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春，乍暖还寒；夜幕将至，徒留余辉。

“嘎——”

乌鸦飞过青衣少女头顶，撞上无形屏障，灰烬洒下，滋养了少女脚下的土地。

叶一片把手缩进袖口，抿着苍白的唇，默默后退两步。

“别怕，凤师叔一定会喜欢你。”

道人转过头看向叶一片，笑纹加深，他生的很年轻，唯有一双眼睛像撑起绿荫的榕树，带着岁月馈赠的温柔和从容。

叶一片抬头望向前方，天地相接，毫无割裂感；若非知情，任谁也想不到这里竟藏着一片山脉。

她手指攥的更紧，勉强一笑，“褚掌门，我还是想去灵境。”

“过门不入，是为不敬。”褚明然宽容依旧，“先去向凤师叔请安，若你二人无缘，我派人替你去寻灵境。”

叶一片目光落在褚明然身上，他道袍整洁平顺，只衣袖内有些许磨损。

她忽然就泄了气。

——

三天前，叶一片穿到一棵草身上，在琅台洞忽然化形，吓得宗门弟子四散奔逃。

她当场社死时，望仙宗掌门褚明然出现，将她带回了宗门议事堂。

众长老为如何安置她而议论纷纷，最后达成共识——送她上栖凤山拜太上长老凤燿之为师。

听到凤燿之这个名字，叶一片才最终确定，自己穿进了一本书的世界。

而凤燿之正是书中的妖尊，灭世大boss。

故事讲的是女主周寙和男主韩玉关为了拯救修真界对抗妖族，拯救失败后，相拥着给世界陪葬的故事。

叶一片实在没控制住手，评了一句‘烂尾就烂尾吧，但强行BE大可不必’，仅此而已。

哪知道一觉醒来就穿进这个世界，连自身物种都被改变了呢？

——

“那就多谢褚掌门。”叶一片目光又落在褚明然衣袖上，她忽然笑了，如春日暖阳，灿烂却不炽烈，“我们进去吧。”

待她目的达成，一定倾力回报。

褚明然微笑颔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赤红色令牌，双手掐诀，令牌悬空而起，微微泛起红光。

“望仙宗掌门褚明然，求见凤师叔。”

令牌光芒闪动，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进。”

话音刚落，似乎就有一双无形大手将空气撕裂，风旋雾转，漩涡立出。

透过漩涡，叶一片窥见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另一方空间，丛林茂密，碧草如茵。

褚明然手一招，令牌便飞过来，洒下一片红光，罩在两人头顶。

“走吧。”

叶一片疾走几步，跟紧褚明然，亦步亦趋。

一入结界，令牌便落回到褚明然手里，漩涡亦消失不见，叶一片再回头，已经看不到来时的风景。

忽略身为花草精灵在这种环境中产生的舒畅感，叶一片朝周围望去。

结界内入目是山涧，远眺见群山，溪水潺潺，百花争艳，丛林、草地连成一片。

自然气息如此昌盛的地方，却寂寂无声，可见凤燿之如今对人族的忍耐已到达了临界点。

——

严格说来，灭世之事不能全怪凤燿之。

仙源界本身生机将尽，凤燿之却因一句‘先天异种，以身应劫’的预言而成为众矢之的，被算计，被追杀。

人族逼迫他献祭自身，打开通仙路，重启飞升之门；妖族又觊觎他的凤凰血脉和妖尊宝座，亦暗中搅风搅雨。

凤燿之放眼望去，举目皆敌，干脆主动开启修妖大战，拉着所有人陪葬。

可怜又可悲，可恨又可悯。

——

即便已经身在栖凤山，叶一片也不觉得自己跟凤燿之会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身体是琅台洞一棵小草化形而成，在原著中毫无存在感——如果不是没化形，那就是个炮灰。

