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御赐锦缎(修)
第10章
王后李嫣嫣与兄长李园都是赵国人,为了避祸来到楚国,可以说兄妹俩相依为命。
虽然来到楚国后,李园先后将她送给春申君和楚王为姬妾,但她也是同意的。
楚国乃大国,如果说春申君是一人之下,楚王就是万人之上,不管哪一个都是人中龙凤,这样的人来做她的丈夫,一点都不亏。
何况在春申君府中时,她就备受宠爱,进宫之后为楚王生下一个儿子后,更是被立为王后,李嫣嫣完全不觉得李园的做法有问题,反而正是因为兄长敢做敢为,才有了他们兄妹俩今天的好日子。
可是她在宫中锦衣玉食,兄长却还只是春申君府中一个门客,就连出门也只能乘坐一马的马车,看得她心酸不已,忍不住就想把最好的都给兄长。
只是兄长素来愿意为她考量,从来不提过分的要求,免得她在王上面前难做,好不容易找到她说,有一位值得敬重的先生求到他那里,说是需要一批上好的锦缎,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
兄长觉得自己府上的都不够华美,这才找到她,想求一匹宫中的锦缎,好帮朋友的忙。
李嫣嫣把自己库里的锦缎翻来覆去看了,觉得华美是够了,但是不够稳重。
听兄长说,这些锦缎是要送给一位公子的,既然如此,她府库中的就不太适合了。
于是王后想到了楚王,楚王年岁不小了,私库里却还有一些颜色鲜亮的面料,整天放着吃灰,不如拿来送给兄长。
李嫣嫣精心打扮了一个时辰,步履娉婷地找到楚王。
虽然她已经进宫二十年了,却也不到四十,跟楚王比起来绝对称得上年轻。再加上这些年养尊处优,又精心打扮,别有一番韵味,那些鲜嫩的宫女在她面前顿时都变成了青涩,因此楚王一看见就挪不开眼睛了。
李嫣嫣行了一礼:“妾身见过王上。”
楚王起身相迎,眼神挂在她身上:“王后免礼。”
“王后走进来时,寡人只觉得殿内熠熠生辉,还以为是哪里的天女勿入凡尘,没想到竟然是寡人的王后。”
王后嫣然一笑:“王上就会哄妾身开心。”
楚王:“怎么能是哄呢,寡人句句真心。”
楚王拉着李嫣嫣坐到榻上,李嫣嫣则顺势一倒,倚进楚王的怀里。
“王上的真心就只是说几句好话吗?”
楚王:“当然不止,寡人的真心包括一切寡人拥有的东西,都可以送给王后,只要王后你日日美丽,寡人就心安了。”
要的就是这句话。
李嫣嫣:“那,妾身想要几匹锦缎,不知道王上可不可以送给妾身呢?”
楚王诧异:“王后也听说宫外锦缎盛行的事了?”
王后点头:“方才兄长来见过妾身,说他有一位很敬重的先生,要购置一批上好的锦缎送人,可惜找了很多大商人都没找到他想要的,谁知剩下的商人听说了这个消息,纷纷抬高价格,想要在先生那里大赚一笔,先生有些为难,就找到了兄长。”
“兄长很敬畏这位先生,也愿意为他解忧,他打开了府库,想找一批锦缎送给先生,却觉得他府中的锦缎都不够华美,就又找到了妾身……”
楚王接上:“然后你就找到了寡人?”
李嫣嫣羞涩地笑了笑:“妾身本想从私库中取几匹锦缎送给兄,可那位先生要送礼的人是一位公子,妾身私库中的锦缎就有些不太合适,只好求助王上。”
这点小事楚王当然不会拒绝,想到之前召见商人时收下的那些锦缎,就命谒者去取来。
“王后来得正好,刚才有一个绸缎商人进献了几匹,寡人看着都很不错,不如就将这些送给王后兄长吧。”
等谒者取来,李嫣嫣发现确实是丝线细密,图案精美,而且难得很适合男子,顿时笑逐颜开向楚王道谢,然后跟楚王温存了一会儿,开开心心带着锦缎回了宫。
李园却没有第一时间将锦缎送给姚贾,此时已经接近晡时,也就是俗称的晚饭时间,先秦讲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晚饭过后收拾收拾就要睡觉了,要是这个时候登门,属于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事实上,讲究一点的,日正过后就不会再去拜访别人了,日正也就是现在的中午。
谁知第二天李园派人去请时,却请仆从说姚贾根本不在住处,他一早就去拜访大商人了,李园赶紧派人去找。
因为最近姚贾重金求购锦缎的事,商人纷纷涨价,都想把姚贾当冤大头,就等着他上门,好好宰一顿,不然李园也不会求助王后妹妹,直接从商人手里购买就是了。
王后赐下的锦缎已经送来了,若这个时候姚贾被大商人骗了,李园真想以头抢地,同时心里也有点埋怨姚贾,不是说好了由他来想办法的吗?你现在去拜访商人,难不成是不信任他?
李园决定一会儿见到姚贾,就好好训斥他一番,不管他有没有被商人骗。
李府的马车没走出去多远,就遇见了姚贾的马车,拉车的马神采奕奕,倒是跟在车边的姚贾没什么精神。
李园不解,命令车夫:“停车。”
下了车之后,想起这里离家门口没多远,就对车夫挥挥手:“行了,把车拉回去,今日不出门了。”
然后迎上姚贾,不用想,看他那样子就知道,铁定是被商人们骗了。
李园板着一张脸,上来就是痛斥:“先生去了何处?”
