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窗户
崔慎薇和陈叔来到厨房的时候,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水。
这也还好啊,情况远没有陈叔口中的十万火急。
崔慎薇疑惑地看向陈叔。
陈叔虎躯一震,眼睛一瞪:“看什么看?还不快帮忙?”
“要是等到了中午,客人来吃饭的时候,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滩水,该怎么办?”
“哦,好的。”
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若是因此耽误了午饭,客人们纷纷去各大平台打旅馆的差评,该怎么办?
崔慎薇赶忙应下,摒弃杂念,投入了修水管的工作中。
“快点儿,你给我用力拧啊!”
陈叔一边在另一头修理得热火朝天,一边不耐烦地咆哮。
“哦,好。”崔慎薇刚起床不久,就遇到了一系列的事情,脑子还有点儿迷糊着,便乖乖应下。
“备用水管呢,备用水管被你收到哪儿去了?”
“真是的,做事怎么能这么没有条理?”
“哦,抱歉,我去找找……”崔慎薇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这间旅馆的主人,难道不是她自己吗?
“等等,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你再吼我,我扣你工资了。”
一听这话,陈叔的态度登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随机应变这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这……,老板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今天就放陈叔我一马吧!”
“不就是备用水管么,小的我这就给您变——出——来——”
看到陈叔这一副逗趣的样子,崔慎薇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噗——”
厨房这头修理得热火朝天,汪晓丽那头却是不急不缓。
她悠闲地拿上几盒感冒药退烧药,就这样慢悠悠地走上了楼梯。
楼梯发出轻快的哒哒声,仿佛在昭示着汪晓丽欢快的心情。
很快,205号房间就要到了。
205号房间里,李航早已拿着剔骨尖刀躲在了门后。
他的手心汗津津的,几乎要握不住刀柄。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的刀尖,绽出星星点点的寒芒。
地板上有一大滩未干的水渍,倒翻的水桶与拖把,被一起粗鲁地踢到了角落。
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
阿卷强撑着虚弱的身子,一脸柔弱,双眼却却如鹰隼一般,死死地盯住门口。
“她来了!”
李航的手中的刀身剧烈颤抖,仿佛在昭示着持刀之人慌乱的心情。
他瞥一眼床底。
这回,不能再出错了,绝对不能!
“客人,您的退烧药,我给您送来了。”
汪晓丽站在门口,轻轻敲门,而后自顾自地开门,走进了房间。
阿卷看到来人,脸色大变。
原本就虚弱至极的她,顿时就变得面若金纸。
“非常抱歉,我们老板临时有急事,不能来给你送药了。”
“不过,其实你也不需——”
话未说完,藏在门后的李航手软脚软,却仍赤红着眼睛,第一时间冲了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刀劈在汪晓丽的头上。
几乎遇到任何阻力,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前这个女人就很顺滑地被一刀对半砍到了底部,轻飘飘地变成两半,似乎没有重量一般,飘到了地上。
“啊--”
手里的刀,滑落在地。
李航尖叫一声,软软地坐到了地上,指着汪晓丽:“这……,这又是什么?”
只见地上被砍成两半的汪晓丽,没有流出一丝血,被砍断的切口,空空荡荡。
她整个人越来越瘪,越来越瘪,最后变成了薄薄的几张黄表纸。
深深浅浅的絮状雾气争先恐后地自纸张切口喷涌而出,很快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真是的,我刚刚就说了,客人其实并不需要这些药啊!”
“但是,请,不要随意破坏工作人员的衣服哦!”
四面八方传来了汪晓丽的声音,将阿卷和李航二人团团围住。
这声音似脆非脆,似哑非哑,好似指甲一遍一遍地刮过黑板,让人心口一阵阵发闷。
“不过……”
“为什么?”
突然,这道声音带上了浓浓的怨毒。
“为什么,又要撕我我衣服?”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
眼看着这雾气愈发癫狂,李航与阿卷早就摒弃前嫌,一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我……我们不是故意的。”
“求求你,放过我……”
哭泣与乞求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航像是终于按捺不住般地抬起头。
雾气中,突然出现了两只血红色的眼球,它们被丝丝缕缕的血红色脉络连接着,不知道连往何处。
也许是察觉到了李航的视线,那对眼球悠悠然地移到了他的面前,上下左右地滚动着,仿佛在打量着他。
在这一瞬间,李航的瞳孔剧颤,浑身上下的毛孔,唰的一下就打开了,冷汗涔涔地往下落。
他想要惊叫,可是他的喉咙,就像被棉花堵住了一般,无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想要逃离,可是。他的全身,就像被定住了一般,无法挪动一毫一厘。
那双眼球,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李航只觉得自己的瞳孔前,有一对钢针,正缓缓靠近,想要刺穿他的瞳孔,刺穿他的眼球,再顺着他的神经,蔓延进脑海,抽取着他的记忆。
脆弱的理智,摇摇欲坠。
难耐的疯狂,冉冉升起。
“啊!你果然是那样的人。”四周回响起一声声短促的叹息,这声音过于密集,仿佛还有一丝丝的回声,“真是讨厌啊,为什么你还没死呢?”
“竟然还会做出那种事。我可是,最讨厌像你这样的人了。”
“啊……,原来是这样,你倒是找了个不错的下手对象。”
“这样的话,我倒是能看一出好戏了……”
“那,可是一种极为美妙的艺术,真是令人期待啊!”