逼凤燿之献祭，她可没那么缺德；拯救凤燿之，她又算是哪根葱？

果然还是去灵境待着最安全！

叶一片跟着褚明然越过群山，落在一座处处用红色灵玉雕着凤凰的宫殿前，她抬头看向牌匾。

栖凤阁。

栖凤山、栖凤阁——妖尊居然是个起名废？

叶一片心里啧了下，绷紧脸皮，跟着褚明然走进了殿门。

殿内装潢更加奢靡，鲛珠作饰，灵玉为台，榻是万年梧桐木，连最不起眼的灯盏、茶具都是法器。

满屋器具多不胜数，其中竟无一凡物。

叶一片眨眨眼，她好像明白为什么凤燿之举世皆敌了呢~

红袍男子斜躺在榻上，姿态慵懒。

他手里捻着一只白玉茶杯，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杯壁，指甲泛着生冷的光泽，倒比茶杯更像死物。

精致得像是艺术品，却毫无人气。

“望仙宗掌门褚明然拜见凤师叔。”

看着褚明然行礼，叶一片心脏‘砰砰’直跳，连忙学着前者的样子，不伦不类的交叉着双手，朝凤燿之弯了弯腰。

“叶一片拜见妖......太上长老。”

她捏紧拳头，心有余悸。

好险，差点就把‘妖尊’二字叫出来了！

凤燿之完全视叶一片于无物，他缓缓坐起身，红色长袍摩擦出‘簌簌’的响声，带着强烈的肃杀感。

“褚明然。”

他视线落在褚明然身上，像是看着一只试图在猫面前嚣张的老鼠，语气倨傲而冷漠。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带旁人进栖凤山？”

“凤师叔请听弟子一言！”

褚明然面色苍白，下意识把叶一片掩在身后，“师叔独自一人待在这栖凤阁中难免孤寂，不如养个徒弟，也好......”

“本座不需要。”凤燿之嫌恶的皱起眉头，懒得再听，“你今天若为此事而来，就回去吧。”

叶一片从褚明然身后悄悄探出小脑袋，快速打量凤燿之一眼，就立刻缩回了头。

到底是原著中最重要的角色之一的妖尊，长得果然好看。

凤燿之剑眉星目，双眼狭长，眉骨深邃，嘴唇单薄，容貌很是俊美，但气势却颇为凛冽。

像是海上万年不化的冰川，上方寒凉刺骨，底下暗流涌动。

哪怕穿着最容易显得妖冶的红衣，也没给他相貌增添半分艳色，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只是——

叶一片心中狐疑，为什么她竟然诡异的在凤燿之身上找到了一种仿佛深入骨髓的熟悉感？

“师叔......”

褚明然壮着胆子还想再劝，但凤燿之的耐心已经告罄，他冷眼盯着褚明然，手指微微捏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出手。

“把令牌留下，出去。”

看着凤燿之的动作，褚明然脸色更白，他凄然道，“可是结界......”

“放下。”凤燿之语气淡淡，带着看透生死的漠然，“念你初犯，本座饶你一命。”

他指尖一动，与进结界时相似的红光就罩在了褚明然身上，“滚吧。”

“？？？”

叶一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我的呢？”

她自认进来后一直安分守己，根本没碍对方的眼啊！

“是啊，师叔。”褚明然把令牌放回凤燿之身边，陪笑道；“您大人大量，给这小草精一条活路吧！”

“哈，活路？”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凤燿之忽然笑了，他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褚明然，语气玩味，“你们都跟本座要活路，那本座的活路谁肯给呢？”

褚明然嘴唇轻抖，半晌说不出话，羞愧的低下了头。

“命是自己的，活路自然也只能靠自己争取，听别人的做什么？”反正凤燿之不知抽了什么风不肯放过她，叶一片索性说个痛快，万一死了能回去呢，“难道别人叫你去死，你就不活了吗？”

褚明然捂着她的嘴，也没堵住叶一片口中的话。

凤燿之眯着眼，终于把视线落在了叶一片身上。他修为高深，一眼就看透了这草精本体的样子。

——一片狭长的叶子，长度近乎藤蔓一般，叶脉清晰，除了比其他的杂草精致一些，也平平无奇。

只是这气息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是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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