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这道消息击垮了周双所有的侥幸和幻想,让她大梦初醒。
她反复对比这两枚传讯符,上面刻印的弈城标识一模一样,传讯符上有特殊符纹,只有正确刻画符纹才能激活,传回望青山的传讯符只可能出自外出的四人,旁人作不得假。
师父若是得知此消息,第一反应是处理此事,而非送消息回来,那消息便是师姐或者小师兄传回。
所以……
即便师兄活过八月十五,还是会在下山后被杀。
周双捂着脑袋坐在地上,整理那些她有意遗忘的混乱记忆。
这是周双第二次收到这条传讯符。
第一次是在八月十五,那时望青山只她一人,她坐在收讯台前等同门回来过中秋的消息,等来的却是师兄柳不归身死的传讯符,她下山去寻他们,却被山下埋伏的黑衣人杀死。
醒来时间回到八月初七,此时柳不归已于初六下山,她无法确定那些是梦还是真实,也等不到十五那日,便去库房取了法器下山,此时黑衣人并未在山下埋伏,她顺利下山来到澜城,却在刚出澜城不久被黑衣人追杀,最终还是被杀死。
再次醒来是八月初八,便是这次。
不知为何,师兄虽在初六下山,但当晚回了望青山,可即便她将师兄强留至十五以后,还是免不了被杀的下场。
黑衣人不是师兄的对手,那便是说还有其他人要杀师兄?这些人和黑衣人是两拨人还是一伙的?
周双得到的信息太少,目前能确认的一点是,黑衣人的目标是整个望青山。
如此一来,师姐和小师兄也有危险。
周双不知自己为何会重生,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两道传讯符都是从弈城传来,她要去弈城弄清楚发生何事。
想清楚之后,周双将两张传讯符收好,转身去库房寻合适的法器,又觉不够,带了十几样收进乾坤袖,回屋换身黑衣下山。
望青山是一座连绵山脉,坐落在澜城以南,此处地势偏僻,人烟稀少,十多年前师父九辰子路过,见这处山清水秀,便在这里成宗立派,还取了个十分拗口的名字,霈葑门,但附近百姓识字不多,私底下用山名称呼,久而久之,旁人只知这望青山坐落着望青山门派。
门派只在这山脉中的某一处,以往带着各种目的想要上望青山的人不少,但整座山设有迷魂阵,只有携带望青山开门符才能找对上山的路。
她第一次下山便是在山脚入口遭到黑衣人偷袭。
周双事先在附近制造较大的动静,等了两刻钟没有任何异常,她继续耐心等待,直至一个时辰后仍旧没有黑衣人踪影她才快速下山。
进入下山第一个城镇见到人烟时,她回头望向望青山,连绵山川在云雾中隐现,停顿片刻,转身没入人群。
澜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大城,据说千年前飞升的一位仙人便是出自澜城。传闻不知真假,但飞升是修行之人毕生所求,也就吸引了不少人前来。
到澜城城中心时已经夜至,夜行加大风险,周双准备找客栈修整一夜再打听些消息,然而实际行动时她遇到了下山以来最大的问题——
她没钱。
讲道理,这种事情本不该发生在她身上,奈何她从穿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没机会接触到钱,在望青山的四年更是不需要,她不下山,师兄师姐给她钱也没处用,于是每次变着花样给她带各种好吃好玩的,独独没给过钱。
而上一次她压根没在城里过夜,直接御剑离开,然后被黑衣人杀了。
这么想着,她面色不显,从衣袖里取出一柄玉尺法器放在帐台上:“用此物抵押。”
帐台后的伙计脸色一僵,对着玉质长尺打量两眼,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客官说笑了,咱们这是客栈,投宿的地方,只收银子,您拿出这东西咱也没甚用啊!”
周双面不改色继续道:“此玉尺为中品法器,便是用银两也换不来,你……”
“哎哟客官吃点什么还是投宿,”客栈伙计走出帐台,直接掠过周双去招待新进来的客人,“看您赶了一路累了吧,要不给您定间房歇歇?我们这房间比别处舒适便宜哩,绝对划算!”