“嘻嘻,嘻嘻嘻!”
诡异的笑声,充斥着拥挤着回荡在房间里,拨动着李航愈加脆弱的神经。
终于,他可以动了。
他冲破了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桎梏,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幸运地撞出了房外,狂奔而去。
而李航没有听到,在他出去不久后,房间里又回荡起了一道声音。
“嘻嘻,好戏,即将开场。”
阿卷蜷缩在角落里,迫切地汲取着微渺的安全感。
后背的伤口,贴到了墙壁上,掀起惊涛骇浪一般的痛楚,她也无暇顾及。
她埋着头,拼了命地让自己越缩越小,越缩越小,似乎是想将自己塞回到母亲的子宫里,逃避外界的一切事物。
“还有你,”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似乎要聚拢到阿卷的身边,让她无处可逃,“你,很痛苦吧!”
“看着一向不如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是那么的丧心病狂,坏事做尽,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你想要的一切,还在你面前洋洋得意。你,很痛苦吧!”
“你想不想……”
如同被蛊惑一般,阿卷慢慢抬起头来,与那双血红色的眼球对视。
“小丽!”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将汪晓丽的话打断。
“这可是客人,你可别在客人面前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有,你怎能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客人面前,我把你的新衣服带来了,快把衣服穿上!”
“啧!”雾气中传来一道轻啧,声音里面带着满满的遗憾。
然后,雾气逐渐聚拢到一处,汪晓丽又好端端地站在了阿卷面前,捡起地上的药盒,笑容甜美。
若不是汪晓丽身旁还落着几张黄表纸,阿卷几乎要以为刚刚诡异且恐怖的一切,只是她自己的幻觉。
门口露出王叔那张诡异的笑脸。
阿卷就这样看着这个背如弯月的老头儿,颤颤巍巍地从床底,拖出了另一个——
和他一样的老头泥偶!
那个被拖出来的老头泥偶,被对半劈成两半!
“真是抱歉,客人,让您见笑了。”那老头笑了笑,干巴巴的皮肉皱起,却不见一丝笑意,语气彬彬有礼,“刚刚我去换了个身体,所以才会不辞而别。”
接着,他指了指被塞在床底下的残破夏凉被、翻倒在地上的水桶和拖把、以及那个被劈成两半的老头,“但是,客人,请不要随便破坏任何旅馆内的设施,寝具与组成工作人员的任何零部件都算在内。”
“哪怕客人您注定要死在这儿,也请不要仗着死亡,肆意妄为哦!”
“不然,旅馆是可以依法追究您的责任,要求您用尽一切,赔偿旅馆的损失……”
眼前的老头,嘴里喋喋不休。
阿卷浑身抖动得近乎抽搐。,从嗓子里迸发出一声尖叫。
“啊——”
李航慌乱地在楼梯上,走廊上奔走。
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儿,他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不知道跑了多久,李航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是张文斌。
他伏在明亮的窗边,身边烟气袅袅,似乎在抽烟。
这窗帘很矮,窗户很大。
从窗户往外望,看见的不是像旅馆门口那般可怖的雾气,而是一望无垠的蓝天,与飘飘荡荡的白云。
这幅景象安宁平和,与他刚刚经历的场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凭什么?
凭什么他都做了这么多努力,张文斌还不去死?
凭什么他一次次地陷于生死之间,这个张文斌,却这般一派自得?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郁气在李航的胸膛里冲撞着,蚕食着他的理智。
都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他,自己才会面临死亡,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如果自己注定死去,那么他也不能独活!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闪过李航的脑海。
如果,把张文斌从窗户里推下去……
这念头就像一颗邪恶的种子,在李航的脑子里生根发芽。
他蹑手蹑脚地上前,落地无声。
一步……
两步……
张文斌仰望着窗外的蔚蓝天空,抽着烟盒里仅剩的几根烟。
自小迪死后,他的烟瘾愈发大了。
在现实中,尼古丁一直帮助他,麻醉他心中那无边无际的丧子之痛。
可到了游戏里,那股劲儿退去,暴露出了鲜血淋漓的现实。
窗外是朗朗晴空,张文斌的心中却是阴云密布。
他此番陷在的这个游戏里,是生是死,犹未可知,就算知道了杀害小迪的主谋是谁,又能如何?
他的的前妻,总是嫌他性子过于老实绵软,过于滥好人,才和他离了婚。
那时,他还不以为然。
可现在看来,她的话却是极对的。
他的性格,害惨了与他相依为命的儿子。
小迪……
爸爸,对不起你!
但爸爸一定会用尽全力活下去,为你报仇。
等报完仇后,爸爸就下去陪你。
这回,爸爸一定会每天陪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了!
张文斌就这么看着天空上的云朵。
看久了,仿佛每一朵云,都能勾出小迪的一颦一笑。
他就这样看着,看着。
渐渐的,他痴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突然,张文斌的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
“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呀!
劳动节小剧场:
每逢节假日,旅馆的生意总会格外火爆。
旅馆里的劳动力担当——陈叔,怒了。
陈叔掀翻锅子,摔掉锅铲:今天是劳动节,我想要体会一把老板帮我干活的快乐……
崔慎薇尔康手:等等,我不是三天两头就在帮你干活吗?
旅馆众人的眼神复杂,偷偷瞄向某人。
季鹤霄云淡风轻:我准备了大家想了很久的劳动节礼物。
这箱桃子,大家一人拿一个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