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什、什么贬义词!”小鸡仔瞪大了双眼,小黑豆被他瞪成了葡萄大。

“鸠占鹊巢不是在说斑鸠厉害吗?小爷我可是天地间最厉害的凤凰了!”

丁鸢君叹气:“那是形容强占他人房子的。”

“酒地花天这个词怎么不好了!这个词里可是有酒!酒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了!有酒的成语怎么可能不好!”

丁鸢君继续叹气:“这是形容生活荒淫腐化的。”

小鸡仔呆愣愣地定格在原处,整只鸡,哦不,凤凰,像是被雷劈过似的。

小鸡仔仍不认输,顽强地发出最后声明:“小爷我就算不会用成语,也绝不可能是文盲!”

好了,这下谁都知道你是文盲了。

像是知道自己越描越黑,小鸡仔终于住嘴,开始苦大仇深地盯着桌面。

丁鸢君无奈摇摇头,从地上拾起跌落的鸿瀛剑。

这剑灵也真是的,虽然显形阶段很炫酷,但是一朝变身,竟然连自己的身子都不要了。

柔和地拭去剑身上沾染的浮土,丁鸢君也有些好奇:“对了,你刚刚说的拯救我,是怎么回事?”

小鸡仔从抑郁中回过神来,抛来一个白眼:“自然是因为小爷我感知到你注定悲惨的命运,所以特意跑来提醒你的!”

注定悲惨的命运?

如果按她回忆起的原著剧情来说,她的命运确实可以称得上悲惨。

丁鸢君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小爷我是凤凰啊!”小鸡仔自豪地挺了挺胸脯,“身为天下至阳的高洁存在,小爷我可是天生就能够感知其他生物的善恶。”

“所以?”两者间有什么关联吗?

小鸡仔表情严肃,压低了声音:“小爷我知道你就是季阙之的那个未婚妻,打个商量,小爷愿意带着你削了他,如何?”

丁鸢君:……

联想原著,原来这剑打算噬主的心思这么早就存在了么?

不过对方蠢萌蠢萌的,看起来并不像什么恶毒反派角色,再看看。

“你那是什么眼神!”小鸡仔再次炸毛,“小爷我看你可怜,勉强把自己借出去帮你报复,你还给我摆脸色!”

“……我可怜?”丁鸢君指着自己。

“当然喽!”小鸡仔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道,“你不会不知道,你的那个未婚夫已经变心了吧?”

言语化作利箭刺入耳中,嗡鸣作响,周边瞬然失声。

这是丁鸢君醒来后,第二次听到季阙之变心的相关讯息。

第一次还是回忆起的原著剧情。

她可以不相信原著剧情,因为那是存在变数的未来,但是她还可以不相信鸿瀛剑吗?

也对,鸿瀛作为季阙之的佩剑,自然可以亲眼见证季阙之曾经的一言一行,季阙之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鸿瀛剑定然能够第一时间知晓。

丁鸢君敛睫,声音平静到极致:“……证据呢。”

“这还需要证据?”小鸡仔满脸震惊,脑容量不大的小脑袋转了半天,终于信誓旦旦地开口,“小爷我自己就是证据!”

“小爷我可是凤凰,这可是我靠能力亲自感知到的!”

如果鸿瀛真能列举出个现实一二三,丁鸢君大概会真的一点点验证一切的真假。

但是面对对方这明显强词夺理的表现。

险些崩裂的最后一丝理智于岌岌可危中回归,丁鸢君面无表情地蹦出一个字:“哦。”

“知道了吧!”小鸡仔满意点头,“看在你这么早开窍的份上,小爷我就大发慈悲,愿意带着你去报复,怎么样?”

“哦。”简单回了个字,丁鸢君开始收拾起房间。

去见见程蓁蓁这个书中女主,是她从回想起书中剧情后就做好的打算,虽然因为鸿瀛剑的出现发生了些波折,但是看时间,还是够她走上这一遭的。

眼见对方态度敷衍,小鸡仔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声音直接拉大,开始质问三连。

“你不信我?”

“你竟然不信我!”

“你为什么不信我!”

很抱歉呢,她是唯物主义者,一切建立在非事实上的空想,她全当耍流氓。

要是她真的谁说什么就信什么,那么——

丁鸢君盯着桌面上还在喋喋不休的小鸡仔,露出一个阴渗渗的笑。

她是不是现在就该想办法把这个书中的大反派提前封印掉?

还在跳脚的小鸡仔感觉到威胁视线,狠狠打了一个激灵,终于匿声。

收拾完房间的丁鸢君满意地拍了拍手:“好了,我要出门了。你要是想回季阙之身边就回去,想继续在屋里呆着也无所谓。”

“总之,我是没时间跟你唠了。”

“我才不回去!”小鸡仔狠狠摇头。

望着丁鸢君远去的背影,小鸡仔面露忧伤,开始叹气三连。

唉,真是个恋爱脑。

唉,就这样被骗的团团转。

唉,真是太可怜太值得同情了。

不行,作为一名伸张正义的凤凰,他绝不忍此女落到如此凄惨下场!