“便宜”二字还加重了语气。
就是说给周双听的。
这还只是出行第一站。
周双收了玉尺,准备先找地方换钱,刚走出客栈,那伙计急急忙忙追出来,赔着笑脸道:“唉客官您别走啊,咱们客栈给您准备了一间上好房间,保管您住得舒服。”
周双睁着黑眼看他:“我没钱。”
伙计指着坐在客栈闷头喝酒的男子:“这位侠士心肠好,见姑娘有难处给您付了钱,您就安心住下,咱们这房间别的地方不说,干净还舒适,那褥子都是……”
伙计可劲儿推销,周双朝客栈侧目望去,是个束发戴冠的青年男子。
男子正背对着她抬手倒酒水,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也不曾回头,桌旁放着一柄长剑,看上去也是修士。
不认识。
“不用了。”周双打断喋喋不休的客栈伙计,正要走,伙计劝道:“姑娘若想用法器换钱,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周双看他两眼,伙计低眉环视四周,压低声音:“您这法器一看就不是方氏出品,别的地方咱不知道,但在澜城,只有方氏法器才有店铺二次交易换钱,旁的法器只能私下找合适的买家。”
见她耐心听着,他话里显出几分真诚:“小的说句大实话您别嫌难听,这大伙也不是傻的,外面法器品质如何,何处得来的没人知晓,差不多的价钱,哪里会冒着风险找私人买,您说是不?”
周双等他说完,朝他点头道谢后往街道方向走去,丢下身后伙计“唉,唉”地叫。
她去还开门的店里问了几家,得到相同的答复后放弃换钱,寻了一处没人的屋顶躺下,在外面她不太能睡得着,于是起来打坐修炼一夜。
翌日,天光还未破晓之时,最先打破寂静的是早起摆摊的百姓,一盏盏灯火点燃,然后是开门和搬凳子桌子的声音,煮沸的热汤冒着白色水汽升腾而上,很快就传来食物的香味。
周双从怀里摸出几块糕点填饱肚子,坐在屋顶看街巷的人忙忙碌碌,从来往熟人的攀谈和低语中了解消息。
说得最多的,无非就是澜城孟氏被灭一事。
这事她上次重生也听过,当时穿过澜城停下喝水,便听到旁人聊到澜城孟氏。
据说一千年前天地灵气浓郁,修行之人成宗立派,大能者可引动山河雷电,拥有翻江倒海之力,被凡人视为仙人。
然而几百年过去,灵气极快溃散,大能者一一陨落,宗派也迅速凋零,取而代之的,是凡人城镇里以血缘为纽带的家族势力崛起。
澜城孟氏便是其一。
相较其他家族,离望青山最近的澜城孟氏算是周双最为熟悉的,小师兄每每回来会同她讲山下趣事,偶尔会提到孟家。
比如孟家施粥的队伍排了两条街,卖三丁糕的铺子早早收了摊,害他没买着。
比如孟家招门生,他好奇去面试却被刷下来了,骂骂咧咧说孟家没眼光。
总的来说,周双对孟氏的印象还不错。
但孟家何其大,包括收徒门生,整座澜城就有十分之一是孟家人,此次被杀的是孟氏主家一百多口。
周双听来听去都是那点消息,便知道再探听不到别的,她翻身从屋顶下来,刚落地就见迎面走来一队修士。
是孟家人。
孟氏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这十多日翻遍整座澜城,势必要找出身份可疑之人,方才还有人议论,说路过澜城的修士无辜遭受牵连,被困在孟家大牢不让走。
周双并不惧,小师兄说孟氏对望青山态度友善,只要她表明身份,总不至于要将她……
“那黑衣女子形迹可疑,把她给我抓回去!”
为首一人刚说完,他身后五人朝着周双走来,看样子是连句话都没打算让她说。
周双左右看一眼,周围人眼看这即将打起来,一个个散的散,跑的跑,不过片刻便只余手忙脚乱收摊的几人。
还有个青年男子。
是昨日要帮她付房钱的那人。
他站在街头另一边。
街道两头被人堵死,周双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御剑就要冲出去,谁知青衣男子先一步出手,掠影至她身后,抽出雪白长剑拦住那五名修士,低声道:“走。”
这话是对周双说的。
这下不仅周双不解,那五人更是纳闷,一时不知该进该退,纷纷转头望向为首之人。
那人怒气冲冲拨开修士,上前怒骂:“孟瑾,你脑子有病吗?你护着……”
后面的话周双没再听,几个呼吸间消失在街巷里,朝城外方向御剑离开,期间遇到其他孟氏修士,也是能避则避,待日头升至头顶,她换身衣物混入人群,顺利出城。
若说第一次遇见出手相助是因为侠义心肠,第二次帮她勉强认为是看上她了,但第三次再次遇上,那便是别有居心,用心不良了!
