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夏府
荷花游廊一个郎君打扮的小娘子快步往正院走,清香阵阵,小娘子的身影在碧绿荷叶间时掩时现,碧色耳垂染着粉红,比带着耳坠时惹人怜爱,绿柳半垂水中,鱼儿不游,连风仿佛都等着那个小娘子不经意回头,好一探她容貌。
十五岁的身姿婉约婀娜,郎君的衣裳根本藏不住她的颜色,反令人更有种急切的躁意。
约是天气实在是太热,一动不动的风景忽然闯入一抹女子身影,令整张画面都生动了起来。
见她身影越走越远,荷花塘都叹息这究竟是谁时,那小娘子忽然走出了游廊,顶着太阳沿着曲桥穿过整个荷塘。
小娘子转个弯正面而来,她肤色白得发光,乌黑头发碧玉冠,耳边两缕碎发,额间渗着细密的汗珠,肤色生香,仿佛是翠绿荷叶间忽然冒出的一株睡莲,又似花神到了人间,微风就这时候动了起来,绿柳荡漾,心池摇动。
盘在屋檐下的一条蛇,盯着越来越近的那抹睡莲影,吐了吐蛇信子。
夏南箐仿佛感觉不到自己走在太阳底下,心事重重,更没有留意到有阴冷的眼睛盯着她。
一妇人见到夏南箐,大吃一惊,连忙打伞过去迎接夏南箐:“夏娘子不是应该在去锦州学堂的路上吗?怎么得回来了?这太阳这么猛,也不唤仆妇伺候,仔细晒伤了。”
夏南箐猛然在一片蝉鸣声中听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整个人打了一个冷战,似乎彻底回魂,呆呆看着母亲的近身仆妇:“梅嬷嬷?”
梅嬷嬷听她声音虚浮,脸色发白,吓了一跳,心里念道这是中邪了还是中暑了,忙道:“夏娘子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不舒服?”
夏娘子是夏府的嫡女,夏府唯一的血脉,将来作为家主继承家业,身体是否康健比什么都重要。
梅嬷嬷瞧着自家娘子虽郎君打扮,没有簪花描眉,依旧目如点漆,唇瓣粉嫩,皮肤晶莹剔透,皇城赞她颜若百花之神,美不胜收。夏南箐一向聪慧开朗,今天这样凄惶的样子,梅竹作为看着夏南箐长大的老仆,看得心疼肉疼。
夏南箐身子一软,半耷拉在石栏上,干呕了几声,后背一阵冷汗,她明明已经是一抹魂了,一睁眼,竟然回来了,正坐在准备离城的马车上。
记忆又多又浓地热浪般翻滚着涌上心头。
她是夏家娘子,商家之女,士农工商,本是下等民,但商贾夏府不仅仅是经商这么简单,它曾经生意遍布外域,富可敌国,大鏖与邻国打仗时,大鏖节节败退,许多有钱人,甚至是有官身的人都觉得大鏖将倾,纷纷收拾金银潜逃。国内上下一片混乱,哀鸿遍野时,当时的家主夏泽恒站了出来,举夏府之力,资助大鏖,将已经打到了皇城山外咽喉口的邻国铁骑打了回去。
夏府一跃成大鏖的功臣,地位非同凡响。
夏泽恒只有一个女儿夏虹影,夏泽恒担心夏虹影外嫁受委屈,于是招了一个上门女婿,这便是她的父亲。
夏南箐幼时,大鏖胜利了,为了表示皇恩浩荡,皇上给夏府赐婚,等她及笄,嫁予司马府司马嫡长子。
夏泽恒和夏虹影对这事都不太高兴,反而是黄远鹤欣喜若狂。
她长大懂事后,和父亲一样,也觉得这是一件不错的婚姻,夏府因为救国重创,后祖父仙逝,夏府实力大不如前,而司马是皇太后的娘家,真正的皇亲国戚,如果她嫁入司马府,她便是皇太后的侄媳妇,非常亲厚。凭着这层关系,其它商号便不再敢轻易挤兑夏府。
她盘算得很好,她在司马府为夏府造势,母亲管外,父亲理内,夏府会重回辉煌。
但是啊……呵,祖父一世英名,找了个白眼狼做女婿,夏府做事从不愧对天地,为何对其赶尽杀绝!
在她十五岁这年,母亲忽然病重去世,非常突然,她接到噩耗后匆忙从锦州回来,尚还不愿意相信这一噩耗的她,刚到家里,还未见到母亲的遗体,就被关了起来,不许和任何人接触。
对她一向疼爱的黄远鹤,忽然变了嘴脸,他对外称夏南箐染上了重疾,家中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他说了算。
所有想试图救一救夏南箐的人,都被黄远鹤当着所有仆人的面打死。
她握着门,用力地拍打,听到黄远鹤的叱骂,还有她房里仆人被打地哀嚎打滚的声音,她拍的手心出血,哭喊得声嘶力竭。
“黄远鹤,我是司马府皇上亲赐的少夫人,你不怕司马治你罪吗!”
