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公主成了裴晏生的奴婢，裴晏生没少磋磨她。

裴晏生让小公主亲手为他洗衣服，还让小公主跪着擦遍行宫所有的地板。

她忍，她忍，她继续忍。

落日西斜，裴晏生来检查成果。

他前脚榻进寝殿，小公主后脚跟上。

裴晏生逡巡了一周，最后视线落在镂花窗棂旁的案几上，“孤的琉璃花瓶呢？”

“回殿下，奴婢不小心弄碎了。”

裴晏生指节收紧，眉头皱了皱。

再往里走，裴晏生看到边角处的灰尘，抬手指了过去，“那边是怎么回事？”

“回殿下，奴婢没有注意。”

再往里去，进入内殿，经过一排博古架时，上面一只摇摇欲坠的古今瓷瓶，忽地失重，朝他头顶砸了下来，裴晏生倾身闪过，“砰”一声，瓷瓶碎在了他的脚边。

他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想用一只瓷瓶砸死孤，嗯？”

“回殿下，这是个......意外。”

小公主语调不经意间软了下来，她也着实没想到，可能是她当时碰到了博古架，不小心挪了瓷瓶的位置，而现在却正好掉下来。

这真的不能怪她。

不过，要是能砸死裴晏生，就更好了。

最后裴晏生冷冷凝了她半晌，便甩袖离开，去盥洗院检查她另一项任务。

裴晏生踏入后院，看到衣架上歪歪扭扭，还在疯狂滴水的衣服，脸色瞬间黑了。

“这就是你洗的衣服？”

小公主沉默不语。

他正要发火，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他常穿的一件墨色锦衣蟒服，此刻正中间赫然裂着一个醒目的大口子。

“这是怎么回事？”他怒视着一旁垂头不语的小公主。

“回殿下，奴婢是不小心的。”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突然，头顶被一片黑云罩住。

原是裴晏生直接将衣服扔到了她头上。

水渍瞬间浸湿了她的襟口，顺着脖颈淌入她的胸.口，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现在又湿，又冷，又饿。

从小到大，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慕听语，你想挨板子了是吗？”

他的嗓音像是淬了寒冰，一声一声扎进了她的肺腑。

她实在忍不了了。

一把扯下头上湿哒哒的衣服，她狠狠地扔在脚下，抬眸对上裴晏生的眼。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杀了我吧。”她说。

“杀了我和景婵吧。”她又补充道。

“我告诉你，裴晏生，我不是伺候人的奴婢，也不稀罕你救我。”她忍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你想报复，那就给我个痛快。”

水渍顺着她的脸颊快速淌下，哒哒地落在地上。

长睫闪着透亮的水珠，残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流畅的下颌线染上了一抹残红，配上那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倒真有一副亡国公主铮铮傲骨，宁死不屈的气节。

但在裴晏生眼里，却有些滑稽。

既可怜又可笑的滑稽。

在那寒冷彻骨的十年，多少次，他曾想过以死了结。

他太理解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了。

可是，现在不就是要她生不如死么，想到这里，他唇角勾起一抹邪性的笑意。

想死，没那么容易。

“懦夫。”他凑到小公主耳畔，语气极其轻缓，“你就是个懦夫。”

“加废物。”他又补充说。

慕听语脑子嗡得一响，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不敢活，为什么不敢活？你只是在逃避，因为你承受不了被灭国的痛苦。”裴晏生继续说道：“你现在报不了仇，也放不下仇恨，还要被孤折磨，你觉得很痛苦，一种超出你忍受能力的痛苦，所以你觉得只有死才能解脱。”

“这不是懦夫还是什么。”

懦夫，废物，懦夫，废物，懦夫，废物......

慕听语脑海中被这几个字包围，仿佛魔音一般驱之不散。

裴晏生对她所说的这些话，她是万万没有想过的。

如果选择死是懦夫的表现，那殉国的人又算什么呢？

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爬上她的脸颊，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在脑海中对抗不休，一时让她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你可太蠢了，明明有机会活着，却偏偏要选择死。”

“死是最无能的表现。”

“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连翻盘都不可能。”

裴晏生几乎越说越激动，仿若是一个使出浑身解数劝她活着，为她好的人，连他自己都为自己的语气惊到了。

翻盘？

她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论智谋，论实力，论地位她都与慕容白相差甚远，而且还被眼前裴晏生这个疯子处处压制，想想就可笑。

她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根本没有资格与他们相抗衡。

终究是哀莫大于心死，现实败于信念。

“活着，在你脚下屈辱的活着吗？”

她白皙的面庞早已失了那层倔强，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忧郁。

斜阳落下去了，灰暗的暮色笼罩而来，好似要将人一并吞没。

屈辱？裴晏生心里冷笑，他也曾屈辱地活过十年，她受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慕听语阖上眸，苍白绝望的脸庞好像易碎的琉璃，她说：“你还是杀了我吧。”

双目逐渐汇集为一个焦点，裴晏生死死盯着她，突然仰头笑出了声。

“好啊，你若执意求死，那孤也不会吝啬。不过你死后，孤会把你妹妹做成人.彘，扒光了供文武百官欣赏，还有千黎的百姓也该来观摩观摩。”

“你也一样，你们两个，一个死的，一个活的，甚妙。”

小公主倏地睁大了双目。

四目相对。

裴晏生故意靠了过来，一双魅惑的桃花眼浸满了癫狂。

“反正你人都死了，应该也不会在乎死后的荣辱吧。”

“不过，你的妹妹却是活的，那也没关系，那时你都看不见了。”

“反正你也不在意你妹妹的死活。”

说完，裴晏生凝着小公主还在不断放大的双瞳，笑得更加灿烂。

“裴晏生，你敢！”

“孤为何不敢？”

他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前十章留评都会有红包哒，之后随机掉落。

祝小可爱们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