小鸡仔目光炯炯,下定了决心。

……

丁鸢君其实并没有想好见到程蓁蓁后该说些什么。

书中的程蓁蓁在这时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替身身份,她与剑尊男主的关系也还处在若有若无的暧昧期。

也不知现实和书中究竟存在多少偏差。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尝试交个朋友看看吧。

拾步而起,推开大门,丁鸢君忍不住“咦”了一声。

碧绿丝绦,风弦若韵,盈盈兀立,面如冠玉,芝兰玉树。

斑驳的碎金光点中,白衣谪仙回转过头来,飘忽的发尾于风中摇曳,眼底如薄冰破碎,寒潭暖融。

“醒了?”

却是季阙之,不知何时早就等在了门前。

丁鸢君匆忙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见没有不妥帖处,这才不好意思地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季阙之缓步而近,风浪兜起衣袂飘飘:“在等你。”

差点忘了。

在三百年前的每天,他们都曾是这么过来的。

元清宗的内门弟子平日里课业主要分成两部分,除了自己师尊授予的课程,还会有全部弟子都要上的通用课程。

没有现代闹钟督促的丁鸢君经常摸不准起床时间,往往睁开眼的时候,早就迟到了一个时辰。

知道她的情况后,季阙之每天早晨都会早早候在她屋外,等她一起去上早课。

但偏偏,没有一次肯敲门叫她起床的。

然后,季阙之就会背着衣冠狼藉的她,手中掐着顺风诀,在潼临峰的路上飞奔。

最后,往往就落得个两人一起迟到,被宗门长老罚做任务的下场。

她那时就会愧疚地低着头:“为什么要等我?”

一个人云淡风轻解决完两个人任务的季阙之:“一个人做惩罚任务会太累。”

“以后不许等我了!”

可惜他没一次听的。

后来丁鸢君也尝试让季阙之早早敲她房门,结果她每天还是睡到自然醒。

她有时气得急了,就会揪着他袖子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叫我?”

季阙之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想让你多睡饱些。”

她努力瞪着眼睛威胁:“下次不许这样了。”

结果他每次都是一如既往。

渐渐的,等她也学会了顺风诀,就会叉着腰和他比究竟谁能够第一个到达课堂。

然后季阙之就学会了御剑飞行。

她也会像个大猩猩似的站在他的剑上威风凛凛地叫嚎。

季阙之永远会等在她的屋前当她的司机。

这样的日子度过了很多年,没想到这个习惯他一直留续了下来。

丁鸢君看着高高的日头,有些不好意思:“你等了很久吧,其实可以早点敲门的。”

季阙之摇摇头。

也对,争辩了这么多年,她早该知道季阙之对她睡饱的执着的。

丁鸢君朝他玩笑道:“你来等我做什么?现在总没有课业还要上吧?”

季阙之朝她伸出手,她自然搭上,掌心下的手掌余温微凉,纹路沟壑绵延,骨节错落有致,筋脉默默鼓动。

“这些年元清宗变化很大,怕你不适应,便想着多带你逛逛。”

两人牵手走在路上,丁鸢君时不时用余光描摹着对方的侧影,心绪悄然浮动。

她与季阙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却是从小到大漫长厮守中的陪伴。

季阙之会盯着不认真的她,看她一字一句念出正确的法术口诀。

她会用自己并不精湛的女工,歪歪扭扭缝着他在打斗中破损的衣物。

季阙之会代替她应下宗门内所有挑衅者的决战。

她会想方设法寻来灵植仙草,为他炼制治愈丹药。

季阙之会在下山执行任务时,一整夜执剑守在她的屋外。

她也会折一叶翠柳,为他吹奏曲子消解他的疲惫。

丁鸢君知道自己其实算不得多好,在以修为至上的修仙界中,她其实是那个最被瞧不起的异类。

秋风飒飒,她低着头说出自己的顾虑,本以为对方会扭头离开,然而——

她的竹马手中摩挲着鸿瀛,神情亦如一如既往,风轻云淡。

“师尊授予我的剑法讲求至情至性,我并不需顾虑太多,我只知,你是我的心之所向。”

短短几句,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又朴实真挚得叫人心底发烫。

一切就是那样水到渠成。

潼临峰的路边种了几颗橘子树,此时结了果子,圆圆小小地隐匿在叶后,宛如她此刻无法言明的小心思。细风扫过裙边,裙尾卷起波浪,丁鸢君的心飘飘忽忽的。

“对了。”丁鸢君深吸一口气,猛然转过身来看着他。

“我听说,元清宗有个名叫程蓁蓁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