“司马府嫡长子?是司马言吗?”一个穿着娇嫩黄裙的姑娘施施然走出来,看着地上的仆人被活活打死后,才笑着对夏南箐道,“如果是他,他好像已经倾心于我了,这个,就是郎昨晚赠我的发簪。”
她手轻轻摸一摸插在发鬓里的花簪,挑衅地看着夏南箐。
“他说了,我才是他命中注定的女人,你以为,他是帮你,还是帮我们?”那姑娘语气轻慢,对着夏南箐微微掀开脖子上的衣领,露出里边斑斑红痕。
夏南箐不清楚这举动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的话却听得明明白白。
帮他们?他们?
夏南箐目光锁在她和黄远鹤身上,这个姑娘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仿,既然她说她是司马的女人,那她就不可能是黄远鹤现在纳的新人。
那姑娘“噗嗤”一声笑,对着黄远鹤道:“爹,你看,姐姐好傻。”
夏南箐心里“轰然”一声,她呆呆望着黄远鹤,对他陌生到不能再陌生,是啊,家产他要夺走,区区在外头再养个女儿呢。
“我同爹姓,我叫黄楚楚,小你半岁。”
夏南箐紧紧握着门的手慢慢松开,不是她傻,是她到刚刚为止,都以为,她的父亲,会为她心软。
她琉璃似的眼睛蓄满了眼泪,十五岁那年,她失去母亲,失去家,失去所有,她洁净的手心,因为拍打门框流满了血,她柔韧的手指,因为紧紧揪着门框,不让自己哭出声,而抓出了鲜血,十指连心,比不过此时心头上的两把刀。
她没有心情去锦州了,立马让车夫把她送回府里。
她神思不定,不敢置信自己所见所遇之事,一度怀疑地府里边也有一个大鏖国的真州,真州的夏府。夏日炎炎,地面如炙,都赶不走心头的恍惚,直到猛地被人一叫,三魂六魄全都归位。
大夫给夏南箐把完脉,婢女煎了中药过来,夏南箐闻着中药味,像漫长的前世,摇头拒绝。
“大夫说娘子有些中暑,喝药好得快。”梅嬷嬷道。
夏南箐怔怔看着梅嬷嬷,想起她前世带人来开门救她,被黄远鹤的人逮住,被黄远鹤叫下贱的低奴羞辱,活活打死的画面,低头喝完中药,把空碗给梅嬷嬷看,梅嬷嬷高兴地笑一笑,拿一块陈皮给她含着。
她许久不在喝完中药后吃陈皮除苦味,中药哪有人生苦。
夏南箐闭眼又睡了,身体内冷外热,互相拉扯。
她被关在偏僻角落的房间,她还是坚持给司马府写信求救,每天写一封,恳请司马府能够出手援助夏府。
送饭的人看她可怜,说,夏娘子,别写了,你那些信,不可能送出去的。
“黄老爷把他外头的女人带回来了,抬为了夫人,对外承认了黄楚楚的身份,黄老爷和新夫人给她办了及笄礼,司马府还送了礼过来,他们一家人跟着司马大郎君,和和美美赏月呢!”
“司马府不可能这么糊涂,这是抗旨,司马大人不会允许司马大郎这么做。”司马再怎么皇亲国戚,皇帝也容不得藐视皇权的人!