周双隐在草丛里,看青衣男子走远,不过片刻又返回,知道对方找到她方位,便主动走出来拿剑指他:“为何跟着我?”
她的速度很快,这是她今早才发现的。
在望青山,周双修为最低,御剑更是连小师兄都追不上,却能在孟家修士尚未反应过来就跑得无影无踪,若不是她刻意放缓速度,这青衣男子也无法跟上她。
打不过她还可以跑。
仗着这点,周双主动露面和青衣男子对峙:“你还要跟我到几时?有何目的?”
青年男子模样俊美,身形高挑,是个不亚于师兄小师兄的美男子,但他眉眼露出颓靡之色,一双眼瞳布满血丝,仿佛一个失业又失恋的男青年。
青年并未搭话,只道:“我对你并无恶意。”
“对,你没恶意,但别有用心!”停顿两秒,她语气肯定道:“你知道我是谁。”
这些年想拜入望青山的修士不在少数,小师兄每次上山都要将困在半山腰的拜师之人扔下去,然后跟她絮絮叨叨,说这些人麻烦得很,赶又赶不走,遇到了又不能真的让人死在山上,污了门派名声。
这人必是想拜师。
周双收了剑,仍旧离他远远的,警告道:“我师父不轻易收徒,你讨好我也没用,方才多谢,我赶路,别再跟着我。”
青年男子没回答,倒是好心建议道:“你若往东部去,走水路最快,这个季节离河水位回升,船速比平时更快,若走西北方向,需提前准备好水和干粮,那里有一片地域没有人烟,还有劫匪作乱……”
说着说着他的语调轻快起来,熟练的语气仿佛亲身经历过,他不自觉要说下去,触碰到周双古怪的视线,顿了下,咽下其他话,眉眼沉寂下来,又恢复最开始的颓靡之色。
他低声道:“我不会害你。”
周双莫名看他几眼,朝他点点头,道完谢离开。
确定这人没再跟踪后,她找路人确认几遍,男人说的都是实话,去弈城走水路是最快的。
她经脉内灵力不济,即便御剑赶路,中途也要数次停下恢复灵力,反倒误了时间。
然而走到渡口即将登船时她才想起——
哦,我是个穷光蛋,没资格坐船。
没想到下山一趟,让她寸步难行的不是黑衣人,也不是黑不溜秋术,而是银子。
周双翻找乾坤袖,希望除了法器,她还随手扔进去一两只师姐送的银簪玉珠,或者小师兄送的夜明珠也行啊!
但事实有些残酷,她只带了法器。
周双抿着唇回头朝望青山的方向望去,还是得再回去一趟。
“姑娘,姑娘!”
“你等的人已经上了船,我们这船快开了,你也快上来吧!”
那船家喊了两遍,站在送别人群里的周双才确认说的是自己,她半怀疑地登上船,看到船家说的人,便知道又是这青年男子帮她解围。
“唔,”周双走到男子身前,将玉尺递给他,“你帮我许多,我不喜欠人,这法器是我的谢礼。”
玉尺长七寸四分,厚五分,淡青色玉质,无一丝杂色,便是只做玉饰转卖也能卖上不少钱。可惜它是法器,周双没有门路卖出去。
“中品法器能值不少钱,是我占便宜了,”男子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给她,“再加上这些吧。”
周双收了钱袋子,主动问他:“你去哪里?”
男子收了玉尺,腰间挂着佩剑:“弈城。”
她怀疑自己问路时这人偷听了。
对方礼貌问:“在下孟瑾,姑娘要去何处?”
