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强制婚约」
等展颜推开同学聚会的包厢门时,刚好赶上了开场白。
组织者是个很有干练的女性,端起酒杯大方地致了开场辞:“时光荏苒,转眼间我们已经毕业好多年了。话不多说,万千的感慨都在这一杯酒中,祝我们明理高中2013届毕业生携手共进,永远炽热!”
“干杯!”
聚会正式开场,欢笑声充斥着整个包厢。大家推杯换盏,回忆过去,感慨现在,畅想未来。
展颜放下包,看向空着的那个座位,心中蓦得一沉。
她侧眸向江阑打探道:“阑阑,你认识那位...... 宋秋屿吗,他到了吗?”
按照她的梦境,宋秋屿分明是2012届的学长,他怎么会出现在2013年的同学聚会?
江阑打量了一圈没看着,深知砖雕匠对展颜至关重要,立刻主动请缨:“我帮你问一圈。宋秋屿当年长得帅人又温柔,我们班总有人存了他的联系方式。”
展颜犹疑地问了句:“他是你们班的?”
“对啊。”
展颜见状也没多想,毕竟梦境又不是现实,况且此宋秋屿可能也并非彼宋秋屿。
江阑随口应完,便起身去打探消息了。
她虽和宋秋屿都是高三(一)班,但毕竟毕业好多年,现在早已断了联系。
谁知,与宋秋屿断了联系的却被不只她一人。
——“宋秋屿?嗤,人家现在认祖归宗改姓陆咯,福布斯富豪榜上的陆,早就把我拉黑了。”
——“以前装得跟圣父似的,一毕业就原形毕露。我那时候在街上碰到他了,被一群保镖围着。我还主动打招呼呢,结果他连鸟都不鸟我,怪人一个。”
——“没联系了,他毕业后就人间蒸发了。本来还以为他出事了,结果在好几个新闻上看到他:豪门陆家独子继承亿万财产、史上最年轻的砖雕匠原来竟是豪门少爷。”
整个班级28个人,到场16位,居然没有人和宋秋屿还保持联系。
听到第一个人的回复时,江阑还瞪大了眼:“不可能吧,感觉宋秋屿不是这样的人。”
听完如出一辙的回应后,江阑麻木地转向展颜:“姐妹,要不你找找看别人吧。”
展颜一路听下来,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口中的宋秋屿...... 就跟性情大变了一样。
她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但又不忍放弃任何一丝机会:“阑阑,你给我下他的电话号码吧,我再试试,万一他接了呢。”
江阑还没回应,旁边的一个地中海西装男就怪笑一声,冷嘲热讽道:“哟,某些人当年就死皮赖脸倒贴封哥,现在又要去傍有钱人了呗。”
“嘿人类进化史上是把您这个败类给落下了吗?”江阑一听这话就火了,嗓音都拔高了一个八度,“我们展颜找他是为了工作okay?哦不对,像你这种待业抠脚汉整天拉低国家GDP,估计也不知道什么叫工作吧?”
展颜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江阑牌嘴替好闺蜜,更符合中国宝宝的体质。
“我出去打个电话。”展颜拿起外衣起身,经过地中海哥时还认真嘱咐道:“老祖宗说得好,不要动肝火,不然容易年纪轻轻的就秃头。”
她嗓音清冷平淡,被悉心叮嘱的地中海哥却气得冒烟。
“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你不就是....... 不就是......”地中海哥怒目而视,上下打量着展颜试图在她的外表上挑刺。
包厢灯光暖黄,展颜却仍白得发光,如同上好的白瓷,毫无瑕疵。
不似江阑那般张扬美艳,却格外清丽耐看,瞳仁乌亮,脸庞透着淡淡血色,像是天竺葵花苞里藏匿的一抹胭脂红。
展颜静静等了几秒,看他愣是半天都没憋出下文,便礼貌颔首,出了包厢。
9月已至秋分,残蝉噪晚,新凉涤暑。
日光似雨丝,融成点滴落在柏油路,微风伴着微薄的暑气吹拂过展颜裸露在长裙外的脚踝。
她垂眸听着电话,在规律的等候音中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嘟——嘟——”
响了十声。
通了。
电话那头的人接起却并未说话,清浅呼吸声透过手机传递到展颜的耳膜。
展颜捏着手机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她吸了口气,率先开口:“您好,请问是宋秋屿宋先生吗?”
又是良久的静默。
久到展颜再次确认电话仍在通话中时,对方才冷冷淡淡应了声:“嗯。”
嗓音低沉中又带着一抹干涩,似是经年未涂松香的小提琴轻启弦音。
见有了回应,展颜便觉得希望多了一分,连忙道:“宋先生您好,我是展颜,也是明理高中的。很遗憾没在今天的同学聚会上看到您,您是身体抱恙所以未能出席吗?”
她按以前和园林甲方沟通的经验,在直入主题前先寒暄一番,试图拉近距离。
可惜却踢到了铁板。
“不想。”
展颜愣了下。
社交礼仪迫使人们客套,话语间留三分,顾全所有人的颜面。
正如同展颜分明猜到宋秋屿是因个人主观意愿缺席聚会,却仍为他找了“身体抱恙”这个完美的借口。
宋秋屿大可以顺时应下,可他偏偏要捅破这层纸。
就像方才校友形容的那样,怪人一个。
展颜顿了两秒,改了说辞,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今天冒昧叨扰您是想与您合作。我是艺林公司的园林设计师展颜,目前负责岷江园设计案。岷江园是苏派园林,您又是圈内赫赫有名的苏派砖雕匠,因此我想邀请您做我的合伙人,不知您意下如何?”
