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逃亡
裴允书面不改色,对于她的惊愕淡定解释。
“乱世中逢生,你我能二次相逢即是缘,我唤你阿渺,不算越界吧?”
江知渺:“……”
她耸了耸肩,没有拒绝。
裴允书扬唇一笑,又靠近了些,试探性问道,“阿渺是雍州的,去上京城做什么?”
江知渺眉头一皱,抽出剑鞘横在两人身前,一字一句顿声道,“这句话你越界了。”
裴允书紧抿着唇,正欲说什么,却见江知渺微笑出声,收了剑鞘,继续往前走,似乎不再计较方才的事。
裴允书兀自松了口气。
盯着纤细的背影,心里却暗暗有了思量,雍州人前往上京城,即便在乱世中也要前去,那必然是较为重要的事。
且在上京城,她应当还有居所……或者亲朋好友。
他黑眸转瞬即逝几分危险的光,落在她的背影灼灼,上京城说得上名字的人他都认识,不知——
她是哪家的呢?
若是太子党羽,又身怀武功,即便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他也不会念在这件事而放过她……
现下她警惕万分,还是不能太过于贸然试探,得寸寸渐近。
收了眼底锐利的光,他唇角又带着一抹笑,朝江知渺追了上去,身形颀长,一手捂着唇,一手牵着马儿,在人群中颇有些显眼。
江知渺脚步加快,余光却也瞥见了裴允书的异常,这男人未免也太过于明显,问她的来历,又问她会不会骑马。
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太危险。
她还是要留个心眼。
收了思绪,她来到了茺州较为出名的武器铺,停在了暗器一排的面前。
“阿渺要买暗器?”
江知渺应了一声,继续看了起来,最终让老板将一对精致的袖箭拿了下来。
裴允书黑眸暗了暗,袖箭,这种暗器能够杀人于无形,莫不是用来对付他的?想不到这女人如此心狠手辣……
“戴上试试。”
眸子里的阴狠还未褪去,裴允书错愕地盯着手上的袖箭,再看向江知渺时,有些受宠若惊。
“给……我的?”
江知渺点了点头,又继续看向其他暗器,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茺州城并未见到流千乔,你不是要与我一同去上京城?这路上怪物横生,你又没有武功,我双拳难敌四手,难免会有保护不到你的时候,有了这暗器,再加上我上次送你的匕首,劲战与远战,都有东西傍身,这样更稳妥些。”
“……”裴允书沉默站在原地,握着手中的袖箭,再听着她的字字句句,那幽暗的黑眸中竟是平白泛着亮光,紧接着,是淬着红意的眼眶。
他声音有些暗哑,苍白地吐出了两个字。
“多……谢……”
从五年前至今,他似乎,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
少年时的谋略与算计让他官居几品,甚至如今身处高位的人几乎都得到过他的点拨。
原以为他会成为人人尊重的恩师,可他付诸一切后,得到的回报,却是一个个野心勃勃的狼崽。
逼他退出朝堂,逼他隐退,逼他不再问世事,不由分说给他扣上滔天的罪名。
而今贸然有人对他这般,他却依旧心怀警惕,思量再三,甚至还在猜忌她的心思。
“如何?合不合适?”江知渺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眸光落在他腕口的袖箭上,走了过来。
见到他已经穿戴好,江知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精致的袖箭配上他有些惨白的肤色,倒衬的很,不过难免有些柔柔弱弱了。
她忽的伸出手,温热地指尖收拢,两手抓住他的手腕,透过冰冷的铁器,裴允书几乎能感受到她传来的温度。
眸光微微闪烁,江知渺握住他的手腕,对准了武器铺里唯一的草靶子,清丽的声音如丝丝泉水,大珠小珠落入他的耳畔。
“这个用起来很简单,只要对准后,按下这里……”
“咻——”
裴允书不知自己听进去了多少,他神色有些恍惚,从前的一切历历在目,梦魇般映入他的脑海,他甚至,不愿再相信任何人。
渐渐地,他都觉着眼前的事物不太真切,眸光逐渐涣散。
可在听到袖箭赫然发出的那一刹那,暗器划破半空,传来一声短呖,正中草靶的那一刻,他瞳孔猛缩,赫然散发出几分阴冷。
“这样,就算是成功了!”江知渺拍了拍手,又朝着另一边走了过去,看起了其他武器。
裴允书立在原地,黑眸冷冷地看向正中靶心的暗器,他指尖缓慢抚上左手的袖箭,幽幽抬起,对准那草靶,再次射了过去——
咻——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正中靶心。
黑眸猛缩,他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心中却骤然想通了什么事情一般,整个人只站在那儿,就觉周身阴冷,像是从深渊中爬出来的巨兽,唯想复仇。
“傻站着做什么?”肩膀传来一道重量,江知渺的声音传了过来,顿时将他眼底的阴冷打破,他回过头,朝她笑了笑。
扬了扬手腕的袖箭,他感激道,“很不错,谢谢阿渺。”
“两个都不错吗?”她的目光落在了几乎被他抓变形的另一把袖箭上,面色狐疑。
裴允书面带歉意腼腆地抿唇笑了笑,“这个……在下第一次用暗器,有些紧张,故而成了这般,阿渺见笑了。”
江知渺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他第二次袖箭正中靶心的状况,挑了挑眉,第一次用?