周双:“塬城。”
塬城在弈城更东处,走水路经过弈城,最远的渡口下了船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到。
这是她方才问路时别人随口提到的。
孟瑾没再问,周双也没有同人交好的打算,这人帮她,她用法器抵消,两清。
周双不再管他,混在人群里坐下。
这艘船不大,船舱里坐着十几个人,有常常往返两地做生意的小贩就会自己带床薄褥子,往身上一裹,将货物困在船壁和自己中间,那么过两夜便到了弈城。
大家坐着无事可做,船没开一会儿便相互聊起来。
周双身旁的是位老奶奶,她抱着筐桃笑呵呵同另一侧憨厚的中年男子搭话,男子以为老人坐船大老远去卖桃,掀开竹筐上的布瞧了瞧,说愿意全买下,老人递给他一只桃,拒绝了。
原来这桃不是准备卖的,是送去给儿子吃的。
老人有三个儿子,老二和小儿子在澜城照顾她,大儿子在弈城做生意,但每月都回澜城看她,这月是儿媳妇生了孩子回不来,她便带着刚摘的桃儿去看儿子儿媳。
没一会儿船舱里每人都得了一桃,一问知道老人添了孙儿,一个个都笑道老人多子多福,连船家都进来讨了这喜桃,大家伙说说笑笑,气氛热闹和睦。
周双看了眼身前地板上的桃没动,那老人将桃拿起放她手心,慈和道:“姑娘,这桃放长时间就没那么甜了,赶紧吃。”
那桃粉粉的,水灵灵的,稍用力便能掐出水般,老人家用了几层褥子包着,就怕路上磕坏压烂了。
周双摸了摸,她浑身上下只有一支固发的发簪和脖子上的黑玉珠,没旁的礼可回,掏出钱袋子要给银子时,孟瑾忽然过来朝老人道:“这桃水分足还甜,您的孙子往后会平平安安,跟这桃树一样健康长大。”
老人笑得眼都没了:“健康好啊,健康好。”
孟瑾朝周双示意一眼,周双没动,他又示意了一眼,周双学着他对老人说:“希望您的孙子健康长大。”
老人点点头:“好啊。”
孟瑾在周双身旁坐下,低声说:“你给银子老人家该生气了,她就是想听句吉利好听的,你说给她听就是了。”
周双蹙眉:“我又没法保证她孙子健康,银子还能在小孩生病时多买点药,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他一命。”
孟瑾被她的认真言论逗笑:“一只桃你就要保一个小孩健康长大,亏本买卖啊!”
这笑将他身上的暮沉之气扫空,显出几分蓬勃的朝气。
周双没跟他理论,将手里的桃塞他怀里:“谢你的。”
这个插曲过后,船上安静很多,一连两天,耳边只有哗哗的水声,偶尔在水面遇到熟人的船,船家便吆喝着嗓子喊几声,快到弈城的官灵渡口时,周双扶着船舱起身,只觉得整个人都在晃。
不仅她晃,整个世界都在晃。
不对!
刹那间,巨大的撕拉声响起,木板裂开一道口子,变故发生的太快,众人反应不及,就见口子骤然变大,整座船一分为二。
巨大的水浪掀翻了船和船里的人,船的人纷纷失去平衡,连着货物东倒西歪,哗啦水声里混杂着惊恐哭叫,有人被甩出去,落入河水被混乱的水流吞没,还有苦苦趴在船舷,撕心裂肺大呼救命的。
周双刚稳住身体,抬眼便见那位听旁人说几句好话就心满意足的老人跌进船体撕裂的缝隙里,甚至没来得及呼救便被河水淹没。
“是他们!”
周双被这幕惊到时,孟瑾忽然死死盯着水下,满眼都是仇恨和愤恨,他似一道闪电冲了出去,御剑立于半空,盯着波澜起伏的水面。
黑衣人从水下冲天而出,他们手持弯刀,目标明确,二话不说冲向孟瑾和周双。
至少四十人。
周双面色沉静,御剑立于水上。
便是这些人,杀她一次又一次,害死师兄,连师姐和小师兄也下落不明。
他们要灭望青山。
最近的两名黑衣人先后朝着周双袭来,手持弯刀朝她脖颈胸口砍去,周双将速度提至极致,快速闪过攻击,等黑衣人蓄积灵气灌入弯刀那刻,她手腕翻转,剑尖蓄力一挑。
暴涨的灵力陡然炸开。
一声惨叫后,黑衣人的手掌连同弯刀一起落入水里,浑浊的河面被血水染红。
周双如法炮制,身形如同鬼魅,同黑衣人缠斗同时,等待他们露出破绽,一击必中,六人先后在她手下失去战斗。
可也在同时,她的灵力因提速所剩无几。
她如今的修为,无法支撑打斗太久。
周双的动静转移了部分黑衣人注意力,孟瑾压力大减,但他也不好受,他不知道黑衣人的弱点,几次都被行踪不定的弯刀割伤,还要在应对黑衣人同时,注意周双安危。
在周双几次挑断黑衣人手腕后,他也学到技巧,开始应对自如起来,可水下黑衣人越来越多,很快让他无法招架。
“轰隆——”
孟瑾余光望去,就见黑衣小姑娘取出一柄精致黑弓,黑色长箭携带金色光芒射入浑浊水面,发出巨大声响,同时炸出水底隐藏的黑衣人。
这还没完,小姑娘扔掉黑弓,又从袖中取出一只木雕,不知她如何操作,木雕变成一只羽毛华丽的大鸟,大鸟挥动翅膀间引动巨风。
黑衣人在半空中无法稳住身形,纷纷掉落水面,大鸟一个飞扑,抓起水面上的黑衣人飞至半空,松爪之后俯冲而下,尖尖的喙咬碎黑衣人脖颈。
这么两三次后,大鸟再次变成木雕掉落。
然后是散落的算盘珠子,拥有雷霆之力的骨鞭,认定目标的染毒银针……
饶是孟瑾这个不缺法器的大家子弟,也从未见过如此……如此豪横之人,中品法器高品法器用过一次便扔,还半点留恋都不曾!