姚贾缓缓抬头,一脸失魂落魄,勉强拱手道:“原是足下,某去酒肆听了一些闲话。”
“哦?”李园诧异,“先生不是去拜访商人了吗?”
姚贾苦笑:“商人皆以贾为待宰羔羊,拜访了也是惹人嬉笑,无甚用处。”
“那为何愁眉不展?”
听李园问起这个,姚贾叹了口气:“近日足下为锦缎一事奔波,贾看在眼里,心中感激,可惜贾非楚人,帮不上足下的忙。听说商人多喜欢于酒肆攀谈,贾就想去听一听,看是否有上品锦缎的线索,也为足下尽一份力,可惜……”
言语恳切又失落,显然因为没帮上忙自责不已。
这哪里是不信任他?分明是信任又感激,甚至都想给他帮忙了!李园怒气全消,完全忘了这件事到底是谁在帮谁的忙,连忙安慰。
“先生这是说哪里的话?某既然承诺要为先生办好此事,怎么还能劳烦先生费心呢?”
姚贾听了他的安慰却不见开怀,反而笑得更加苦涩:“足下大义,然贾却要陷足下不义了。”
李园一头雾水:“这话从何说起?”
姚贾叹道:“今日贾在酒肆,的确遇到了绸缎商人,听他们提起,昨日一个绸缎商人居然有幸得到楚王召见,楚王居然还收下了他进献的锦缎。此时传开,商人手里的锦缎价格顿时翻了一倍,连都城门都没出,就已经销售一空。”
姚贾说完,继续愁眉苦脸,李园没懂;“这与先生何干?”
姚贾:“这商人能得楚王召见,想必手里的锦缎是上好的,可惜最好的都被楚王留下,贾注定是没办法送长公子一份完美的满月礼了。”
“我道为何,原来只是为了满月礼?”李园一派轻松,自信满满地说,“先生不必烦忧,某日前求见王后,阐明先生需要锦缎的前因后果,王后特意赐下了五匹锦缎,乃是王上宫中之物,想来不比那商人进献的差。”
姚贾惊喜道:“果真?”
李园依旧自信:“自然!先生随某入府一看便知。”
片刻后,李府家丁将锦缎一一呈到姚贾案几上,当先一匹湖蓝色的锦缎,立刻就吸引住了姚贾的目光。
他目露惊喜,迫不及待地双手托起装锦缎的托盘,凑近观看。
“这,这……如此纯正的湖蓝色,不愧是楚国宫廷的珍品!李园兄,这次你可是帮了贾大忙啊!”
之前姚贾称呼李园都是称‘足下’,礼貌是很礼貌了,就是太生疏,结果见了王后赐下的锦缎,直接改口叫李园兄,足以见得他有多满意了。
只因此时的染色工艺不佳,染深色、杂色最简单,或者家贫的干脆不染色,就穿个原汁原味,比如只能穿得起麻衣的贫民们,每天都是一身黄土的颜色。
更重要的一点是,先秦时代颜料稀缺,也没有经过复杂的调色,所以染出来的颜色都很单调,像这样一匹染色均匀,颜色又很罕见的锦缎,绝对是上上之品。
不需要过多的证明,只要看见它就知道,这绝对是出自楚王宫中的珍品。
姚贾的嘴皮子不是吹的,骂人的时候能把一国之君都骂得掩面而去,夸起人来也是花样百出,最难得的是他夸的时候格外真诚,李园一开始还端得住,但姚贾一直夸,夸到最后李园心理防御溃散,连连摆手。
“哎,先生过誉了,过誉了。”尾音拖着长调。
话里谦虚着,可那嘴角一直没下去过,显然被姚贾夸得格外舒服。
“怎会?”姚贾一脸真诚,“此事多亏李园兄,改日贾定要备一份厚礼,重谢李园兄。”
姚贾是什么人?
一个递拜帖都能附赠一斤黄金的富户,当他的马车经过,车辙印都比别人深两分,可以说穷得就剩钱了。
这样的人说要重谢,饶是李园也忍不住心中激动。
随后姚贾又一脸歉意地说:“贾今日出门只为了去酒肆,倒是什么都没准备。”
说着他看见了面前的五匹锦缎,眼神像是在看救星。
他又端起那匹湖蓝色的绸缎,说:“不如就将这匹锦缎送给李园兄如何?李兄奔波了数日,也该裁制新衣,去去身上的尘土了。”
“这……先生将它送我,长公子的满月礼岂不就不完全了?”
“哎,小事。”姚贾不以为意,“李兄寻来的这五匹都是上品,就算少了一匹,其他也足够献礼了,何况这颜色庄重华贵,小孩子压不住,不如送予李兄,才该是宝物华光,不至蒙尘呐。”
姚贾一番话,又精准命中了靶心,尤其后半句,直接夸他比一国长公子还要贵重,夸得李园都找不着北了,一张脸像菊花绽放。
“哈哈哈,既然如此,某就收下了。”
姚贾捋须点头:“合该如此。”
之后,李园听了姚贾的建议,将锦缎送去制了新衣,制好时正巧春申君府上开门宴客,李园就穿着这件去了。