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她像个老母亲一般操碎了心,可这小子居然不领情?
姜云等了半天,也不见宋宁来道歉,气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觉,翌日仆从来报,说二少爷一大早就去了军营。
姜云恨的有些牙痒,擦了把脸,去给爹爹请安了。
姜白起正在用早膳,见着她来,吩咐左右盛了碗粥:“今日便要出征了,云儿可紧张?”
姜云坐定,摇头吐了吐舌头:“只是很多规矩不懂,恐给爹爹丢脸。”
姜白起闻言温和一笑,摸了摸她头:“傻孩子!”又敛了神色道:“此次北去,想来途中必是艰险,务必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放心吧爹爹!”姜云泯了口粥,答得乖巧,又听姜白起继续道:“阿宁一早就来见过我了。这孩子,是个做先锋的好苗子,你要好好看顾他。”
姜云夹了筷小菜,未置可否,心中却暗暗腹诽:“哼,这小子,如今出息大着呢!还用我看顾?”
姜白起并未留意到她神色,继续嘱咐:“叶琛行事沉稳,陆离冰雪聪明,平日有不懂的,可多向他们请教学习。”
“知道啦爹爹,我一定勤勤恳恳多多的学习……”姜云听了几句,开始打起哈哈,虽说的诚恳,却不真见得听进了多少。
姜白起见她如此,摆头笑了笑,也不再说教,顿了会儿,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听说云儿前两日煲了汤?”
姜云听了这话却是一怔,飞快的瞟了眼姜白起,又低头喝起了粥:“嗯……唔,对啊,突然心血来潮,想自己做做。”
姜白起看着有些支吾的姜云,心下了然,想了半晌方道:“陆离这孩子……”
话还没说完,却被姜云放鞭炮似的打断:“心肠挺好,是为了谢他帮了我青云寨那么多兄弟的!爹爹,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军营啦!”
姜云说罢,脚底一抹油,没了影儿。
姜白起看着姜云如逃似遁的背影,叹了口气,微微有些失落。
这是才刚刚认回来的女儿,又要拱手送出去了吗……
姜云到军营的时候,离早集训约莫还有一刻钟。
今日的集训和往日有些不同,因为要出征的关系,细柳和虎贲的两个新兵营被拉到了一起,将近千人。
姜云在人群中四处搜索着宋宁的影子,这小子,一见她就转过了脸,别别扭扭的。
叶琛作为统帅,正和张鲁一起细细商议着什么,见着姜云来,冲她招了招手。
姜云快步上前,和张鲁打了个招呼,后者还是还是一副冷哼不屑的模样。
姜云也不去在意,只听叶琛轻轻道:“我和张校尉商量过了,本次出征,由他率领虎贲营三百兵士先行,作为前锋;姜校尉带两百兵士押运粮草,剩下五百人就由我调度,后行压阵。姜校尉以为如何?”
姜云边听边想,觉他安排有理,点头笑了笑:“一切但凭统帅吩咐。”
早集训上,叶琛将两营近千人做了细细划分,一再强调军令如山,任何人不得擅作主张。又请姜白起和林臻来做了训话,一行千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从西京到北燕边境数千里的路程,姜云一行日里赶路、夜里扎营,最初几日,一直也都相安无事,可不知从几时起,军中竟渐渐起了些流言。
这些留言,悉数都是关于姜云的。
有说她并无什么真才实学的,有说她能当上宣节校尉全凭她爹地位的,还有说她以前当土匪时是如何杀人如麻的……
纷纷杂杂,不堪入耳。
这些话,那些人自不敢当着她面说,姜云略一打听,便知是从虎贲营里传出来的。也没去多做计较,只是流言传到最盛处时,连有些细柳营的兵士见了她,也是转头就走的。
姜云开始有些气闷了。可过不两天,这些流言竟又自己慢慢淡了,再后来,仿佛成了个禁忌一般,无人敢谈。
姜云心中奇怪,找了个夜黑风高安营扎寨的夜晚,一头潜进了虎贲营,略略转了几圈,便被她发现了端倪。
是两个夜间巡逻的兵士,想是无聊闲谈,一个刚轻声道:“你说那姜校尉……”
可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人匆匆打断,只见那人捂着腮一脸惶急:“低声些!挨打挨得还不够吗?”
姜云心中更奇,只见先前说话的士兵听了这话,也住口了,不甘的撇了撇嘴。
姜云又跟着他们走了会儿,那两人却是一路无话,她眼见实在听不出什么了,正准备掉头离开,刚一转身,却瞥到了个身形极快的黑衣蒙面人!
他一落一跃,正朝南面而去,姜云心下一凛,便跟了上去。
那黑衣人在帐篷草垛之间跳转奔跃,动作极其利落。
姜云跟了会儿,发现他对军中扎营情况好像十分熟悉,不由皱了眉:“难道才短短几日,队伍里便混进敌军的探子?”
正想着,那黑衣人却停了步伐,朝不远处两个正在小解的兵士奔袭了过去!