望青山底蕴颇为丰厚啊!
孟瑾杀完身边最后一个黑衣人时,周双已经掏出了第十二个法器,那是一柄玉扇,高阶法器,法器的品阶越高,激活需要的时间和灵力越多,此时她灵力即将枯竭,更是反应不及,黑衣人便是此时攻来。
弯刀犹如一道弧形光芒扫来。
电石火光间,一声“叮”响,及时赶来的长剑击退弯刀。
孟瑾飞速召回长剑护在周双身前,用剑势击退另一人后,他擦掉额角的血低声问:“这些人也要杀你?”
周双双手合十又分开,用尽最后力气祭出玉扇,玉扇升至半空,扇面绘制的花草钻出,飞速向周围攀爬蔓延,不过片刻便将这片水域连同破碎船只围了起来。
做完这些的黑衣少女无力向下跌去,孟瑾及时将人拉住,落在漂浮的木板上:“还能站起来吗?”
周双试了下,却半分力都使不出,只软软捏着他的衣襟,苍白着脸摇头,她更在意他方才的问题:“这些黑衣人,就是杀孟家的人?”
孟瑾额角紧绷了一瞬,没开口。
周双已然明了。
他视线转向绿植,惊愕:“这是……”
玉扇生出的绿植漂浮在水面,花叶伸展,一接触到黑衣人便铺天盖地将人死死缠住,水下根系也不断向深处蔓延寻找活人,找到便绞死吸干血液,直到玉扇灵力耗尽。
不过一刻,法器失效,花叶消散,被绿色覆盖的狼藉惨状显露。
水面散落着桃子、木偶等货物,浮现的黑衣人尸体各个肤白如粉目露惊惧,也夹杂着十几具凡人的尸体,他们不是被淹死,就是在打斗中因波及而死。
孟瑾沉重注视片刻,带着周双到渡口落下:“你的法器还要捞回来吗?”
两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孟瑾几乎快成半个血人,有他自己的,也有周双的,周双身着黑衣,看着不大明显,但她面色白得厉害,闻言摇头:“不要了,浸水易坏,我不会修。”
孟瑾被她的大口气给激到,他都说不出这种话,瞥了眼在河面上飘着的玉扇:“那扇子玉质,不会被水浸坏。”
周双:“那要它。”
说完摸了摸腰,商量道:“我的钱袋子不见了,用这玉扇跟你换一袋银子,如何?”
“你这人当真只会做亏本生意。”
孟瑾笑着将她放在地上,往河岸走去,想起还不知她名姓,回头朝她望去,这一眼让他停住,随即脚下生风,只来得及将地上的少女抱起便觉锐器从后背穿透至胸前。
清脆的“咔嚓”声响起。
怀里的玉尺裂成两段。
对上少女震惊睁圆的黑眼,他开口想问她名字,可剧痛让他说出不话,再也抱不住她,两人一同倒下。
官灵渡口外缓慢走来一男子,面上戴着黑色面具,一抬手,刺穿孟瑾后背的长枪便回到他手上,染红的枪头殷殷滴着血。
周双缓慢转动脑袋,看着那人朝她走来。
枪头折射出通透的红色流光。
“我一定会找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