“夏娘子,这中间什么利益啊,老奴也不懂,但只知道,他们说司马郎君痴心恋黄娘子,司马府把他拘禁了,他还是爬出来给黄娘子撑场子,我们所有人都觉得荒唐,跟个戏本子一样,哪像什么王公贵子,实在丢人。”
“可是,夏娘子,即便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
“夏娘子,您别写信了。”
“您安安心心地,也许哪天黄老爷心软了,就将你放出来了。”
夏南箐手中的笔墨滴在纸张上,晕掉了司马两个字……
黄远鹤不仅没有心软,还故意放一些喝醉的人往这边走,粗鲁的男人拍着她的门,想要闯进来,嘴里污言碎语。
夏南箐推着木柜挡住了门,恐惧地手里攥紧了尖锐的发簪。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骚扰总是不间断,不知道哪天晚上就会有人想要来撬门进来,故意要折磨得她精神崩溃,最好是一根白绫自己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
她熬过一日又一日,对方先没了耐心,送的饭越来越少,越来越臭。
这天,忽然饭菜又丰富了起来。
夏府的人已经换掉了一波,送饭的人面生且粗鲁,把饭匣往她面前一丢,骂道:“晦气,前边在散喜钱,我却要来给你送饭。”
几个奴仆在门外嘻嘻哈哈地互相比较谁抓到的铜钱多,见送饭的婆娘黑着脸,嬉笑道,“司马郎君和黄娘子下个月大婚,到时候喜钱更多,你到前边去。”
“饭送不送都无所谓,黄娘子嫁给了司马大郎,黄老爷的位置就稳了,还留着这小贱蹄作什么。”
司马言和黄楚楚不知道闹了什么别扭,在大婚的当天,黄楚楚不肯上花轿,司马言一怒之下,转而求娶夏南箐。
黄远鹤让人把她丢到井里去,这样司马府想娶也娶不成,司马和黄楚楚婚礼上斗气般的较劲,要了她的命,但是,夏南箐仿佛看到老天开眼伸出来的援手,她紧紧抓住了这次的机会,那两个仆妇抓着她要把她丢到井里,她像个疯癫的泼妇一般躺在地上打滚不肯起来,闹得所有下人都过来看。
下人们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传闻中的皇城花神竟然是比他们还粗鲁的人。
夏南箐顾不上廉耻,也顾不上众人异样的眼光,终于等到司马的喜娘带着人过来接她。
喜婆看着躺地上的她,露出惊恐的眼神,夏南箐咬着唇,假装看不懂喜婆眼神里透出来的鄙夷,以及难怪司马大郎不娶嫡女非要庶女的恍然大悟。
赶制给黄楚楚的嫁衣穿在了夏南箐的身上,披上略大的婚服,穿着松得要掉出来的喜鞋,夏南箐想抬头看看头顶久的太阳,厚厚的红盖头挡住了所有光线,母亲死了,她被父亲囚了两年,她用自己的婚姻从父亲手里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夏府。
夏南箐喜极而泣。
睡梦中的夏南箐眉头微微蹙着,不像高兴,反而蓄满忧愁。
室内静得没有人声,帷帐纹丝不动,如同一直在努力却孤立无援的深深孤寂。
她当上了司马的少夫人,司马言一开始对她挺好,夏南箐将黄远鹤和黄楚楚赶出了皇城真州,因为这事,司马言觉得夏南箐做事太绝,司马言说,那毕竟是你的父亲和你的妹妹。
夏南箐说,我的父亲要把我丢到井里砸死,而那人,我母亲没有认,不是我妹妹。
“他若真的狠心,你早就被砸死了,做人留一线。”
“你妹妹一直在外院,吃了那么多苦,岳母若活着,肯定会认。”
夏南箐不意外司马言说出这种话,要是他觉得黄远鹤和黄楚楚错了,怎么会和他们搅缠在一起那么久,司马言或许没有主动做害她的事,但他的不明事理和优柔寡断害惨了夏南箐。
夏南箐沉默地没有再说话,仍旧把黄远鹤和黄楚楚赶走了。
司马言气极,把被褥搬到了书房,和她冷战。
“喜婆回来跟我说,你像个泼妇,劝我不能娶,我还觉得不能委屈你,你不是泼妇,你是毒妇。”
夏南箐一心一意扑到夏府的账目上,为了不让婆母生气,司马的家产她也料理得很用心,甚至因为司马的家产,能分出给夏府的时间很少,司马的账目很快变得非常好看。即便如此,司马夫人依旧不高兴,每日的请早问安,话外都是不许再去碰夏府的产业。
“几根破铜烂铁当成什么宝贝。”
破铜烂铁?夏南箐不敢置信自己听到这种话。
他们忘了吗?他们还能在住在这雕栏画栋的屋子里,被丫鬟仆妇簇拥在中间伺候,被人尊为皇亲国戚,是因为“破铜烂铁”的夏府把自己的血哺育了大鏖!
司马夫人正式下令不允许夏南箐操理夏府的产业,夏南箐在夫人门前跪了一天祈求,司马夫人始终闭门不见。
跪晕过去后的夏南箐在无人的屋内醒来,冷茶冷饭冷灯,至此,她渐渐减少对司马产业的操持,府里的中馈还在司马夫人手里,她没有义务管,全心全意扑到了夏府的产业上。
司马府产业的账面渐渐难看,司马夫人气得只能用内宅的手段治她,下令在她房里用避子药,同时给司马言纳了数个小妾。
内宅妇人都害怕自己生不出儿子站不稳脚跟,但祖父很久以前,就把这种枷锁从母亲头上取了下来,夏南箐不会自己把自己锁回去。
司马夫人冷眼看着夏南箐油盐不进的样子,再看夏府在她手下越来越好,怄气地说她是白眼狼。
“早知道,就娶那个黄楚楚!”