姜云远处瞧着,那两人正抖着亵裤,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对身后黑衣人的袭击完全不知。
待那黑衣人出掌击倒一人,另一个看着跌倒的同伴才回过神来,惊得目瞪口呆。眼看那黑衣人脚风又至,姜云也不再迟疑,提足一点,扬手甩出了枚石子。
那黑衣人倒伶俐,在空中旋了一圈,倒退两步站定,回过头见是姜云,却是微微一愣。
那两个兵士得了这个空档,慌慌忙忙的跑了,黑衣人见状,倒没去追,也不去看姜云,转身便想走。
姜云却不肯放了,一拳直袭到他面门:“哪里逃?”
黑衣人见无可闪避,与她拆了两招,却似是急于抽身,并不十分恋战。
姜云见状,一记扫堂腿划过,那黑衣人凌空一跃想走,却不想姜云是虚晃一招,仰身后退之间,伸手便扼他咽喉!
那黑衣人本是往前奔走,此时与姜云劲力相冲,见得她这招,反应倒也奇快,昂首一顿,便躲过了姜云凌厉一击,只是抽身之间,还是被姜云扯下了面巾!
姜云扯下那黑衣人蒙脸的帕子,心中正得意,可一看清对方面容,却笑不出来了:“阿宁!”
“你……”姜云看着那个此刻无所遁形,别着脸不瞧她的少年,有些说不出话。
再回想起今晚情景,略一思索,便想通了。
这小子,虽与她共同押运粮草,但这几日一直冷冷淡淡的,连话也不多说,本以为他还在生气,但此番看来,军中那些越来越淡的流言,却多半是和他有关了。
姜云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看着对面那个形容有些憔悴的少年,心里突然软了软:“阿宁,不用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的。”
这些时日,他夜夜教训这些嘴碎之徒,恐怕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吧?
宋宁一袭劲瘦的黑衣,衬得整个人面色更加苍白,听了她这话,嘴唇微动了动,却还是没搭话。
夜里一片寂静,姜云瞧了会儿那个眼下乌青又一脸倔意的少年,终于认命的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好了。那天,都是长姐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
宋宁闻言,嘴唇微微颤了下,又听姜云拉着他的手轻轻道:“日后不管阿宁怎么想,长姐都支持你,就是一辈子都不娶媳妇儿,长姐也养着你。嗯?”
这句“嗯”,姜云说的软软糯糯,带着有些好听的弧度。
宋宁看了她会儿,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自那夜后,宋宁与姜云又复如以前,他听从长姐的话,不再夜里去教训过那帮乱嚼舌根的人,可不知是否因为之前的威慑,流言竟也没有再起。
过了一段,军中竟又出现了这样一种说法,说道是先前有山匪为了霍乱军心,买通了部分官兵,对姜校尉大加诋毁。
此言一出,在军中传的沸沸扬扬。
先前有所怨言的兵士为了避嫌,都不再言语了;而随波逐流的那些人更是大转风向,见了姜云,开始喜笑颜开。
姜云和宋宁对这一变化都暗暗称奇,却也不知是何人在后操弄,此番流言,却是就这样盖棺定论、无人再提了。
其实姜云心中很有些怀疑,这个在背后帮她的人,会不会是陆离?这样的心思谋断,也确实像他的手笔。
但自上次撞破了府中小厮对话,自己神思绮靡之后,她就不大再肯跟陆离照面了,这些日子见了他,也是留少离多的。
虽也曾实在压制不住好奇心鼓起勇气想去问个明白,但最多也就只走到他营帐门口,就闷闷回去了。
姜云有些害怕。怕什么?好像也说不太清。
好像既怕见着他那双温柔潋滟的眸子,又好像怕一问,陆离回答说不是,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无路可退了。
姜云心烦意乱,压制自己不再去想。
行军这些时日,她与叶琛、张鲁三个领头的将领每天都是要会面的,汇报跟进各自负责的前方敌情、粮草损耗以及后军军备情况。
张鲁自从军中流言之事之后,见了姜云就愈发冷淡,每日除了例行公事的碰头,从无多话。
但叶琛人倒是极好,这一个多月,姜云跟他学了很多领军的规矩和技巧。
爹爹说的果然没错。叶琛为人沉稳,又极方正,姜云每有不懂,他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兵行两月,天气愈发冷了,又逐渐靠近极北苦寒之地,很多士兵身上都生起了冻疮,姜云见此,拿出艾叶交给兵士们分发下去,心中不禁有些佩服起叶琛远见。
这些艾叶,是叶琛在出征之前,一早就吩咐姜云备好的,此时捣烂敷在伤口上,正相宜,也不会耽误三军的行进速度。
姜云站在远处,看着一众忙忙碌碌的兵士,心中暗想:“为将者,天时地利,果然都是要计之深远的。”
正心下有悟时,忽听有兵士匆忙来报:“姜校尉,前方出现了一伙流寇,不知备细!张校尉已遣人去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