不过她知道这个男人有自己的秘密,她也没太过于深究,他不愿意告诉她,自然有他的道理,况且,她也有一些不可说的秘密。
暗器他用的顺手便行,不过武功他的确没有,昨天她就探过了,那丧尸近在咫尺他都被吓得一动不动,想来只是个悟性较好的人罢了。
她点了点头,拿来那几乎被他握变形的暗器,又跟老板换了一个好的,自己也买了把精致的匕首,这才走出铺子。
外头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江知渺决定在崇州过一晚,“茺州相对安全,应该没有怪物,不如我们在这歇息一晚再出发?”
裴允书:“好。”
反正去上京城也不急于这一时,路上反正也耽搁很久了。
寻了处客栈,江知渺定了两间屋子,看着毫不犹豫替自己花钱的江知渺,坐定后,裴允书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阿渺为我做了这么多,在下无以为报,只能让你少破费些。”
江知渺眼眸一亮,“你有钱啊?不早说!”
裴允书笑了笑,看着她却依旧有着思量。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吃了晚饭后,两人各自回房,关门前,江知渺看着对门的裴允书笑道,“有什么危险直接喊我就行。”
当然如果她能听到算她输。
裴允书看着紧闭的屋门,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关上了门,转过身,径直走到了窗前,甫一打开窗,流千乔就笑眯眯地窜了进来。
“裴兄,你这未免也,太过见色忘义了?”
裴允书慢条斯理地在桌前坐下,拂袖替自己斟了杯茶,神色淡淡,“让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流千乔在他对面坐下,“茺州内有隐藏的怪物,你们要小心,还有……三皇子在这间客栈。”
裴允书动作一顿,眸子暗了几分,“三皇子?”
低声嗫嚅几句,流千乔叹了口气,伸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想当初他忘恩负义,将你至于不忠不义之路时,你就没想过,有朝一日杀了他?”
当初裴允书初位极人臣,便被最为信任的学生三皇子拿出人证物证陷害他通敌叛国,言辞凿凿,那眉眼中,尽是对他的厌恶。
朝中大臣深信不疑,但好在当今丞相与他幼时便有交集,知晓他是什么样的人,宁愿得罪众人也不昔保下他一条命。
这才得以在塞外安享晚年。
而今在这儿遇到三皇子,倒是冤家路窄。
裴允书扬唇,露出一抹凉薄的笑意,“方才你说,茺州城有怪物?”
他慢悠悠地斟着茶,指尖巧握茶杯,略微摩挲,眸中意味不明,神色淡淡。
流千乔不解其意,“有。”
“既如此,那三皇子锦衣玉食,定没见过这般有趣的东西,作为恩师,自然要送他一份大礼。”
冰冷的声音淬上一层阴寒,流千乔闻言脖子一缩,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擦了擦额角莫须有的冷汗,他端着茶杯狠狠喝了一口。
“幸亏当初未曾与你对立,不然凭我这脑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允书勾了勾唇,甫一放下茶杯,摩挲着腕口的袖箭,“做完这一切,你便先去上京城,护好太傅府,等我回来。”
流千乔错愕,“你不回去?”
他抬头,眸光落在了门口,“我还有些事需要做。”
流千乔耸了耸肩,“你最好是有事情要做。”
裴允书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流千乔即刻站起身,“我先去给三皇子备大礼了。”说完,直接从窗户跑了出去,瞬间不见人影。
又品了品茶,略微惋惜地摇了摇头,放下茶杯,走过去关上窗户,慢吞吞地将外衫脱下,躺到了床榻小憩。
约摸后半夜时,一道怒骂声伴随着嘶吼声传来,裴允书甫一睁开双眸,漆黑的瞳孔散发着冷子意。
他站起身将衣裳穿上,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碰巧遇到了同样打开房门的江知渺。
眸中的情绪刹那间收回,他腼腆地笑了笑。
阿渺,好戏——开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