再看夏府,两年时间被黄远鹤和黄楚楚糟、蹋的面目全非,夏府产业萎缩凋敝,还买一堆无用的店铺田地,夏府入不敷出,岌岌可危。
夏府数百年富贾,竟然变成这样,它像百年老人,奉献了它的血肉,如今只有一个骨架在苦苦支撑,无人能听见它的哀鸣,夏南箐心痛至极,呕心沥血,力挽狂澜。
经过苦心经营,夏府的坏账渐少,一路下跌的口碑开始扭转,夏南箐做好计划,要把夏府一点点拾掇回来,司马府带给她的苦闷鄙夷影响不了她心情,她越过越好,干劲十足地带着夏府走上正轨。
梦里梦见名为夏府的枯枝上重新焕发新芽,迅速抽条长大,郁郁葱葱,她嘴角露出久违的笑意。
她想过跟司马言和离,脱离司马府,重新回到夏府,但是司马言能够搞出婚前的闹剧,夏南箐却不能像他那样任性,两族联姻,利益盘根错节,对现在弱势的夏府,哪怕只是司马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人脉,对夏府都很重要。但是如果她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和离,断臂求生。
司马言瞒着她,偷偷将她千防万防的黄远鹤和黄楚楚接回真州,在夏南箐忙忙碌碌期间,甚至把黄楚楚带回司马府。
原本看黄楚楚不顺眼的司马夫人,因为“不听话”的夏南箐,变成默许黄楚楚留在府里。
唯独夏南箐不知道。
黄楚楚悄悄在夏南箐的中药里下剧毒,毒杀了她。
成也萧何败萧何,无论司马言做了多少荒谬事,夏南箐对他抱有感激之情,没有司马言,她就一直困在夏府里,但是,今天也因为司马言,她死了!
被她压在心底的最真实的想法,随着剧痛席卷她全身时猛烈地爆发,司马言才是真正最恶毒的人,他用他自以为的善,纵容了黄氏父女,害死了自己,杀死了夏府!
她死后,游魂看到黄楚楚和黄远鹤从门外进来,确保她死透不能再翻身了,激动不已到面容扭曲的样子。
而司马言恰好这时候回来,黄远鹤和黄楚楚毒杀司马少夫人被他抓了个现行。
司马少夫人,皇太后的亲侄媳妇,忠烈之后,是个有诰命身份的人,被人毒杀,此时事关重大,应该上报朝廷,严惩凶手。但司马言没有立马雷霆手段收押黄氏父女,而是先把门关了起来。
面对司马言的惊怒质问,黄楚楚哭着求司马言原谅她,看着泪眼朦胧的黄楚楚,听着她说自己被赶出真州外吃的苦,司马言的怒气很快就散了,叹息道,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她看着她耗干心血,把夏府从入不敷出岌岌可危的边缘拉了回来,又看着黄远鹤把夏府的牌匾摘下,换上黄府金灿灿二字。
随着夏府牌匾从高处落下,重重砸在地上。
随着着司马言语气怅然说,可惜了夏家。
夏南箐对他们的愤怒,犹如淬了毒。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撒花!今天送上大肥章,下午六点和晚上九点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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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商大喜,正要提出条件,被一刀抹了脖子。
“前侍郎的女儿,也是你能用钱财买卖的?”
谢花朝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一大滩血。
魏渊用带血刀抬起谢花朝的脸,温柔一笑:“谢姑娘,好久不见。”
花朝身穿丹朱色长裙,长发未挽,肩上罩着薄纱,圆润雪白的肩头和藕臂隐隐透出来。
一只男人的手掀开绣花垂绦帷帐,那手修长,骨节分明,因长期握刀,并不秀气。
花朝连忙过去伺候男人穿衣,官袍又宽又大,别人穿了长一截,他穿了刚刚好,再加容貌周正眼眸自带杀气,令人不敢直视。
男人任她摆布,低头看到她颤动的浓黑睫毛,还有被咬破一个口的嫣红嘴角。手指摸摸她唇上的伤口,揉揉她珠玉般的耳垂。
花朝借着给他整理革带,躲开了男人的触碰。
男人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上边还有软嫩滑腻的触感,嗤笑一声,温柔道:“谢姑娘生气了?没有等到大哥来救你,不得不委身我?“
“奴家道中落,沦为青楼女子,大人不嫌弃奴污了大人身,好好地将奴养在外院,奴不敢生气。”
男人手指插入花朝的头发丝里,冷得像匕首在头皮间滑动。
“没错,你只有伺候好我,兴许我能娶了你,让你进家门,再见我那哥哥。”
温柔低语似铁丝绕颈,“然后,让他看看你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原本神仙眷侣的一对,怎么给我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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