线上劝退师只是展颜的兼职,她主业从事园林设计。
她大学时便是工程建筑的尖子生,常年霸着榜,一毕业就进了艺林,如今算下来也近三年了。
从业六年,她精通各种园林派系,却从未接手过苏派园林。
如果不是情势所迫,展颜心想,她恐怕永远都不会接触苏派园林,接触那个人曾从事的砖雕......
“不。”
宋秋屿冷漠的答复唤回了展颜的注意力。
她有些急切,但还是耐着性子抛诱饵:“宋先生,如果您是为报酬方面而拒绝,那您大可放心。艺林是园林设计界最老牌的公司,岷江园也是S+级项目,况且该项目的负责人员很少,您在砖雕方面有绝对话语权。我是非常诚心想邀请您加入我们的。”
“不。”
鱼儿仍不上钩。
展颜好说歹说,说得口干舌燥,宋秋屿都一直是那个字。
她最后留下句“您先别急着拒绝我,可以再考虑一下”,便挂了电话。
怎么有这么油盐不进的人呢!
偏偏苏派砖雕凋零,手工匠人无从寻起。
偏偏这个项目对她而言至关重要,不仅关乎她和封泽琛的赌约,更会决定她的职业道路。
偏偏宋秋屿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
凉风袭来,吹散了些展颜心头的烦躁。
她裹紧了外套,呼出一口气不想再挨冻,转身上楼。
推开包厢门时,展颜把大衣挂回衣架上,无端觉得气氛似是因她的到来而变得凝固了几分。
她转身时,措不及防地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男人双手抱胸靠在主位,懒洋洋地向她抬了下手:“嗨。”
...... 阴魂不散。
展颜在心中暗骂,地中海哥却敏锐地察觉到她面色不虞,立刻道:“宋秋屿没接你电话吧?还不赶紧去巴结封哥,也许他一时脑热就让你嫁入豪门了呢。”
地中海哥刻意拔高了嗓门,确保包厢里所有人都听得到。
如他所愿,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转向了展颜。
展颜以前在高中也是尖子生,大家就算不认识也在荣誉墙上看到过她。
而见到昔日压自己一头的好学生吃瘪、落魄,似乎是所有人都看不腻的戏码。
封泽琛俨然也听到了,蹙眉刚想开口,却听展颜语气不善地问他:“你又想做什么?”
自从和封泽琛闹掰后,展颜就一直处于被他纠缠和即将被他纠缠的路上。
封泽琛是典型的天之骄子,大学读的是完全不相干的金融。
后面因为展颜,赌气之下要转来艺林,便花了一年半的时间修出了个园林设计师的证。
从此,展颜的噩梦就开始了。
项目被他截胡已是家常便饭,封泽琛隔三差五用关系找她不痛快展颜也忍了。
可就连这次被迫接下苏派园林,也是封泽琛搞的鬼。
封泽琛闻言,顿时也懒得解释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笑吟吟看向展颜:“怎么,我不能来接我的未婚妻吗?”
此话一出,吸气声此起彼伏。
地中海哥脸色都变了:“怎...... 怎么可能!封家这种家庭,怎么会允许保姆的女儿当女主人?”
两位当事人却充耳未闻,四目相对僵持着。
剑拔弩张。
许久后,照旧是展颜先移开了目光。
她侧身拎起包,扬声跟校友们打了个招呼:“抱歉,我有事先走一步,大家玩的开心。”
展颜快步往前走着,帆布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声响沉闷,很快被随之而来的皮鞋声覆盖。
“展颜!”
封泽琛大步上前圈住展颜的手腕,展颜挣扎了几下,没挣开,索性站定看他。
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触怒了封泽琛,他上挑的桃花眼里盛着怒意:“展颜,这都是你欠我的,你凭什么还给我摆脸色?”
展颜已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只是平静地微微抬头看他:“赌约是你提的吧?如果我能完成这次的苏派园林设计,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封泽琛冷笑:“你觉得你凭什么?仅仅凭你做过几份相关的建模?你有人脉吗,找得到手工匠吗?”
“那是之后的事情了。”展颜扬了下手腕,“现在请你先放开我。”
封泽琛目光如刀子般一寸寸凌迟过她的脸庞,许久后才道:“行啊,我等你输了之后履行赌约,和我订婚。”
展颜最近本就睡不好,封泽琛的一口一个“未婚妻”更是让她的眼皮直跳。
她刚想反驳时,转角处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
“请问您是展小姐吗?”
封泽琛不愿被人撞见和女人纠缠不清的样子,手上卸了力,展颜顺势挣开,整理了下裙摆微笑:“我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来人身着马甲西装,淡笑着自我介绍:“我是宋秋屿先生的管家,鄙姓冯。”
封泽琛意外地挑了下眉,似是没想到宋秋屿会认识展颜。
如果说封家属于近几十年的暴发户,那宋秋屿所身处的陆家就是名副其实的老钱家族。
真正的家里有矿,就算坐吃山空都够小辈们奢靡无度地挥霍好几个世纪,更何况陆家的股票在家族信托的打理下一路稳健上升。
如此的家族底蕴不是普通豪门所能媲美的。
冯叔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封泽琛,像是淡淡的示威,随后才又转向展颜,恭敬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宋先生派我来接您。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展小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