班同学。”
以当年朱颜和盛铭洲在学校的知名度,两个人在一起的消息不过几天就跟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学校。
大家都说,两个人肯定是高考前就在一起了,只是等到了成绩出来要报考才宣布。
朱颜这两个字,对盛铭洲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了,只是她所牵动的回忆和痛苦是很难忽略不计的。
“不合适,想要的不一样。”盛铭洲握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然后又神色如常继续夹菜,口气平静得出奇。
话问出口舒年就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也可能,她一直都想知道吧,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从来不敢开口。
盛铭洲真诚投入的那段恋爱,他深切喜欢过的那个人,事无巨细,她全部都想知道。
像是攒足了力气,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哦。”舒年泄气,对答案有些失望,但出于朋友的礼貌界限,也没有再深问下去。
吃过了饭,盛铭洲还是照常送舒年回去,只是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交流。
礼貌地再见,舒年上了楼。
盛铭洲在楼下站了一会,琢磨了半天舒年的问题。
有关于他和朱颜分手,他自己都快对答案模糊不清了。
今天舒年那么认真地问他,明明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坦然回答就好了。
他却没来由的心虚。
她看起来,对答案很失望。
盛铭洲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要发消息再给她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起头,只能挫败地合上了手机。
在原地徘徊了好一会,才发消息过去。
【明天见。】
是他们之间最常说的话。
是盛铭洲给自己搭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